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人平平安安出門去，高高興興回家來。這一整天建造水車的活動，可以說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團隊建設。 　　有了共同的秘密，事業，利益；我和劉家爺孫的聯係更加緊密；劉家也開始逐步接受我這個外人，我也更親近劉家爺孫倆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我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我：“劉爺爺，我有兩個問題不明白。” 　　劉爺爺：“哦？你說。” 　　我：“劉爺爺，村子的農田離小河這麼近，為什麼就沒挖一條溝渠呢？” 　　劉爺爺放下手裡的碗，說：“別看小河現在沒多寬，也不深，到了雨水多的時候，水大得很呢，河麵一直要漫到田邊的樹地下嘞。開溝容易，水大的時候堵起來可就難嘍，沖壞了溝渠，水漫過來就把地都淹了。另外，你翻地的時候鋤頭好用嗎？不好用吧？用那開溝費老勁了，要請大魔法師用魔法才能挖的通。請能開溝渠的大魔法師可不便宜。以前村裡商隊絡繹不絕的時候，有個好心的行商請了大魔法師給村裡開了渠。當年就把村裡一半的地給淹了，那之後就沒人再提開渠引水了。” 　　我：“原來如此呀。” 　　劉爺爺：“你那水車不會一發水就沖壞了吧？” 　　我：“明天去再把支架加固一下。沖壞了，修就是了。” 　　劉爺爺：“雨水少的時候能用就行呀。” 　　我：“劉爺爺，我看村裡有好多荒地，好多空房子，是怎麼回事呀？” 　　劉爺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唉~我們白天看到的大山叫翠峰山，我們這個村就叫翠峰村。翠峰山的這一邊屬於希爾納王國。從這裡往南20裡有一座石頭砌成的堅城，叫守望城；是希爾納王國最北邊的防禦據點，也是希爾納王國最重要的邊陲重鎮。翠峰山的那一邊是一個叫迪亞波納王國的國家。原本來往迪亞波納和希爾納的商隊都要經由我們這個村莊進入翠峰山，翻閱翠峰山。絡繹不絕的商隊都要在村裡歇腳，補給，甚至招募人手。要是價格合適，直接在村裡進行交易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村裡哪哪都是人，村裡的旅館裡來來去去總是滿的，酒館裡更是喧鬧不止。婷婷他爹也跟著商隊做起了行商。” 　　我：“那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劉爺爺：“後來，據說迪亞波納在山的那一邊建了一座要塞。來往的商隊都要接受檢查，和繳納不低的稅款。有時候交了錢還要被刁難，沒收貨物更是常有的事。漸漸的這條路上的商隊就越來越少了，到現在一年也見不到一支商隊。商隊沒有了，在村上做買賣的人沒過多久也走了。後來跟著商隊行商掙了些錢的村民也都走了。婷婷他爹跟著最後一隻商隊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村上的村民都到哪裡了？” 　　劉爺爺：“到守望城去了，據說山那邊不安生，那邊的新王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國王，說不定哪天就打過來了。守望城裡有學校有騎士團，總比村裡安全，能走的就都走了。” 　　我：“婷婷他爹在迪亞波納還是在守望城？” 　　劉爺爺：“誰知道呢？一年多沒有他爹的消息了。” 　　看著劉老頭悲傷的樣子，我發覺自己是錯話了，勾起了老劉頭的傷心事。 　　劉老頭轉過頭，偷偷的擦去眼中的淚水。婷婷卻已經忍不住的泣不成聲：“爸爸說，他掙了錢給我送我上守望城的魔法學院。我不上魔法學院了，我要爸爸。爸爸。嗚~嗚~” 　　小丫頭的話和哭聲，徹底打碎了我的防線。哭吧，你們有哭的理由。我一個離家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浪子沒有哭的理由嗎？哭吧，放開矜持，放開可笑的顏麵，管他哭泣的樣子是美還是醜，盡情的發泄自己的情感。 　　我揚脖子，淚流滿麵的高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雖然沒有酒，也沒人喝酒。我們三個人都醉了，醉的很徹底，醉的第二天誰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沒人問，也沒有讓你再提，我知道劉家爺孫倆開始把我當做家人，我也將劉家爺孫當做了親人。 　　當不了巨商，當不上權貴，不能叱詫風雲，不能為禍一方，當個自給自足的農夫也挺好的。現在是累了點，挖掘一下魔法的潛力，說不定哪天就又能混吃等死了。