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他們不會分開太久。再見,是在一處爛尾樓的二層,盡管是白天,但畢竟正值晚秋,風吹的蜂窩樣的大樓呼呼作響,但幸好沒攜來沙礫,所以隻是涼,不痛。 吾空不知道唐生是什麼時候來這兒的,隻是看見唐生的時候,它正站在原本該安上門的地方左右張望,顯出一副獨屬於猴子的機靈樣兒。吾空認出唐生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繞到唐生身後,蹲下,盯著眼前的織物——這蓋住了原本赤裸而紫紅的猴屁股。‘這看起來像聚酯纖維’,吾空冒出這樣的念頭。唐生配合的站著沒動,腦子卻沒停,嘴裡悠悠的飄出來一句,“百分百純棉,娃兒”,吾空有點想笑,但沒笑出來,這次他忍住了,他拉著唐生坐到自己剛剛坐著的地方,他還發現,唐生坐著的時候並著兩條腿,像雙竹子做的一次性筷子,自己坐著的時候卻是岔著腿,像個大對勾。 “唐生哥,你怎會來這?”吾空問它,這不像是路過能路過的地方。 “娃兒,我說是你把我叫來哩,你信不信”,唐生這樣的回復聽起來有點油嘴滑舌,還有點莫名其妙,它自己也發覺,所以又補上一句,“娃兒,那天分開,我曉得咱們會再見,即使走著相反的方向。以往我都是等著,像那守著木樁等著兔子自己撞上來的傻子。盡管總會有兔子撞那木樁上,但這次我想在兔子撞上來之前逮著它。你曉得嗎?” 吾空聽著唐生說完這一大段話,但他沒懂唐生的兔子是怎麼一回事,他隻是知道:唐生覺得他們會再見,它還有點等不及。吾空有點快活了,他看著唐生,唐生在舔自己的嘴唇,看起來是渴了,所以吾空要去給它燒點水。 等吾空端著水回來,唐生還坐那抬著頭,但是眼睛已經閉上,好像要睡著的樣子。吾空把水遞過去,唐生眼都沒睜就接過去喝了個乾凈,水有點硬,但有就不錯了。唐生覺得有點奇怪湧上來:這偏僻地,吾空是怎麼燒的水呢?它問吾空,吾空便伸手把它拉起來,領著他下了樓。 一樓往裡走,有處破帳篷,帳篷裡放了個煤氣罐,有鍋,有個水桶,桶裡還有大半的水,想來是吾空不知從哪接來的。看著煤氣罐和那還在冒著熱氣的小鍋,唐生有點感慨:有些東西,並不止存在於記憶裡,也可能在煤氣罐或者一口小破鍋之中。 唐生沒忘它來這的目的,但它得知道吾空是怎麼想的。“吾空,吾空娃兒...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我們一塊去西邊,西邊什麼都有,都是這裡沒有的,或許找到你記憶的秘法…總之,娃兒,吾空娃兒,咱們一塊兒,沒壞處。” 即使唐生什麼都不說,吾空也願意跟著它一起。吾空覺得自己對唐生來說可能有點重量,這點重量讓吾空的空白之中多了點東西,多了點慰籍。於是他點點頭,又低頭看著唐生的純棉褲子,五顏六色的色塊印在上麵,而這一切又在一隻猴子的褲子上,看起來有點滑稽。 “唐生哥,我們現在去哪?” “咱們找匹馬去。” 吾空有點好奇,找匹馬,是找某一匹馬,還是找一匹馬?現在這時候又從哪弄匹馬呢? “唐生哥……”吾空剛開口,唐生的話就堵住了他的話頭“娃兒,我從哪給咱們弄馬喲,好娃兒,我們哪也不去,我們就在你找的這大蜂窩裡,好好睡一覺。” 吾空點點頭,他們是人和猴子的組合,已經是完整的組合了,並不需要再刻意的填充成員,才能證明組合的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