第三章 《獅子王》(1 / 1)

有人幫忙帶路,很輕鬆就找到了王溯。   按照作息安排,他們這時候應該在宿舍準備午休。   王澍跟著警務員到他宿舍的時候,他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都在聽他胡侃。   哦,胡侃這時候還沒流傳開,說神聊會恰當些,意思都一樣差不多——不著邊際地閑談,很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看眾人聽得津津有味,王澍沒破壞氛圍,隻是在門口靜靜聽著,也很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這樣的場景太令人熟悉了,時不時地就讓人想起過去。   在王溯當兵前,他們經常這樣。   那個時候可沒什麼升學壓力,一幫熊孩子整天不乾正事,聚在一起,可勁折騰。   後來專門有個詞形容這幫人——頑主,當時的話,有些不對付的稱呼他們小“玩鬧”,但這是蔑稱,那些人隻敢背地裡說上幾嘴,當麵叫,那是得挨收拾的。   王澍如願以償地過上了自己年幼時向往過的生活,但說實話,參與度,並不怎麼高——畢竟心理年齡在那擺著呢。   所以三天兩頭的放鴿子不說,聚在一起了,通常也是呆在邊緣,當個氣氛組。   不過這是他自以為的,王溯他們一致覺得他這人蔫壞,每次有事,都在旁邊煽風點火,一副不怕事大的樣子,可真乾起架,卻又丫的跑得最快,一點都不仗義。   用後世話講,就一樂子人。   當然,這都是些玩笑話,真攤上事,王澍可沒退縮過,不然就不會有他們到王澍這來求“安慰”的事了。   隻能說,心態問題吧。   對這個時代來說,他更多地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看客。   或許這一切隻是場夢,某天夢醒了,他就又會回到大學宿舍,繼續他的考研大業。   但他同時也清楚,一切都是真真切切正在發生的。   並不矛盾,或者說人本就如此復雜,至少王澍是。   這邊正神遊天外呢,屋裡似乎是正聊到開心處,躺在上鋪的某位笑得鐵架子直搖晃,就連旁邊的警務員似乎都有些繃不住。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直接開口幫忙叫人的,可被王澍給攔住了,於是就陪著一起站在走廊聽裡麵的人神聊,聽著聽著就入了神。   很正常,雖然是警務員,但年紀其實和王溯他們相當,大不了幾歲。   王溯講的又不是什麼高深難懂的,無外乎是些燕京的趣事、古今中外的軍事典故,還有就是從王澍這聽來的男女荷爾蒙之類的奇奇怪怪的醫學名詞,反正都是很容易勾起人興致的新奇事兒。   隻是屋內眾人正批判躺在上鋪的那位動靜太大呢,一會把糾察隊的人給招來就不好了,這時門口突然傳來的“噗嗤”一聲,將屋內眾人的目光紛紛吸引了過來,王溯也不例外。   與王澍笑盈盈的模樣不同,王溯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小樹枝兒!”伴隨著充滿驚喜的一聲驚呼,從床上蹦下的王溯一個大跨步,然後直接向王澍撲了過來。   力氣大了些,體重略有增加,但還在能夠承受的範圍。   王澍略顯嫌棄地將掛在自己身上的王溯扒拉了下來,“才半年多沒見,不至於這麼熱情吧,你想勒死我嗎?大酥餅兒。”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王溯還沒從見到友人的激動情緒中平復,又炸了毛,跳起來繼續往王澍身上撲,似乎是想將他給壓倒在身下,嘴裡還氣勢洶洶地吼,“不許這麼叫我!我又不是王羽!”   之前說過,王羽是王溯的哥哥,從小就比較圓潤。   57年出生,那幾年連年豐收,供給充足,物價低,軍人工資又高,和王溯家類似的,生活方式全麵向老大哥看齊——包括養孩子這塊。   大部分毛熊人給人的印象呢,都是比較壯的,這不是先天的體質差距,而是和飲食習慣相關聯的。   有次聽王溯他爸閑聊,說王羽小時候斷奶後,他媽就按老大哥的育兒標準對他進行喂養,半歲就一天半斤肉,連她自己回憶起來都說,是自己活活把王羽的吸收細胞給撐大的。   