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醒醒...醒醒...”陳玉成在院外輕輕喊道。 曾小川睜開眼睛。果然,復活在睡眠狀態中,會繼續睡下去。無意識的狀態,無論是睡眠還是昏厥,就是復活馬車的攔路閘。 他坐起身,下床洗漱完畢,推開門走出院子來到演武場。營中已經是人影憧憧,隊列整齊,隻待一聲令下,便往水西門外開拔。 借著火把的光亮,他一寸寸的掃過隊列,直到在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前才停下目光。做還是不做? 躊躇了一會兒,他揮手示意讓陳玉成過來,指著那士兵問道,“你認識她嗎?” 陳玉成看過去,吃了一驚,又回頭正見到鐘凡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慌忙問道,“丞相是要庇護此人嗎?” 曾小川冷笑,“你帶上兩個人,親自押她去東王府上。就說鐘某出征在即,無暇顧及這等瑣事,便不與東王辭行了。” 陳玉成領命而去,帶著兩個孩子去拖架著傅善祥走。傅善祥掙紮了兩下,甩開兩個孩子的架持,沖到臺前,看著曾小川道,“我原以為你會有些不同,原來是一樣的。哈哈...哈哈,賣友求榮之輩!” “賣友求榮?”曾小川苦笑道,“賣友求生才對。”他揮揮手讓陳玉成領人架走了傅善祥,上了一輛馬車而去。 水西門城樓上傅善祥如孤雁投地般的一跳又進入了他的腦海裡,那是他久久不能忘卻的記憶,隻是現在還沒有發生。 一個NPC,一段程序,也有情感嗎?模擬的可真像啊! 賣友求榮?嗬嗬!都這麼看我的嗎? 他轉過頭向單北冷、費神仙、大毛小毛他們一一看去。他仿佛看到了畏懼、譏諷、鄙視、憤慨,各種情緒不一而足。 “我恨死你了,”單玲突然跳出來,哭著奔跑而去。 他們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模擬的? 大多是NPC而已。NPC的情感,我不在乎。隻是,居然有點難受? “你們懂什麼?”曾小川突然大吼道,“我如果不這樣做,你們都會死,都會死!你們懂不懂?” 他身體轉了一圈,隻看見單北冷往他跟前走了一步,說道,“鐘凡兄弟,我們都懂。東王的女人沾不得,會連累大家的。玲兒不懂事,我去追她回來。” “我去吧,你的傷還沒好。”曾小川又冷靜了下來,說道,“範汝增,陳玉成回來之前,你帶隊去水西門外上船。如果沒等到我就直接開拔。”然後他將兵符拋給了範汝增,身影連續晃動,兩個瞬移,已經消失不見。 出得營區,曾小川就發現了前方單玲在狂奔。他也不上前追上她,隻在後麵遠遠綴著。 他深思熟慮過了。送還傅善祥未必就能抵消楊秀清對自己的殺心,比起東王殿裡的成堆的馬屁精,自己終究顯得異類了些。但自己隻要不去水西門,而是遊蕩在外,楊秀清就拿自己沒辦法。自己的存在也能威懾他不對戲班子諸人動手。 大清和德意誌帝國都搞過存在艦隊。弱者麼,並不丟人。隻是自己到底根基太淺了,什麼情報來源都沒有。居然不知道東王能找來三個異能者,其中至少還有一個三階。 前方單玲的腳步慢了下來。她一邊漫無目的的走,一邊抹著眼淚。此時街上還沒什麼動靜,遠遠的曾小川就能聽到她的抽泣聲。 “唉,”曾小川嘆了一聲。他快步上前。 “你還跟上了來做什麼?你這個賣友求榮的大騙子。