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炊煙裊裊的時候,劉爺爺來叫我回家吃飯。 劉爺爺:“朱呀。回家吃飯了。” 老爺爺的呼喚讓我濕潤了眼眶。小時候,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也是這樣招呼在外瘋玩的我回家吃飯的。 這種感覺,就很,就很撓心撓肝。懂?當你離開了家,在孤獨無助的殘酷世界努力生存,當你的善良,矜持,天真無邪,乃至性格中的棱角都被磨成圓滑的時候。“回家吃飯”的殺傷力是多麼的致命,回家吃飯意味著,不用多想,不用做選擇題,不用理會別人的挽留和催促。一句“叫我回家吃飯了”就放下一切的疲憊和焦慮。回到一個無條件的歡迎我,無條件照顧我,無條件關愛我的地方。 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放下手中的木槌,高聲回應劉爺爺的呼喚:“來了。” 看到我從樹林中走出來,劉爺爺略帶不滿的說:“後生在樹林裡做啥嘞?不得胡鬧。” 我嬉笑著拉住劉爺爺:“小子沒胡鬧。就是累了,樹林裡清涼。” 劉爺爺:“沒闖禍就行。走回家吃飯。” 我滿心歡喜:“欸,好嘞。” 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小黑。 晚飯依然是那那啥一樣的糊糊,味道依然香甜。我依然將盛糊糊的木碗舔的乾乾凈凈的。婷婷也還是分了小半碗給小黑,讓小黑酒足飯飽的再次給婷婷翻了肚皮。 我疑惑的問劉爺爺:“劉爺爺,你這是什麼粉呀?也沒您往裡麵加鹽,怎麼就鹹絲絲的呢?” 劉爺爺:“鹽?那是什麼?這個叫manna,用水煮一下就是這個味道。” 我小聲嘀咕著:“manna?怎麼和上帝賜予出埃及的以色列人的食物的名字一樣?” 小黑:“是呀。巧合吧。” 我:“也許吧。” 小黑:“你剛才是不是動了製鹽的念頭?” 我:“是呀,總得尋個生計才行。” 小黑:“我勸你不要害人。” 我:“害人?怎麼會?製鹽技術幾千年了,怎麼會害人呢?” 小黑:“你知不知道,大部分鹽井中的鹽水都是有毒的。” 我:“知道呀。需要多次吸附和過濾。” 小黑:“那你知道用什麼來吸附鹵水中的有害物質嗎?” 我:“我記得用黃泥水就可以吧?” 小黑:“黃泥水確實可以吸附大部分的重金屬。但是礦物質鹽水中還有砷化合物,硫化合物等有害物質,黃泥水是無法完全吸附這些劇毒物質,再通過過濾去除的。” 我:“那先祖們在古代是如何通過鹵水製鹽的?” 小黑:“保存下來的史料顯示,在某些地區人們將磨好的豆漿加入從地底打上來的鹵水中,將豆漿煮沸利用豆腐的細微孔洞和蛋白質吸附重金屬和有毒的化合物。海鹽使用自然結晶,倒是簡單很多。” 我:“你看看四周的山,哪裡有海?且不說這個世界有沒有黃豆,就是有黃豆,我又要用什麼來磨豆子?這樣製出來的鹽成本也太高了。” 小黑:“最關鍵的是,這個世界鹽並不是必需品。” 我無奈的表態:“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勸。看起來並不是所有的知識和經驗都適用在新的世界裡。” 就在我和小黑針對製鹽的問題進行討論的時候,劉爺爺發問了:“朱諸呀,白天你在樹林裡搞什麼呢?轟轟隆隆的,樹還倒了兩棵。我叫你吃飯的時候,地上一大堆奇形怪狀的木材是打算用來做什麼的呀?你還挺厲害的嘛,半天時間就把兩棵樹處理成了成型的板材。” 我心虛的看向小黑,不知該怎麼應對劉爺爺的好奇心:“啊,這。” 小黑:“不要讓劉爺爺發現是我使用魔法幫你處理的木材,隨便編個瞎話。” 我支支吾吾:“哦,您說那些木材呀。有一個雲遊的魔法師出現在小河邊,他說要檢驗下自己的修行成果就砍了兩棵樹,順帶幫忙處理了一下。” 小黑用前爪捂著臉:“遊方道士的魔法師版本嗎?” 意外的,劉爺爺沒有深究:“哦,這樣呀。那些板材你打算用來做什麼呀?” 我略帶興奮的說:“我打算用這些板材做一架水車。” 劉爺爺:“水車?有什麼用?” 