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無法修煉的原因 在莊否一驚一乍之時。 距夜墟天山萬千裡之外,青山東西橫亙、白水南北縱穿之地,一座滿庭芳的藥園隱匿其間,人跡罕至,清靜通幽。 藥園之內,包羅萬象,各色不一的藥圃星羅棋布,犬牙交錯,其中千姿百態的一草一木,隨風搖曳,散發的藥香,濃烈清淡皆有。 大多藥圃之前,都有一座茅草屋,鳥語花香,閑適得很。 一座木造巨大的瓊樓玉宇依山傍水,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青苔橫生,鳥窩朵朵,其間的山水長廊、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古樸大氣。 嗒…嗒…嗒… 飛泉瀑布邊,青石長臺側,有道玄色綢緞勾勒一身豐腴曲線的倩影,一手輕握搗錘起落有律,一手見縫插針將清水滴入。 光潔額頭白裡泛紅,香汗微微,青絲幾綹睡在晶瑩耳尖邊,露出清麗脫俗的臉頰,一雙玉羽眉輕盈飄逸,細眉之下,睫毛烏亮,桃花眼靈動有神,朦朧醉人,墨綠絲巾將三千青絲綰起,頸項修長,如玉柱挺立。 搗藥之間,纖腰微搖,不盈一握。 不可描述的峰巒疊嶂,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若不是被束縛,就要呼之欲出。 一雙玉腿,頎長圓潤,白皙飽滿,隨著搗藥的動作微晃,惹人遐想連篇。 在玄色絲綢的映襯下,愈發顯得她膚白如玉,皓如凝脂,仿佛不染一絲人間煙火。 夕陽西下時。 一道嬌小苗條的青衫人影,忽然出現在玄衣出塵的女子身後,彎腰低聲道:“庭主,那人,應是快要下山了。” 搗藥聲聲,珠落玉盤。 “他沒事就好。” 豐盈有度的玄衣女子慵懶的嗓音宛若泉水叮咚。 青衫婢女聞言,心下戚戚,天山盡成廢墟,滿門雞犬不留,兩小無猜的青梅師妹香消玉殞,自己更是人不人鬼不鬼,這叫沒事? 庭主的心胸,真是有容乃大,啥都裝的下…… 但下一刻。 “小初,記賬。”玄衣女子一邊神遊一邊搗藥。 婢女小初聞言一頓,從青衫袖口拿出一本泛黃的書冊。 “庭主,那利息怎麼算?”小初不動聲色道,這個看著沒脾氣的庭主,最是讓人捉摸不透。 “先記個一元會。”玄衣仙女停下搗藥,柳腰一彎,聞了聞藥香。 小初聽見庭主此話,不由自主冷汗涔涔,一個“先”字就將其小心思給大白天下了。 一元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那設計坑害庭主未婚夫的生靈,證道時間推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這還是外加的…… “他小師妹,如何?”庭主古井不波的聲音。 “呃……”小初有口難言,不知是哪個“如何”,思忖片刻道,“還剩幾縷魂魄。” 庭主聞言,秋水長眸泛出一紋漣漪,旋即波瀾不起,嗓音清冽道:“那就不管他了。” 小初見庭主又專心致誌搗起藥來,心下對那庭主未婚夫,情不自禁心生憐憫,庭主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就是,那就不管他以後的死活了。 庭主一向言出必行,也一向說一不二,雷厲風行得不行。 不知那少年得知與一名至尊仙人擦肩而過,是何感想…… ………… 水天一色的黑白世界。 莊否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天大的機緣,此刻他驚詫於麵前的女娃,到底是何方神聖…呃,何方妖孽! “這位小…女鬼,誰是你夫君?什麼好久不見?”莊否戰戰兢兢道。 銀發女娃聞言,勃然大怒,粉嫩小手對著莊否狠狠一拍。 啪嗒聲聲,不絕如縷。 莊否的臉頰劈裡啪啦,響的清脆動人,但那是真疼,整個人被氣機鎖定,壓在水麵上動彈不得。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外如是。 紅腫成豬頭的莊否艱難發聲:“閣下住手,打人不打臉,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君子?”女娃杏眼一瞪。 “哦不,仙子,是仙子,漂亮的仙子……” 莊否急忙改口,從女娃的銀鈴嗓音可以看出,此女在來這片“地府”之前,也算是窈窕淑女? 阿諛奉承如瓊漿玉液一般,入口即化,立竿見影,這不,臉上的疼痛雲消霧散,隨即一抹清涼徐徐傳來,撫平他的腫脹,呃,別想歪,是臉上的腫脹,他又恢復了往日的眉清目秀。 “算你識相,起來!”女娃頤指氣使,圓潤水眸微微瞇起。 