我也再也不要看到你。”單玲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又急急跑了起來。 曾小川緊跑兩步,追到前麵,說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們營裡有奸細。楊秀清已經知道傅姐姐在我這裡了。不交出去,大家都是一個死字。” 單玲陡然停住腳步,想了想,說道,“我不信,你又來騙我。你怎麼知道東王已經知道傅姐姐的事情了?奸細是誰?” “奸細嗎,有可能是陳玉成,範汝增、譚體元、譚紹光、陳坤書他們幾個也都有可能。營中諸事都瞞不過他們。” “你不是異人嗎?大能者,還怕東王來殺你?” 曾小川想起水西門下的經歷,苦笑道,“我現在這點能力算什麼?比我強的多的是。” 單玲又是拔腿就走,曾小川手臂便是一拉。他這段時期身體素質又有長進,單玲被他大力一帶,跌撞在他懷裡,突然抱著他又哭起來。 她哭哭啼啼的說道,“我以為你是個英雄,俠肝義膽的英雄,原來,原來也是怕死的。” “我倒確實不怕死,”曾小川說道,“隻是你不想想你的阿爸嗎?大毛小毛兄弟?你的費爺爺,還有黃豆,還有那麼那麼多和我們一起的人。你不怕連累得他們都死無葬身之地嗎?” “傅姐姐畢竟和我們隻有幾麵之緣,隻是個外人。這世上的不平事多了,哪能一一顧得過來?有能力當然可以幫一把,可是我們不是自顧不暇嗎?為了一個外人陷自身和親朋於險境,智者不為也。” “東王甚是沉迷於傅姐姐的美色。她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你不用太過於內疚。你雖然答應了她,但毀諾不是你的錯。一切我擔著。” “你原諒我,好不好?” 懷中的女孩哭聲漸止。曾小川低頭看去,不禁啞然失笑。卻原來她已經睡著了。也是,正是貪睡的年紀,情緒經歷了如此大的波動,又在街上跑了好久,早就累了。 他伸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痕,看著她在睡夢中仍然一抽一抽的。他倚靠在街邊店鋪的門板上,讓她靠著自己,等著她醒來。 黎明前的街道上彌漫著一絲微涼的清新空氣。亮起的微弱的油燈光透過窗戶灑在靜謐的街巷上,也打在了兩人的身上。 你是不是NPC呢?曾小川看著黃光下單玲稚嫩的臉龐,思緒萬千。我該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呢? ... 曾小川帶著單玲來到水西門外時,軍隊已經開拔了。兩人看到了船隊的向西而去的尾巴。曾小川問了問守門的士兵東王是否來過,士兵搖頭說沒有。 果然,隻是桀驁不馴還不足以讓東王下定決心來殺他,真是不愛江山愛美人啊。 江水蜿蜒,船隊向上遊而行速度又不快,曾小川與單玲也不乘船去追,步行趕在了前頭,在一處江灣處等著船隊。船上陳玉成、陳仕保等人看到岸邊的曾小川與單玲,一邊揮手示意,一邊指示船工放下條小船來接。 曾小川與單玲相視一笑。曾小川紮了個馬步,學著柱子頂竿的姿勢,將雙手托在腹前。單玲跳起來在曾小川手心上一蹬,曾小川順勢一托,將單玲向江中拋去。 單玲將要落下之時,曾小川瞬時出現在她的下方,仍然是剛才的姿勢,將單玲繼續往江中拋去。如此重復個三回,曾小川咚的重重落在船板上,接著單玲也輕輕落了下來。 