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此刻默念著悼詞，這是因為他時刻懷抱對死者的敬意和惋惜。 　　“祝福你，永遠安眠，祝福你，呼吭到底……” 　　何未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可能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吧，也或者這本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理想化的願望。 　　一個人想一輩子都睡好覺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人會對自己的每一天都滿意，事實上大部分是對自己的每一天都不滿意。 　　所以“永遠安眠”這樣的祝福也算得上是好的祝福了，和“壽比南山”是一個性質。 　　雖然說不用祝福，人死了以後也會好好睡覺了。 　　何未此刻突然感覺自己的祝福好像並沒有那麼有含金量了。 　　想著想著，何未已經來到了那股氣味的來源之地。 　　一座“短町”，名字叫“虹居”，何未其實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畢竟文化實在有限。 　　不過何未曾經也潛入過這裡，也爬過兩次樓，這裡住的人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人，因為大部分人晚上都不睡覺。 　　白天睡覺的人都是準備晚上乾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如履平地，何未已經來到了“虹居”的六號樓，層高沒有自己住的地方那麼高，大概也是為什麼叫短町的原因之一吧。 　　何未搭上外墻的水管，水管其實是最好爬的，因為每一層管道的接口都可以是著力點。 　　像爬梯子一樣，何未如同猴子一樣手腳交替很快地向上移動著。 　　他的動作基本沒什麼聲音，因為水管很結實，更因為睡覺的住戶都睡著了，而大部分都在忙著自己的事。 　　夜晚的人家其實才更真實，因為一切被藏著掖著的欲望和想法都會在此刻表現，爭吵、呻吟、哭泣和那些悄摸摸的話都會在太陽來臨前一股腦傾倒出來。 　　何未像是聽了，也像是沒聽，這些跟他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已經來到了九層。 　　何未數著外窗，每層大概有四戶人家，兩戶並在一起，兩戶與另兩戶中間是隔開的，應該是樓道，從外墻來看就是“凹”形的。 　　何未爬的水管就安在“凹”形三麵外墻的一邊，何未半個身體緊緊扒住水管，右腳卡在水管和墻壁之間，左腿首先探出，抵到對麵外墻上。 　　腳底板感覺到貼緊之後，何未深吸一口氣，同時撤出右腳，右手貼在墻上，雙腿同時發力蹬墻。 　　一瞬間探出左手和上身，全身緊繃，腰背和四肢的瞬間爆發將何未卡在兩堵墻之間。 　　雖然說不怕摔死，但是當低頭看著底下的地麵，體會到這個墻體中回旋的風劃過體表的肌膚，感受著九層的高度之時，何未額頭不自覺有點出冷汗。 　　有點想尿尿。 　　…… 　　一點點蹭到了內墻，從沒鎖的樓道窗戶翻了進來，何未鼻腔中感受到越發濃鬱的銹味，已經有些刺鼻了。 　　放緩腳步，讓腳掌上的肉來緩沖步伐的交替聲，在連廊中走了五六米後就來到了903號房。 　　就是這裡，何未站在門口，低下頭雙手合十，默念：“打擾，我來送你了。” 　　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他隱隱能聽見裡麵微弱的喘息聲，但是夾雜著呼哧呼哧的像是嗆水的聲音。 　　銹味越發濃烈，何未知道，當銹味到達頂峰後就會迅速消散，這也代表著這條生命的消散。 　　唉，沒救了。 　　不過那奇怪的聲音是個什麼情況，何未還不清楚，他一般到場時銹味都已經沒了，有的話大部分是因為慢性或是急性疾病死亡的。 　　下麵就是聽屋內有沒有其他人在，有人的話一般此時都鬧翻天了，隻要感覺不到屋內有其他人的話何未就知道是獨居人的死亡，那麼才會繼續下一步。 　　就像此刻，聽了一會，何未並沒有感覺到其他的聲音，隨即就是要從窗戶翻進去。 　　鎖上也沒關係，普通的家庭窗戶鎖何未有的是辦法打開。 　　更何況這家的衛生間窗戶連鎖都沒有，一層紗窗撕開就行。 　　何未從衛生間的窗口鉆進半個身體，然後撐著墻挪進下半身，腿卡在窗子上，手撐著衛生間裡的馬桶，然後輕輕讓下半身進來。 　　一來是職業操守讓何未不能乾出打擾客戶的事，二來是如果聲音大了會引來別人的關注，雖然大部分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是何未不想承擔一點意外。 　　何未低著頭，打開了衛生間的門，此刻不能抬頭，要先默念祝詞然後才能看客戶。 　　當默念兩聲後的何未抬起頭，看見客廳裡站著兩個人，正回頭看著自己。 　　月色從陽臺透進來，兩人手中的刀寒光閃爍，發出警告的信號。 　　兩人之間躺著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客戶吧。 　　何未還沒回過神，找書苑 wwｗ.zhaｏsｈuyｕaｎ．com 刀口已經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清清涼涼還有點舒服。 　　“哪來的？”背著月光看不清臉的男人壓著聲音問道，何未隻能看清這人眼睛中透著緊張。 　　胡天奇此刻也很驚訝，進來的時候明明檢查過，根本不可能藏人，那麼眼前的裸男就是剛剛進來的。 　　自己竟然絲毫沒發現，連同行的專業人士也沒察覺，那麼這人就更加專業了。 　　但是裸著來直接見自己兩人，表示他並沒有帶任何武器，那應該是談判或者其他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組織來的人還是別的組織來的人。 　　但是肯定是為了那件東西。 　　何未此刻剛剛回過神，自己遇到了自己職業生涯的最大失誤，可能也是自己人生的最大失誤。 　　入室搶劫？仇殺？職業殺手？或者是情殺？ 　　三個男人間的情殺應該挺有料的，要是被街坊們知道應該能冠絕年度八卦榜。 　　不過此刻自己倒是不太怕，自己也不是沒試過用刀捅自己，但是並沒有什麼意外，很快就恢復了。 　　秉持著職業精神，他還是淡定道：“先讓我送一下客戶。” 　　接著他輕輕撥開刀，然後走到已經死去的男人麵前，鞠了一躬，然後盤腿而坐。 　　“苦亦可往，樂亦可往，極苦極樂，人之所向……” 　　何未念叨著自己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咒，漸漸進入工作狀態。 　　胡天奇和翁先生對視一眼，也是搞不清狀況，不知道眼前坐著的裸男到底是什麼路數。 　　風輕雲淡，霸氣側漏，弧線優美，光澤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