莊否言聽計從坐起身來,心驚肉跳,仿佛冥冥之中遇見天敵一樣,唯恐避之不及,他不可察覺地挪動身子。 然而女娃目光犀利,鋒芒畢露道:“再退一步的話,我讓你心心念念的小師妹魂飛魄散哦……” 明明是風鈴般動聽悅耳的聲音,可落在莊否耳畔就是殺氣森森,如雷貫耳。 “好好,我不動。”抹了一把冷汗,莊否訕笑道,“既然大家都已經入了幽冥,同行互助也是應該的……” 粉娃杏眼一瞥,揶揄道:“怎麼投個胎後,就傻不啦嘰的了?” “在下正要與師妹去投胎呢……” 粉娃眼神如看嬰兒一般,可憐道:“看來是在忘川河裡吃飽喝足了……” “既然仙子無事,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 “停住!本姑娘可沒讓你動!”粉娃雙手叉腰,嬌斥道。 “……”莊否啞口無言。 粉娃拿捏道:“你想救你師妹嗎?” “啊?”莊否百思不得其解此話何意。 “笨蛋!你我此刻在的地方不叫地府,你也沒死,一臉著急投胎也沒地方給你投啊!” “嗯?這不是地獄必經之路,那是什麼?”莊否隱隱察覺,此處好像真不是地府,畢竟沒有書山之中形容的刀山火海十殿閻羅牛頭馬麵。 “當然是你這笨蛋的道識之海,簡單說就是識海。”女娃恨鐵不成鋼道,飛近莊否,敲了敲他的腦瓜子。 “我連登玄境界都不到,怎會有如此無邊無際的識海?”莊否略顯警惕,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粉娃見莊否如此防範,略感痛心疾首,低聲喃喃道:“你真的變了……” “你剛才說我師妹還有救,是真是假?”莊否心急如焚地詢問,既然自己沒有身死道消,而且似乎還有挽救師妹的法子,那就是雙喜臨門! “自然是真的,但隻能看你了。” “此話何意?” “為其尋覓滋補溫養靈魂的天材地寶,同時尋找重塑肉身的道源之物,還要找一個詭藥師,最好自己成為藥師,且你自身境界愈高,復生你師妹的機會越大。” 嫩娃撥走臉頰的銀白發絲,聲音平淡,娓娓道來,見到莊否雙目泛起希望的光芒,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這莊否還真是對師妹執迷不悟,他要是清楚,夜墟山滿門覆滅與自己這個水靈可人的師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該是何種的心情? 畢竟他這個師妹的修道資質,萬中無一,可與那至高存在的祖尊媲美,若她還活著,假以時日,成為一方巨擘,輕輕鬆鬆,不在話下,莊否成為吃軟飯第一人,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 境界突破的越快,越會引發天地運數變化動蕩,更何況還有人有心算無心,不惜代價地耗費心血推演氣數,尋覓方位,鎖定人選。 他這個小師妹破鏡愈發神速,天數就變化得愈發明顯,就愈發有跡可循,想必那巫善就是如此這般,按圖索驥來到了夜墟地界。 之後其安穩日子到頭了,山門所遭一切,多說無益。 當然她不會多嘴多舌,告訴他這事,以顯得他師妹是罪人。除非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煩死她,她才會讓這個真相水落石出吧。 不過到如今,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宗門難再回。縱然要究其罪人,師妹隻能算無心之過,而那巫善才是罪魁禍首,罪大惡極。 “竟敢暗算我夫君,要不是天道之力消耗殆盡……”粉嫩娃娃咬牙切齒,恨恨暗嘆,沒能將巫善挫骨揚灰。 莊否來到玉樹之下,仰頭望去,月光如水,滴落人間,一根根無葉晶瑩的橫枝豎椏,紋理繁復,斑駁迷離,熠熠生輝。 樹冠上,一道倩影恬靜安然平躺,俏臉滿是酣睡之色。 “卿兒……”莊否輕喚一聲。 “別喊了,現在她醒不來的。”粉娃嬌哼一聲道。 莊否似有所悟,隨後一蹶不振,因為他想到了粉娃之前那一席話。 在旁人看來,他其實無法修煉。 但是他對自己一清二楚,他能修煉,隻是至始至終無法突破前塵境界,晉入真正的修道第一境,登玄。 這之間的千山萬水,天塹橫亙,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觸摸到第一境,登玄,登臨玄門,踏上玄途。 所以到最後,他也覺得自己是真的無法修煉了。 他無法修煉,無法破鏡,如何在弱肉強食的世間行走生存,如何救師妹於生死關口。 更遑論為其報仇,為宗門雪恨了。 粉娃察言觀色,一眼識破莊否心中所想,笑瞇瞇道:“其實你能修煉,也能破鏡,雖然天資遠遠不如你師妹。” 