這是他們兩人在天國攻下金陵之前練熟了的招式。如今危機已大致過去,瞬移的次數還有,曾小川便不再吝惜,配合著單玲以博她一樂。 軍中也是第一次看到曾小川這種神鬼莫測之能,登時歡呼驚嘆,軍心大振。 陳仕保、曾立昌上來寒暄。陳玉成也上來交還兵符。曾小川問他此次將傅善祥押送至東王府可有波瀾,陳玉成搖頭道,“我看東王似乎早已知道,並未多問,早早就打發了我回來了。” 曾小川又問傅善祥如何,陳玉成回道,“傅尚書仿佛心如死灰,對他人毫不理睬。東王看上去很是心痛,也沒處置傅尚書。” 曾小川默然片刻,揮手讓他退下。 第二日晚船隊到達蕪湖。此時西征軍正在南昌圍城,皖南除幾處重要港口外,其餘各處都還未攻克占領。東征軍休整了一日,便開始急速行軍。自蕪湖到南陵,後經清弋江鎮和馬頭鎮,隻七八日間便由黃渡鎮、楊柳阜攻克寧國縣。 攻占的過程乏善可陳。陳仕保、曾立昌、陳玉成都是打老了仗的,曾小川完全放權給他們,隻在旁邊觀察學習。這幾處順軍多不過千餘人,東征軍大部隊剛露麵便聞風而逃。縱有幾個硬撐的也是獨木難支,稍一接觸便作鳥獸散。 乘著大順朝廷還沒來得及堵截由寧國進入浙江的通道,東征軍輕裝疾進,經高橋、過水東,攻占廣德州。曾小川留下曾立昌率部千人守城,繼續突進浙江。又五日,占領泗安鎮,攻克虹星橋,抵達安吉。 幾仗下來,曾小川自覺也學得差不多了,便親率童子營三千人作為前鋒進逼湖州。湖州順軍守將李定太膽氣頗壯,見東征軍人數不多,便列隊城下邀戰。 隻是李定太馬上就後悔了,對麵的軍隊看著都是一幫半大的孩子,但都身體挺拔,姿勢整齊劃一,一看便是訓練有素。軍如磐石,槍矛如林,這給了他和順軍極大的壓迫感。 就在李定太猶豫要不要再退回城中時,卻聽見對麵鼓聲響起,敵軍開始踩著鼓點向這裡進逼。前進過程中,隊形竟絲毫不亂,不急不徐。待到太平軍進入城池一箭之地時,城上發一聲喊,幾百支箭稀稀落落的從城上射了下來。 外圍的兩排士兵配有盾牌,在陳玉成的號令下一齊舉盾。箭矢劈劈啪啪的落在盾牌上,大多數被擋住,也有一些穿過盾牌縫隙,給童子營帶來了一些傷亡。好在離城尚遠,大多數箭矢力道有限。 箭矢的威脅和倒下的士兵讓行進中的隊列開始混亂了起來。鼓點也變得節奏不一,明顯敲鼓之人也是心慌意亂。 “還是差得遠哪!練兵哪是那麼容易練的?”曾小川心裡嘆氣。這輪箭營中死了三個孩子,他到底無法做到冷漠的當他們為NPC。他看向城上的弓箭手,尋到了發號施令之人。那是一個六品武官,在城樓正中央的位置。 他手摸向身旁的土炸彈,遠處的城樓隨後轟的一聲,土石崩塌,幾條人影被掀飛到城下。 李定太本來正高興著,原來對方這支軍隊隻是個樣子貨,卻被這變故驚呆了。鼓聲此時密集起來,童子營加快了步伐。城下的順軍一陣騷亂,李定太喝道,“都鎮定下來,怕什麼?一幫半大的賊崽子,剛才還不是一箭一個?” 話音剛落,城樓上又是一聲炸響。接著聽得一個聲音說道,“晴天打雷,上天這是發怒了。”幾個士兵跪下連連磕頭求老天爺息怒,這帶動了一大幫士兵跟著跪下。 李定太氣得要吐血,喊道,“不許跪,不許跪,都起來迎敵!”他帶著親衛剛砍翻了幾個跪著的士兵,耳邊卻突然一聲炸響,便再也沒有了意識。 主將被炸死,接下來這湖州輕而易舉的就被拿下。這一場糊塗仗對勝敗雙方都是稀裡糊塗。陳玉成他們知道曾小川的異能,大概能猜到。曾小川卻不想明示,殺手鐧被傳開了就不是殺手鐧了。 