沒錯，我就是這麼認命，兼濟天下？那是別人家孩子的事，就這麼一個天下，還不夠別人家的孩子忙活的呢。我獨善其身就行了，能混吃等死，要是不用乾活就能混吃等死就完美了。 　　現在有人叫我回家吃飯，有人跟我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種地，一起......還有一隻不高興就踹兩腳的貓。 　　沒有KPI，沒有996，沒有周報，日報，沒有呼來喝去，沒有deadline；還要啥自行車呀？糊糊它多香呀。 　　這個它就叫做：“幸福”。小富即安，升鬥小民的幸福。 　　一家三口齊上陣，修個水車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情。水車修好了，水渠、水錘是不是都得計劃上？我盯著小黑，揚了揚眉毛。 　　小黑：“別鬧，這麼多人盯著。我咋使用魔法？加固支架的時候就差點被發現了。” 　　我：“隻有水車，想到與汽車隻有發動機。修房子修到一半停工，那不成了爛尾樓了？” 　　小黑：“你自己想辦法，我再也不會在別人麵前使用魔法了。被抓著後腿倒懸在空中翻來覆去的又不是你。” 　　我腦子裡滿是發現了河床變化和小黑身上魔法波動的婷婷，將小黑拎在半空翻來覆去反復檢查的樣子；小黑叫的那個淒慘呀。 　　我看著小河裡被石頭壓著的水草，才沖刷侵泡了一天，倒是也不著急搭建水錘和水渠。 　　仔細思量，水車的關注度確實太高了。等過幾天，劉爺爺去種地，婷婷去識字的時候再回來偷偷修就好了。 　　就在我們三人一貓排排坐，看水車吱呀呀轉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我們的耳中：“這是什麼？” 　　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藍色長袍的年輕人站在不遠處的田埂上。 　　婷婷高興的跑過去將年輕人拉過來，指著小河中轉起來的水車介紹到：“這個是水車，隻用水流推動，就轉起來了，還能把水從河裡撈出來呢。” 　　劉爺爺對年輕人恭敬的行了禮：“李大師，是來找婷婷的嗎？” 　　聽到是李大師，小黑興奮起來，不住的叫喊：“讓他給你處理搭建水錘和水渠的材料。揪住他，揪住他，別讓他跑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聽了小黑的話，我尋思李大師還沒有拿到魔法師認證，水錘的結構復雜些，水渠應該問題不大吧。 　　於是我殷勤的拉過李大師，認真的講解水車的構造和可能的用途。抱著十二分的遺憾說：“如果水渠完成了，就可以不用人力讓河水自動流到耕田裡去。” 　　李大師很熱心，也很上道：“水渠需要什麼樣的板材？” 　　我：“刨成兩半，挖空的粗樹枝或者樹乾都行。” 　　李大師：“如果隻是這些的話，我就能完成。” 　　李大師是個乾脆的人，說乾就乾：“Ventorum Lamina! Ventorum Lamina!” 　　好半天忙活，幾根帶著樹皮，拋成兩半，掏空的樹枝、樹乾。從樹林的樹上掉到地上。勤勞的李大師走進樹林，將處理好的樹乾、樹枝到河邊，看看水車上光滑，平整，嚴絲合縫的榫卯結構。好尷尬呀。 　　我和劉爺爺走過去，接過李大師將樹枝、樹乾拖過來的活。從李大師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輕輕拍了拍李大師的肩膀，以絕後患：“那是雲遊魔法師的傑作，留下這些木板那位魔法師就離開了。” 　　李大師隨口應了一聲：“哦。”就快步去給擺放水渠的劉爺爺幫忙去了。 　　有了李大師的幫忙，水渠很快就搭起來了，畢竟隻要控製好水道，正確的擺放樹枝和樹乾，水就能夠自己流到田裡去。 　　看著河水流進了田裡，看到挪開接水的樹乾就可以停止向農田輸送河水。 　　婷婷新奇的大呼小叫，我滿意的搖頭晃腦，劉爺爺看著年輕的小輩們滿是欣慰的笑容。 　　至於突然出現的及時雨苦力，李大師似乎還在思考：“我為什麼就沒想到水車這種東西？” 　　這時李大師才注意到我這個“新人”。走到我的麵前，禮貌的，正式的打招呼：“你好，我是李峰。你就是劉爺爺和婷婷從樹林裡背回來的那個人吧？” 　　我：“你好，我叫朱諸。婷婷說你是教村裡的孩子識字和魔法的好人。” 　　李大師：“婷婷過獎了。我自己都沒有通過魔法師認證能教他們什麼？倒是這水車好巧妙的構思。是你設計的嗎？” 　　我：“是呀，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在我的老家是很常見的。” 　　李峰：“您的家鄉離這裡很遠嗎？” 　　我：“很遠，很遠，一個叫固城的地方。” 　　李峰：“那你到這裡來，一定受了很多罪吧？” 　　