自動忽略後半句的冷嘲熱諷,莊否聞言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問道:“仙子有何辦法助我?若有,否願即刻拜為義母,不,祖母!” 粉娃麵色一僵,隨即青紅交替,邊怒目切齒賞了莊否九巴掌,邊罵不絕口:“莊否!莊否!莊否!去死去死去死……“ 啪啪啪…… “嘶——” 莊否痛的不斷抽氣,早已鼻青臉腫,就差哭爹喊娘了,他那些話沒有半點的虛情假意啊…… 躺在淺水上,莊否如今的狀態,眼冒金星,已近滿地找牙,若不是粉娃手下留情,早就求錘得錘被打的不省人事。 “仙…子,我知錯了,下次不敢了……“莊否氣若遊絲道。 粉娃哼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道:“起來,跪在我麵前,我就說與你聽。“ 聞言,莊否顧不得什麼繁文縟節、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乾脆利落跪坐,一臉的朝聖。 望著麵前正襟危坐的三寸大小的少年,粉娃心滿意足,點點頭,徐徐道來: “天地有三氣,天罡、地煞、人元。世間修道之人,海納百川天地靈氣,九成九都是人元,即你們口中的靈氣、玄氣、仙氣,餐風飲露,吞霞納霧,大多如此。” “你念念不忘的師妹,就是道合人元的極致修煉體質,可惜早早夭折,不然你以後就可以躺著吃軟飯了,畢竟未來她成為一方道祖都如探囊取物,給你續個萬年壽命也是易如反掌,唉,我都覺得惋惜……” “至於你,隻是個排斥甚至絕緣人元的可憐體質,所以此生無望破鏡了……”瞥見莊否麵色有點灰暗,粉娃拍了拍他的頭頂,“但換而言之,你不適吐納人元,但吸收天罡地煞,卻是不在話下的,以天罡地煞破鏡,速度不遜人元,雖然人元雜質少,天罡地煞雜質多,但好過無路可走!” 莊否雙眸越發清亮,手掌握緊成拳,壓抑內心的激動,這九年來的不治之癥,如今就要被眼前女娃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了?! 莊否心潮逐浪高,愈發洶湧澎湃,感激之情勢不可擋,叩頭大聲道:“弟子莊否,拜見師尊!願師尊助我成仙!” 話音剛落,粉娃俏臉冰寒,這莊否氣人的本領真是跳脫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愈發的爐火純青,手到擒來了。 “一,我不是你師尊,也不想做你師尊,二,再敢抬高我輩分或戲弄我,我絕不留情,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粉娃怒目而視,貝齒磨刀霍霍向夫君。 “這……那在下要付出什麼?” “以身相許。”粉娃理所當然道。 “這……” 粉娃笑盈盈地望著左右為難的莊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許多久?”莊否尷尬地摸著後腦勺道。 粉娃麵色一滯,這種問題都能問出來,真是出乎意料,且皮癢該打。 “莊否,你氣死人的天賦萬中無一,為什麼不把巫善直接氣死?” “我也想啊……” “……”粉娃無言以對。 “嗬嗬……”莊否乾笑不已。 “有多久許多久!”粉娃咬牙切齒道。 “啊…這…可我有婚約在身……”莊否想起了自己和那老不知羞的女人還有糾纏不清的瓜葛。 粉娃微微一愣,旋即冷笑,殺意彌漫:“怪不得你識海總有一股陌生的神道印記氣息,原來是天道婚書。” “是吧,仙子,如果不是天道婚書,有多久許你多久我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天道在上,若違此書,我也隻能是天打雷劈魂飛魄散的下場。”莊否大義凜然道,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淩厲掃視莊否一眼,嚇得莊否汗毛倒豎,粉娃沉吟片刻,笑嘻嘻道:“隻要你境界足夠高,姐帶你去退婚不就得了,又或者尋到一份道源神雷,違婚天罰降下,也可抵擋六七分,甚至延緩赴約時限,隻要沒有激怒天道……” 莊否目瞪口呆,這都能行?天劫雷罰豈是如此簡單就能避開的? 麵前這個女娃,出人意料的見多識廣,竟敢與天道對抗……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甚是情投意合,其樂融融。 下一刻,月樹之下,陡生變故。 一黑一白兩團雲水交融之物,幽幽浮現。 (求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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