拿下湖州,曾小川絲毫不停,將安民守城之事交給陳仕保處理,率童子營三千人假扮順軍,日夜兼程,奇襲杭州。 再五日,前鋒過孝豐、武康、德清,在餘杭與一股大隊順軍相遇。那順軍有一千七百餘人,由浙江觀察使竇光清領著正往餘杭布防,見對方也是穿著順軍服飾的,便喝問番號來歷。 陳玉成說是江南大營奉命前來增援的,一邊指揮童子營慢慢靠近,到得近處忽然列隊舉槍逼向竇光清部。竇光清早已有些懷疑,見對麵列隊如此迅速,自己這邊行軍隊形轉戰鬥隊形那是萬萬來不及了,急忙下令後隊變前隊撤離脫離。 亂哄哄轉身之際,童子營已然長槍攢刺了過來,立時便變成了一場大潰敗。童子營順勢追殺。竇光清逃跑中落馬,被童子營捉住。 第二日,童子營到達杭州西北。此時杭州城門緊閉。曾小川也不知杭州有多少軍力,讓先紮下營來,一邊等陳仕保部,一邊讓營中遍插旌旗以為疑兵。 到得晚間,曾小川吩咐陳玉成施行疲兵戰略,每個時辰派兩卒也就是兩百人去城邊騷擾佯攻。他自己則換了一個方向摸去,準備親自混入城中探探虛實。 ... 杭州西北方向的武林門夜間也是燈火通明,十步一個火把,亮如白晝。曾小川便順著城墻往南,繞到錢塘門、湧金門,仍是無法潛入。他又繼續向南,終於在清波門的南麵尋到個稍鬆懈的地段,異能發動,瞬間出現在城墻上的一個昏暗的角落裡。 一眼掃去,幾個順軍坐倚著城墻在瞌睡,隻一個士兵還站著,來回踱著步,時不時的往城墻外看一眼。曾小川往城內掃了一眼,城內大部已是陷入黑暗中,隻靠近清波門的位置放著好幾個火盆,跟城外一樣。此時火盆正燃燒著火光,照亮城門內外。 曾小川又是一個瞬移,已立在城墻下的一個巷子裡。他有些茫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知道該怎麼查探軍情。他對古代的軍事部署知識還是太陌生了。如何查探人數、士氣、武器裝備等這種斥候必備技能,他是一點沒學過。 “要不弄個斬首行動?”他觀察了一下四周,隻得往城中心方向行去。防禦使衙門、州府衙門應該都在城中心的位置。路上時有巡夜的士兵,他隻躲行在黑暗的巷道裡,保持著大方向的不變。 這樣七繞八轉,明顯進入了一個富人區。到處都是白墻黑瓦的庭院,他在庭院之間的小巷穿行,小橋流水,巷路蜿蜒,不禁感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果然是名不虛傳。在他對方向有些迷糊時,聽得巷外大道上一騎自遠而進馳來,又向遠方馳去。 深夜疾馳,那定然是跟軍情有關。曾小川跳上屋頂,看了看那騎兵來時的方向,那裡隱隱傳來呼喝鼓噪聲,應該是陳玉成的佯攻方位。 曾小川便向著騎兵去時的方向奔去。馬蹄聲遙遙的指著路,帶著他來到一處庭院。那庭院戒備森嚴,門口掛著杭州防禦使衙門的牌子。那騎兵下了馬,口裡喊著“報”一路往裡而去。 曾小川心裡計劃著瞬移到衙門的屋頂上,再在屋頂之間潛行來去。但是轉眼便看到衙門裡有望樓,便打消了念頭。畢竟他沒學過潛行避人耳目的功夫,次次瞬移倒是可以,隻不過次數有限,還是得省著用。 等了許久,曾小川發現望樓上的人影一動不動,似是睡著了一般。便大著膽子瞬移了進去。那望樓之上果然沒有動靜,他仗著有了些輕功,在屋頂上穿梭,很快便到了一處最是燈火通明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