他們家有一張在中山陵拍的照片,那時候王溯還沒出生,一家三口,被抱在懷裡的王羽像隻小豬。   像豬這話可不是王澍編排的,是王溯自己說的,還是當著王羽的麵說的。   但沒什麼惡意,隻是小孩子玩鬧。   王羽也沒當過真,他對自己這個弟弟一向是寵愛有加,寵到什麼程度呢,王澍覺得用“弟控”來稱呼他都不為過。   細節就不過多贅述了,重新說回王溯。   他為什麼會對“大酥餅兒”這個稱呼這麼不滿呢?因為他一直覺得這詞用來形容他就不貼切,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如今的王溯,還不是那副王澍熟悉的大臉蛋兒——平頭正臉一副正楷的模樣,用秀氣來形容他更貼切些。   一張極為清純的臉——遠不見後世飽經滄桑的痕跡,皮膚細嫩紅潤。   不熟悉的人,看到他,或許還會覺得遺憾,這麼一張白凈俊俏的臉,放在一個男孩子身上,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他也確實很能迷惑人,見到陌生的,都是一副靦腆乖巧的表情,給人感覺像是個很羞澀的大男孩。   相處久了熟悉的全知道,這家夥一肚子餿主意,賤透了,有時候王澍偶爾會忍不住想過去掐他兩把,看是不是真的能“擰”出壞水來。   說起壞,王澍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酥餅兒”這個稱呼,是他自己對“小樹枝兒”這個外號抗議無效之後,將氣撒到無辜的王溯身上,以表達自己絕不屈服的態度。   明明“小樹枝兒”是陳軍和陳楠棲最先開始這麼叫他的,後來流傳開,被大家一致通過,成了王澍的花名。   主要王溯和王澍兩人的名字讀起來實在是太像了,有個外號也比較好區分不是。   還是那句話,都沒什麼惡意,小孩子的玩鬧罷了。   不像某人,明明隻有自己一個人用“大酥餅兒”這個稱呼,其他人都是“溯哥”、“大溯子”,還就堅持不改,顯得多能耐似的。   這不——   “溯子,這誰呀?給兄弟們介紹介紹?”   屋內眾人看向王澍的目光,一半驚奇,一半羨慕。   王澍雖然年齡小,但是發育得很好,和王溯兩個人站在一起,差不多的身高,一點都看不出相差四歲的樣子,反倒像是同齡人,這其中當然或許也有王溯臉嫩的緣故,絕不是王澍顯老。   王澍的模樣不差,放在人群中無疑屬於高水準。   站在門口的他,穿著一雙休閑皮鞋、藏青色西服和一件夾克衫,如同秋日的暖陽,斯文而不失溫度,既有書卷的沉穩,又不乏時代的銳氣。   輪廓分明的臉龐,眼神深邃而明亮,像是能洞察人心的明鏡。   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淡淡的笑意,不是嘲笑,是那種能讓人心生安寧的溫柔……   和他們完全不同。   三個月的新兵訓練雖然早已結束,但他們並沒有完全擺脫那些軍事訓練所規定的的機械性動作,剛入伍時的興奮被消磨得不見蹤影,在王澍麵前,似乎隻有軍人的身份勉強還能讓他們殘存一絲優越感,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大約是懷念吧,懷念以前優哉遊哉的日子,無拘無束……   “這我弟,王澍,不是親的,但比親的還親。”介紹起身邊的人,王溯一臉自豪。   “什麼弟弟不弟弟的,按照輩分來說,你應該要叫我叔叔,知道嗎?”王澍略有些不滿。   “什麼輩分不輩分的,我不知道,反正你比我小,就是我弟。”說著,藏在背後手不安分地往王澍的腦袋上方挪動著,似乎是想像小時候一樣狠狠地揉搓他的頭發,以彰顯自己的地位。   早有察覺的王澍一把拍掉了腦袋上門的爪子,很是嫌棄,“那你不會說,我是你兄弟啊……”   “好好好,下次一定……”小動作被打斷的王溯,略有些遺憾,很是敷衍地回答,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向屋內的眾人炫耀道,“之前不給你們講過一獅子的故事嘛,叫辛巴的,就我弟寫的……”   “哦,就你那死活不肯借的稿子是吧!”屋內一小夥反應得很快,滿臉怨憤,應該是耿耿於懷許久了。   “我不跟你說了嘛,我朋友送的,你們各個都要借,傳來傳去的,給丟了一兩張算誰的?”王溯不慣著他,直接懟了回去,“再說了,英文你們又看不懂……”   “上麵不是有中文嘛……”小夥子略有些不服氣。   “那也不借,而且我不給你們講過內容了嘛,還講了好幾回,沒聽膩啊?”王溯再次嗆了回去。   “誰知道你有沒有漏掉些什麼……而且聽人講,和自己看,感覺能一樣嘛……”   小夥子很倔強,但看著王溯兇狠的眼神,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聲音越來越小……   一旁的王澍看著,不覺有些好笑。   但知道王溯這麼寶貴自己送給他的那份手稿,還是很高興的,值得表揚,不過不能告訴他,免得他尾巴翹到天上去。   於是乎,輕咳了一聲,“嗯,別人想看,你就給他看看嘛,實在不行,給他抄一份,順便幫你鞏固下內容。”   王澍送給他的那份稿子,源自於迪士尼的電影《獅子王》,講的是一個關於小獅子辛巴成長的故事。   意呆利也出過同名的動畫片。   王澍主要參考的是由華理工出版社出版的同名雙語小說,中英文對照,正好給王溯學習英語用。   故事並不復雜,背景在非洲的大草原。辛巴是榮耀國的小王子,他的父親木法沙是一位威嚴的國王。然而,辛巴的叔叔刀疤對王位覬覦已久,於是設計害死了木法沙,並誘使辛巴流亡。在流亡中,辛巴遇到了丁滿和彭彭,他們成為了他的好朋友,並幫助他成長。最終,在朋友和已故父親的鼓勵下,辛巴回到榮耀國,挑戰並擊敗了刀疤,成為了新的國王。   大致上就是這麼個內容,王澍沒做什麼改動,基本上可以說是照搬。   對此,王澍沒什麼道德負擔。   與其讓迪士尼用來圈錢,不如便宜自己,誰賺錢不是賺呢,對吧?   原來的歷史裡,最早版本的電影是94年出的,動畫是95年出的,王澍提前十幾年拿出來,那這版權就該是他的……   做人啊,有時候就該無恥點。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還沒正式發表,不談國外了,國內看過這份稿子的,就王溯一個。   這次來看望他,也是順道說說這事,畢竟當時自己說,是送給他當兵的禮物,現在想發表了,怎麼也得跟他說一下不是。   “能給我也抄一份嗎?我自己抄也行,我還沒聽你講過……”   說話的是送王澍過來的警務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看他的眼神,明顯對那個叫“辛巴”的獅子的故事很感興趣,所以才略有些緊張地說出了口。   作為警務員,他和王溯這些過來培訓的新兵並不熟悉,和王澍也是剛見麵,尤其後者,還是領導讓自己給他帶路的,現在突然跟別人要什麼稿子,有點過意不去。   但過意不去的不止他一個,王澍也是同樣如此,和王溯見麵有點興奮,把人家一直曬在一旁,要不是聽他說話,差點都給忘了。   於是乎,沒等王溯開口,王澍搶先替他回答道:“沒事,回頭我讓王溯給你抄一份,到時候你看是讓他給你送過去還是你自己過來拿……你們自己商量下。”   “不是,憑什麼啊!”平白被安排了工作的王溯不樂意了。   但王澍沒搭理他,繼續和警務員說道,“對了,咱們這有沒有會客室之類的地方啊,我跟他好久沒見了,有挺多話想說的……不過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要午休對吧,擱這聊好像有點不太方便,打擾他們休息不太好……”   “誒,什麼意思,我不用午休的是吧?”   又是王溯,隻是沒人搭理他。   “有的,這邊。”警務員點點頭,伸手指了方向,示意這邊走。   王澍沖屋內眾人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啊,王溯先借我用一用……”   “啊,沒事,我們也是該午休了。”屋內眾人回道。   “等等,什麼叫借你用用啊?你幫我當什麼了……”   王溯嘴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澍給強行拖著離開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