星際遠行，獨守空塔，黑洞，九死一生；說受了很多苦也沒錯，我：“不知道什麼原因，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 　　李峰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不管怎麼說，很高興看到你好起來。” 　　小黑：“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劉老頭請了李峰給你釋放治療術。雖然治療術的水平一般，但人家還是盡力了的。” 　　我：“是個好人？” 　　小黑：“看著不壞。” 　　我：“他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裡？” 　　小黑：“我哪知道？” 　　我：“不是你召喚過來的？” 　　小黑：“我閑的？有召喚神獸的，你聽說過有誰召喚廢柴的？” 　　我：“那為什麼他這麼巧就出現了？” 　　小黑：“你自己問問他不就好了嗎？” 　　在我和小黑神魂交流的同時，我與李峰進行了一番友好的交談。 　　我以屢試不爽的“不記得了”糊弄過去一個又一個問題。 　　李峰也不知用了什麼技巧，讓我的每一句話都如同一句話。 　　經過雙方耗費了無數口水的暢談之後，我們對彼此的了解依然保持在刻度零上。 　　最終在太陽下山之前，我問出了關鍵問題：“李大師今天是來找婷婷的嗎？” 　　李峰如夢初醒：“哦，哦。我差點忘了。明天我要進城去參加魔法師認證考試，可能要一兩周才能回來。這裡有一本《魔法入門》，能不能請你幫忙教婷婷認字和練習魔法？” 　　我接過遞過來的《魔法入門》，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魔法我不會呀！偷偷翻開手中的《魔法入門》，還好，書裡的字我都認得，包括那些字母書寫得咒語，按照拉丁語得發音應該能糊弄過去吧？哦，對了，小黑會呀。 　　一隻黑貓蹲在書本前麵，一邊認認真真的看著書上的文字，一邊喵喵的念。問它在看什麼？它隻會沖著你，喵喵的叫，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腦袋裡的這個畫麵，讓我想起了曾經對著喵喵要罐罐的小貓說過的話：你要什麼說出來我才知道，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你要什麼？ 　　小黑：“你果然是個禽獸！” 　　我：“咳，咳，咳。小黑，來看看這本書上的魔法咒語要怎麼念。” 　　小黑：“滾~~~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圓潤的有多遠滾多遠。” 　　在我和小黑嬉笑打鬧的時候，劉爺爺已經對著李峰開始了千恩萬謝。 　　站在劉家爺孫倆的角度，找書苑 wｗw.zhaoshuｙｕan.cｏm 無私的教授家中孩子讀書識字，不求回報。窮苦的劉家也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人家惦記，或者能抵得上人家這份心意的東西，看著被劉爺爺的千恩萬謝搞的手足無措的李峰。生在高度文明世界裡，長在星際文明下的我開始懷疑李峰這種人存在的真實性。 　　真的有這種不求回報，盡心盡責幫助別人的人嗎？ 　　在這一刻，我甚至開始懷疑，從原始社會到星際文明，人類社會的到底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物質的豐富和生活的便利與信任的關係，家庭的紐帶，親朋的歡愉；到底哪個更加重要？哪個才是文明發展正確的方向？ 　　小黑適時的將我從懷疑一切的精神狀態拉回現實：“你怎麼就知道，星際文明沒有李峰這樣的人呢？用個例來推斷一個文明的整體道德水準是沒有意義的。你也是上過大學的人呀，幸存者偏差理論，你不應該不知道呀。你隻是遇到了這個世界的李峰，而沒有遇到原世界裡的張峰，陳峰而已。就像在行駛的列車上看到的都是買到了車票的乘客是一個道理。” 　　我：“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小黑：“在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地區，人們確實更善良和誠信。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無處可逃的環境下道德確實更具約束力。” 　　我：“也就是說，在這裡我更容易成為一個好人？” 　　小黑：“不，不管在任何地方，你都是實至名歸的禽獸。禽獸都做不出讓貓貓說人話的事情來。” 　　我小聲嘀咕：“你這黑貓不就會說人話嗎？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