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念了一會便閉眼低頭，不知道在默哀著什麼。 　　其實他的詞很短，反復幾遍以後基本就該結束了，但是現在還不能起來啊。 　　既然目前局勢比較穩定，何未就得好好捋捋現狀和接下來的辦法。 　　總不能說自己是來偷東西的，雖然他本意不是盜竊，而是等價服務，但是何未也知道別人是不信的。 　　但這不是事情的重點，關鍵在於就目前的形勢來說自己背後的兩人應該是殺人兇手，而自己應該就是目擊者了。 　　被害人不一定會死，但是目擊者不出所料的是要先死一步了。 　　不過自己好像是不會死的啊。 　　何未想到這感覺輕鬆了一點，但是他瞇著眼看著眼前躺著的客戶，在夜色中穿著的襯衣已然是一片深色，緊貼在胸口處，心口那裡應該就是致命傷了，整個人此刻已然看不出生命跡象了。 　　在何未看來此刻他就回歸了生命的起點，當這個人出生時也是這樣，如同睡在湖中，離開了自己許久居住的家，將要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同的是，出生時驚恐的哭喊聲這時也不再有了，大概是已經習慣了離別了，亦或者是學會了接受。 　　就是不知道他這次離別的時刻會不會想起他的媽媽。 　　何未不再考慮那些關於自己的事，此刻隻是對死亡有了更多的一些認識。 　　身後的人無法再堅持這種局麵了，胡天奇開口了：“朋友，請問哪條街道來的？” 　　何未隻是簡單回應：“就是這條街道……” 　　翁先生笑道：“看來是水庫的兄弟，這件事沒必要較真，我們和劉老板打過招呼了，也隻是來拿個東西。” 　　何未起身，血腥味混雜著腐木的氣息讓他感覺喘不上氣，他深吸一口氣：“聽不懂。” 　　他確實聽不懂。 　　胡翁兩人臉色一變，本來反握著的刀也迅速握正了，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站位向何未兩側靠去。 　　“兄弟，看來你們水庫管的很多嘛，這樣讓我們也很難做的……” 　　翁先生說話間一下靠向何未，一手捂住何未的口鼻，一手將短刃紮進何未的脖子。 　　何未隻感覺脖子很痛，月色也很快暗了下來，他感覺到身後之人在扭動短刀，此刻痛苦加劇。 　　痛覺讓他想喊，但被手死死捂住口鼻，在掙紮時又感覺被人從肋下刺了一刀，這一刀讓他想喊也喊不出。 　　呼吸係統已經被破壞了，這兩人熟練的手法讓何未體會到了地上客戶的感受。 　　這就是死亡嗎？ 　　好像和以前不一樣，自己摔下樓或者觸電都沒有這種感受。 　　因為這次他聞到了銹味，是來自體內的。 　　原來自己也會死啊。 　　意識已經不太支持思考了，何未一下趴倒在地上那具屍體的上麵，即將步入後塵。 　　怎麼會死呢？明明那麼多次都沒事。 　　死去以後會是什麼樣呢…… 　　這是何未感覺到腐爛味的最後一個念頭。 　　翁先生用上衣內麵擦拭著刀，嘲笑道：“還以為水庫的人多厲害呢，尿了一地。” 　　胡天奇抹了抹汗：“可是東西還沒找到，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就說被水庫的提前搶了唄，人證在這躺著呢，讓上麵那些人鬧去，我們就清閑了。” 　　“就怕我們先被拉出來頂風。” 　　“你很有成見啊。”翁先生笑瞇瞇瞥著胡天奇，細長的眼睛此刻看不出是什麼意味。 　　胡天奇及時閉上了嘴，他知道翁先生並不是什麼好人，當然是和自己比較來說。 　　胡天奇隻是看著疊起來的兩人，心道命比草賤，隻不過是為了找一塊塑料，就要殺了兩個人。 　　可是自己這些人不也一樣嗎，連翁先生，如果犯了錯誤那麼也是無法躲避地會迎來死亡。 　　月色有些慘淡，為何未鋪上一層瑩白色的布。 　　為別人送行的人，此刻也隻有孤獨的月亮為他憐憫。 　　突然，兩人看見地上的兩具屍體開始顫動。 　　兩人迅速後退，持刀警戒，觀察著眼前的情形，此刻也是不知所措。 　　“不應該沒死透啊……”胡天奇深知自己已刺入內臟，翁先生的那刀則更加狠辣。 　　此時地下那具屍體的腹中正在顫抖，挨在上麵的何未也壓不住這股勁。 　　胡翁兩人也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上前踢開何未的屍體，看見了下麵那人的腹部正痙攣般抖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肚子裡頂。 　　兩人對視一眼，都想到了一個可能，這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於是欲望沖淡不安，兩人趕忙上前，扯開浸濕的衣服，將刀紮進上腹部，然後麻利地劃開肚皮，接著兩人手刀並用，開始翻找起腹中的東西。 　　翁先生的手更快一點，當他捏到胃的時候就知道那東西的存在了，破開胃以後，取出了那粒拇指頭大小的黑色方塊，感覺像是塑料，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樣。 　　翁先生此時的笑容很真實，他觀察著這黑色方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組織那麼急切地要找這東西，但是價值不言而喻。 　　黑色方塊沾著的胃液和血跡已經擦掉，但是在模糊的屋裡還是透出一種奇異的光澤，深深陷入翁先生的瞳孔。 　　貪念此刻提上心頭，胡天奇也是如此，兩人之間的嫌隙陡然而立。 　　翁先生正欲起身，突然間被撞翻在地，還沒待拾刀，手上一痛，他痛呼一聲一邊試圖抽出右手，一邊用另左拳捶打撲在身上這人的脖頸。 　　然而並無效用，被咬住的手愈發疼痛，左手上感覺一片濕膩，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回過了神。 　　瞥見胡天奇在旁邊站著，他趕忙呼喊：“幫忙！” 　　胡天奇過來拽著突然咬人的何未，他也是驚恐萬分，死人還能起來咬人的事他是沒聽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住何未的頭，胡天奇發狠一使勁，接著的是翁先生痛苦的喊叫。 　　手指被咬了下來，翁先生滿頭是汗，手上傳來痛感的同時，也發覺那東西不見了。 　　兩人驚懼地看著伏在地上的何未，嘴裡發出嘎嘣嘎嘣的咀嚼聲，此刻在黑暗的房間裡格外恐怖。 　　當黑色碎塊隨著骨肉一起下了肚，何未躺在地上不動了，胸腔開始起伏。 　　【你醒了啊】 　　何未的意識剛恢復，就聽到了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很平靜的語氣，但又像帶著一種鼓動的意味，似乎將有什麼事要告訴他卻又想隱瞞。 　　“你是誰？”何未問道。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這並沒有什麼可問的】 　　“還不如不說。” 　　【你該想著，死後就沒有人和你說話了】 　　“我想起來了，我應該是死了，那麼你應該就是鬼了，說話不像人是應該的。” 　　【你距離死，還遠著呢，因為你死了我就無法回去，所以我讓你活了】 　　“你要去哪？” 　　【該去的地方】 　　“果然是不太會說人話。”何未嘆了口氣，“看來還是沒死掉啊。” 　　【你很想死嗎】 　　“不算吧，隻是不太想活著了，這很麻煩。”何未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活著麻煩還是“為了活著”麻煩。 　　【可是死了也很麻煩啊，死了以後就失去了一切，對你們來說】 　　“可是我什麼也沒有啊，沒什麼可失去的。”何未一點也不在乎。 　　【你會有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