我:“水車是一種將水的勢能轉化為機械能,用來提水、碾米、磨麵的機械裝置。” 劉爺爺更疑惑了:“碾米,磨麵又是什麼?” 我:“就是將曬乾的穀物,通過擠壓的方法去除穀物表麵的穀殼和表膜。” 劉爺爺:“曬乾的糧食迎風拋灑,糧食顆粒表麵得殼就分離了。不需要碾壓。” 我:“那水車還可以將糧食穀粒磨成麵粉,不需要人力。” 劉爺爺:“糧食穀物放在瓦罐中加熱,烘得足夠乾自然就分解成粉了。你說的磨是什麼意思?”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在以最簡單的方式照顧著人類。魔法,成熟就調味好的糧食作物,就是糧食的加工都這麼簡單草率的嗎?估計長蟲,發黴也是不存在的吧?不死心的我還是問了出來。 我:“劉爺爺,糧食放的時間久了會壞掉嗎?” 劉爺爺:“壞掉是什麼意思?” 我心中暗道,果然,解釋道:“就是受潮發黴,長出奇怪的東西或者結塊導致吃了會生病。” 劉爺爺:“好像沒聽說誰家的糧食放久了吃了會生病。“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世界呀?這裡的人也太幸福了吧?種地就有吃的,不用學習復雜的烹飪,調味,做出來的東西就很美味。使用魔法做什麼都很方便,快捷。隻要念動咒語就能得到心中想要的東西。這裡的神明是不是過於寵愛這裡的人了? 小黑並沒有放過這個幸災樂禍的機會:“有沒有可能是你原來的世界太復雜了?你那個世界的人太不招神明的喜歡了?” 沒見過世麵的我竟無言以對。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不放心的劉爺爺要看看我正在做的叫水車的東西,後麵跟著蹦蹦跳跳的婷婷。 在去森林的路上我好奇的問婷婷:“婷婷,你不需要上學嗎?” 婷婷理所當然的道:“村上沒有學校,婷婷上不起城裡的學院。” 我:“那婷婷昨天是去玩了嗎?” 婷婷:“是呀,村上的小孩都喜歡去村裡的李大師家裡玩。李大師會教我們識字,還會給我們講故事,也教我們用魔法。小夥伴們可喜歡李大師了。” 我:“那你今天為什麼沒去呀?” 婷婷:“李大師說過幾天他要參加魔法師認證,今天他要在家裡整理材料和做實驗。不讓我們去,說是魔法實驗很危險。” 我:“這個李大師魔法很厲害嗎?” 婷婷:“不知道。李大師說它還不算是真正的魔法師,還沒有通過魔法師認證。通過了魔法師認證之後,李大師才是合格的魔法師。” 雖然有些繞口,我還是聽明白了,魔法師還有認證考試?怎麼哪裡都有學歷門檻呀? 我:“婷婷,李大師都教了你什麼魔法呀?” 婷婷:“有日常使用的‘火焰術’,‘風刃術’,‘引水術’。” 我:“婷婷最擅長使用哪種法術呀?” 婷婷:“我的風刃術可厲害了。” 說著話,我,劉爺爺,劉婷婷就來到了樹林中,小河邊。分門別類擺放的板材散落在河邊的空地上。 看著地上各種形狀的板材,婷婷高呼:“朱諸哥哥好厲害。” 我羞澀的說:“不是我處理的。是一位雲遊的魔法師處理的。” 一邊說著,我看向腳邊的小黑。問婷婷:“婷婷能做到嗎?能將大樹處理成這樣的板材嗎?” 婷婷:“我不行,我隻能給大樹留下一道一道的口子。更不能把大樹拋成這樣的木板。那邊那種圓弧形的木板就是城裡請來的魔法師也做不到呢。” 我瞇著眼睛盯著小黑,嘴上卻在問婷婷:“婷婷怎麼知道城裡的魔法師也做不到?” 婷婷:“上次爺爺建房子的時候,爺爺想要個圓形的窗戶。那個魔法師就說自己做不了。說是得大城市裡的高級魔法師才能做到。圓窗戶都是貴族老爺的城堡才有的。” 我敷衍道:“那昨天雲遊路過的魔法師是一位很厲害的魔法師呢。” 劉爺爺和小黑向我投來鄙夷的目光。 雖然劉爺爺並不認為我口中的水車具有什麼實際的作用。但是對地上一堆奇奇怪怪的板材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一家人就這麼愉快的扔下地裡的農活,一起像搭建一個巨大的樂高積木一樣搭建起水車來。 在河道接近岸邊的位置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用石頭壘出一個簡單的分水渠。