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你說，我聽著。” 　　電話裡傳來一下哈氣，還能聽到喝水的“咕嚕”聲以及放下杯子的動作。 　　確認她躺坐在床上後，趙殷也開了口: 　　“醫生，你覺得職業道德和正義心到底哪個更重要？如果你的病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會尋找機會殺死他嗎？” 　　“這是第一天的那個問題翻版嗎？” 　　墨鳶反問道，趙殷點頭“嗯”了一聲，隱約間看到她就在自己眼前。 　　“警官，你這種問話的方式就好像在說我有一個朋友，然後他如何如何。”墨鳶一語道破，發出了輕笑。 　　“那你就說我能不能做，我應不應該去管。那個人是我放跑的，我得負責。” 　　趙殷愧疚的說道，左手抓著床腿，不停地扣著紅漆上那微小的裂痕。 　　“他們現在就在邊區活動，隻要我想，就一定能尋著痕跡找到。但是我沒有警局的授權，擅自行動的嚴重後果就是被革職入刑。” 　　“你在問我的時候就已經有傾向了。我跟你說過，拋硬幣時就能做出選擇。” 　　墨鳶側過身子，望著窗外的高樓大廈思索一陣，繼續說道: 　　“你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城市，那你就在城市等著調令，畢竟你們是有規矩和製度的人。違規的後果你自己也說了，既然害怕失去身份，就不要去違反規則。” 　　“嗯……”趙殷低聲答道，五指在床腿上抓出了裂痕，指甲縫裡滿是油漆和碎木。 　　伴隨著陣痛過去後，他也做出了選擇。 　　“我不想下半生當一個罪犯，我想當警察。” 　　“你舍不得脫這身衣服，那就用警察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 　　見趙殷觀念有所改變，墨鳶起身打開明亮的燈光，到書桌前的文檔裡翻出關於趙殷的診斷記錄，在末尾加了一段話後說道: 　　“你現在壓力大，是因為你過度關心案件，放一放就好，試著培養點新興趣，或者認識點新朋友什麼的。” 　　“好，我試試。” 　　電話掛斷之後，趙殷也撕下了墻上的照片以及小字，丟進鐵盆裡引燃，看著那些線索一點一點地化為灰燼。 　　第二天一早，趙殷就跑到花鳥市場閑逛。 　　根據墨鳶的建議，他得改一下興趣，不能隻停留在靜的物體上，需要經常與活的事物互動，既然他不愛與人說話，就買隻寵物好了。 　　趙殷雖然借了不少錢給李維，自己和月光族沒什麼區別。 　　但是還有老爹的15萬陣亡撫恤金沒用，拘留所把錢送還後，他花五百塊買了一條黑色大狼狗。 　　狗子油亮油亮的，豎著尖尖的耳朵聽遍八方，老是張開嘴吐出大舌頭，用它那棕色的眼睛觀察經過的人和物。 　　老板說它叫黑炭，今年年底就滿3歲了。 　　黑炭小的時候考警犬編製傷著腿，根治後有些抑鬱和不聽命令，訓犬員沒辦法，隻能把它送到條件相對好的人家。 　　後來那戶人舉家外出沒帶黑炭，他流浪街頭沒人管，為了一口吃的經常和路麵上的狗子打架，慢慢地成了地頭蛇。 　　好在經常被老板投喂，去掉了身上的野性，跟著他進了狗圈。 　　這次賣它，也是因為老板生活拮據養不起太多的狗，所以在價格上有些昂貴。 　　趙殷拿著繩子把黑炭領了回去，接連一周都是遛狗和看電影，偶爾去趟遊戲廳。 　　肺部的疼痛因為心情好轉而消散，做劇烈運動不會有什麼不良反應。 　　反恐特警局沒問他停職後在乾什麼，針對他違規的處理結果也一直沒有明確提出。 　　等到了月底，工資還是正常發。 　　工資到手，自己的小錢包稍微豐滿點後，他把老爹的撫恤金補了缺。又買了些花草擺在窗臺上，試著研究廚藝，順便拿黑炭試菜，沒事就牽著它在區裡溜達。 　　因為黑炭龐大帥氣的同時性格還穩定，招來了許多鄰居和小孩的喜歡，讓趙殷增強了與周邊老百姓的聯係，不再過度關注王佰萬的案件。 　　這天，窗外下起大雨，霧氣再一次遮蓋了世界，風從窗口吹入屋子裡，令花草有離壇起飛的趨勢。 　　趙殷關上玻璃拉下窗簾，熬粥之際隱隱聽到樓下發生了爭吵，好像是家庭糾紛來著。 　　他將熬好的肉粥關火，穿著拖鞋走到了樓下。 　　“臭婆娘！你說話就說話，老扒拉我乾嘛！” 　　中年男子從家門狼狽地跑了出來，伸手指著屋裡的女人罵道。 　　他穿著廉價的灰色短衫，脖子上披了塊白毛巾，頭上本來就毛發稀鬆，被老婆一抓一撓的，頭發都快薅禿了。 　　“華叔，怎麼了？”趙殷站在邊上問道。 　　“趙警官，你來得正好，婆娘跟我鬧騰得兇呢！” 　　華叔見老婆快沖出來了，連忙將門關上並拽住門把手，抽出另一隻手揉著身上的紅印，顫巍巍的解釋: 　　“我家孩子小勛平時不是調皮嘛，昨晚上和一幫區裡的小孩跑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報案了嗎？”趙殷平靜地問。 　　“肯定報了呀！”華叔白了他一眼，“我和巡警隊的人去找了呢，但是都沒個著落，還撲了身泥回來，找書苑 www.ｚｈaosｈuyｕan.com 尋思洗個澡吃點飯，再去隔壁區打聽下，結果那潑婦著急，把情緒全往我身上撒了。” 　　“他跑去玩總歸有個睡處，餓了也知道找飯吃，一般家庭供不了幾天，你們再耐心等等吧。” 　　趙殷不善於調解矛盾糾紛，隻能安慰委屈的華叔。 　　“趙警官。”華叔突然抓住趙殷的手，眼神裡滿是期待，“我知道你人好，能不能幫我們找找？你是特警，認識的人多，消息也靈通。” 　　“我……”趙殷猶豫了一下，他現在處於停職階段，貿然行動可能會惹來麻煩。 　　但看到華叔焦急的眼神和他老婆哭泣的臉龐，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幫你問問吧。” 　　下午，他請了幾個同事費點心，追蹤一下小孩失蹤案，自己則用廉價的按鍵手機上網，了解近期事件。 　　“邊區驚現數具無臉男屍，身份成謎，警方全力追查！” 　　看到這個標題，趙殷當即點了進去。 　　網站報告了邊區的某條河邊埋了5具男屍，因為下雨的緣故被沖了出來。 　　他們的麵部被鈍器搗毀，身上無證件，雖然沒直言是誰，但趙殷還是能通過身形認出專案組的老刑警。 　　警方調查顯示，這些人已經死了兩周。 　　趙殷皺著眉頭，目光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標題，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仔細閱讀著這篇報道。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如果第一次逮捕時就擊斃王佰萬，是否就能夠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一群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