將水渠的底部挖深以方便放置水輪,在水渠的兩邊用石頭加固河床為放置水輪的支架做準備。 小河的水流並不湍急,估計水流沖擊形成的力矩也不會很大。看起來舂要使用力矩平衡設計的重力舂錘。 其實經過昨天一天的體力勞作,今天的我肌肉依然僵硬,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肌肉傳來的酸痛。即便如此與家人一起完成一項任務,建造一座建築,嬉笑打鬧,還是讓我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暖和喜悅。沒有任何的功利目的,對於劉爺爺和婷婷來說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建造這東西,建好了能用來乾什麼,能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什麼變化都不知道。依然願意伸出援手,並樂在其中。簡單,善良,淳樸的劉爺爺和劉婷婷讓我羨慕。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座水車即便在三人的合力之下,一天時間也隻夠搭建好支架,和完成連接支撐軸的水輪的內環部分。 一身水,半身泥。三人就這麼忙碌了一整天。 待到村子裡炊煙再次升起的時候,劉老頭看著完成了一半,立在水中的架子,河邊用來引水的溝槽。 劉老頭的眼中出現了略帶興奮的光芒。他不明白小夥子嘴裡的舂米,磨坊是什麼。也不明白水車將水具有的勢能轉化為機械能後能夠做什麼。但是劉老頭知道,這個水車可以將水從小河裡引出來,通過精心設計的溝渠,小河裡的水可以自己流到田裡去。水車完成之後,就不再需要肩挑背扛的運送河水去澆灌土地,也不用費力的使用引水魔法了。不僅僅是他們家的土地,持續的澆灌可以保證小河邊一大片農田的用水。簡化了耕種的過程,意味著他可以耕作更多的土地,種植更多的糧食。幾乎是在一瞬間,劉老頭就決定將與自家土地相連的四塊荒地也都一起翻整出來,一起耕種。 劉爺爺:“後生娃,這是個好東西呀。你是個有本事的。” 受到表揚的我,羞澀的埋頭走路。心中卻樂開了花:“發現好處了吧?快誇我,狠狠的誇我。” 小黑:“臭不要臉。” 劉爺爺:“有了這東西,今年就能侍弄更多的莊家了。這玩意叫什麼” 我:“劉爺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是水車!水車!” 劉爺爺:“等著水車建好了,你跟我把那邊的幾畝地也翻出來,也種上糧食。” 昨天累的汗如雨下,腰酸背疼的經歷讓我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既視感。 偷懶不成,工作量加倍,真是優秀的反麵教材。 我並沒有氣餒:“劉爺爺,那幾塊地我看好像是別人家的吧?” 劉爺爺:“是,那幾塊地原本是孫家的地。自從去年他家搬到城裡去之後就一直荒著。” 我:“我們種沒問題嗎?” 劉爺爺:“莊稼漢,種地還有錯了?去年我是忙不過來,侍弄不了那麼多莊家,現在有了你,有了水車。我還想把西邊那幾塊地也開出來。” 我不甘心:“他們會不會又跑回來呀?” 劉爺爺:“回來就回來唄,回來了就交給人家。念咱的好就分點地裡產出的糧食給咱,不方便或者不念咱的好,不分也無所謂。” 我:“您這......實在是......太高尚了。” 劉爺爺:“高尚是啥意思?莊稼漢,侍弄莊稼是天經地義的,能忙過來,讓地荒著是要遭天遣滴。” 我服了,服了行不行?您還真是......道德楷模,你這樣讓我自慚形愧,無地自容呀,有沒有?說好的表揚,說好的小紅花,說好的得意洋洋,得意忘形呢? 我趕忙岔開話題:“他們為啥都到城裡去了呀?我看好多地都荒了。” 這個問題換來劉爺爺一聲長嘆:“唉~~~,自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