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川等了三日,終於等到了陳仕保部。陳仕保在湖州招了幾百兵,因為都是新兵,路上便走散了十幾人,惹得他大發雷霆。 單北冷父女、費神仙等這些老弱病殘也在這撥隊伍中。自從出發以來,曾小川輕兵疾進,除了大毛二毛這兩個親兵外,戲班子眾人都被安排在了後麵,此時方才匯合。 杭州城裡見粵匪又來了援兵,本來見童子營毫無動靜便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立時便散了。當晚更是加派人手,城墻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曾小川與眾人接風後,回到營帳開始日常的練拳與冥想。將真氣搬運了一周天後,突然覺得身體發熱,手少陽三焦經剩下的幾個穴位都有鬆動的跡象。他再接再勵的又搬運真氣一周天,真氣在手少陽三焦經一過,便毫無阻礙的將幾個穴位沖開了。 曾小川隻覺真氣運轉速度猛的快了一截,體內氣血沸騰,直到周天完畢才漸漸平息下來。他心念一動,身影連閃,往杭州錢塘門而去。到了錢塘門,他繼續往南瞬移,南麵是湧金門。不過盞茶功夫,他已經到了湧金門外。他心裡默算了一下,一共瞬移11次,每次大概有四百米。 他又開始往回瞬移,五次之後,終於不能再發動能力了。自己果然升級了,一階二級了。這次的能力升級,次數長到了16次,距離增加到了400米。 他試著揮拳擊打旁邊的一顆樹,碗口粗的樹晃了一下,拳力可以感覺出明顯比以前增大了。 回到營中,他讓大毛去將費神仙喊來。瞬移次數已經用光,若是遇上突發情況可能難以應付。他準備穿到異能者世界過個幾天補足靈元。隻是在去之前,他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費神仙很快就來到他的營帳。曾小川讓大毛去帳外守著,對費神仙說,“費老,你相信我嗎?” 費神仙遲疑的點點頭,“鐘凡小兄弟,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互相信任了。” 曾小川說道,“我知道你也是異人。” 費神仙吃了一驚,有些尷尬的說道,“我的異術什麼用都沒有,隻能傳音於其它異人。我連班主都沒告訴過,你從何而知?” “我自有感應。費老,你是如何錨定要傳音的對象的?” “錨定?對象?” “就是往哪傳音,怎麼知道對方的位置。” “我也不知。我閉上眼睛意之所至,會有一些光點,每個光點應該就是個異人。我想著哪個光點,就能和那個異人在腦子裡說話。” “你能感應到所有異人嗎?沒有距離限製嗎?” “這個應該是有的。初次碰到某個異人是得很近才行。之後他就會成為一個光點,再遠都能感應到可以通話。我這落魄半生,一共也就碰到兩個異人,加上你三個。我現在也就能看到三個光點。” “那兩個是誰?能說說嗎?” “一個是走江湖時認識的朋友,會點石成金之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被人追捕,從此隱居深山,不見世人。另一個是朝廷中人,說是要薦我入朝為官。嗬嗬,這等好事如何會落到老頭子的身上。再說我也舍不得這些兄弟,江湖之上自由自在豈不比受上官的醃臢氣好?” 這話隻能聽聽。跑江湖受的醃臢氣豈不更多?城門小吏都能讓你賠盡笑臉。 “那人最後也叛出朝廷。幸虧我沒去,否則怕要受牽連。”費神仙補充道。 費神仙這能力在朝廷之上其實是極有用的。千裡之外,信息瞬息可交換,就是個通訊衛星啊。隻是是否確實如此,還要實驗確定。 “那麼你能知道對方距你有多遠嗎?”曾小川問道。 “這卻不行。我意念之中,光點沒有遠近。” 曾小川點點頭,說道,“費老,你施展一下你的異術。我們在那裡說話吧!” “好了,可以說了,感覺怎麼樣?”費神仙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曾小川鄭重說道,“聽得見嗎?我告訴你個秘密。我不會死。我是不死之身。” “什麼?”費神仙驚的幾乎跳起來。 曾小川繼續說道,“我要嘗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會先刺死自己,但你記住,我並沒有死,不用擔心。我刺死自己之後,你用你的異能不停的跟我說話,等待我的回答。這件事情費老您能做到嗎?” “我會等到你的回答,對吧?需要等到什麼時候?” “一柱香的時間便可。費老,請相信我!”曾小川也不等費神仙的反映,抽出匕首,一下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他隻來得及聽到費神仙的輕聲驚呼,便是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已經來到了黑暗空間中散發著白光的平臺上。 他靜靜的等著。腦海裡突然傳來如他所願的費神仙的呼叫聲,“鐘凡兄弟,鐘凡兄弟。” “好!”他心裡激動的想道。費神仙是真的獨立的人類靈魂,他的能力也是真的可以繞開AI的千裡傳訊的能力。 遠處白色的小球向這裡快速移動著。他看著小球移動,對費神仙說道,“我在,能聽得清嗎?” “可以可以,”費神仙激動的說道,“你現在在哪裡?是陰曹地府嗎?你這邊的身體怎麼辦?” “你稍等一等,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曾小川說道。雖然對小球世界很有些畏懼,他還是決定這次好好的探一探。隻要他還能用異能自殺而AI阻止不了,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就怕遇到三階的人奸,那得立即自殺,不能有絲毫猶豫。 幾千個白色的小球組成的大球來到曾小川身前,小球散了開來,形成了一個直徑10米的空心球麵,將曾小川圈在球心。 一個聲音從小球中傳來,“你好,700129號,你已經死了。” “什麼,你是什麼東西?這裡是陰曹地府嗎?” “你不必知道。知道了你也理解不了。跟我來吧!”小球控製著曾小川的身體,向它來時的出口飄去。 曾小川由著身體,試圖平息緊張的心情。千年後的矽基文明將在他的眼前展開,雖然早已存在於電影和小說的幻想中,但真實的場景會是完全不曾有的、完全無法想象的畫麵嗎? 出口處,門無聲無息向著兩邊滑開,後麵是千年後的未知世界。 近了,近了!曾小川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一個一人大小的箱子橫移了過來,身體進入了箱子,箱蓋自動扣上。箱子上有個透明的小窗口,曾小川眼睛正好能從窗口看到外麵。 箱子繼續向門外移去。門外是一個很小的艙室,大概兩平米左右,一扇看上去密封性很好的門占據了半個墻壁。來時的門關上後,這扇門則緩緩打開。 這是艙門艙?自己現在是在太空? 箱子飄出了艙門,曾小川可以看到眼前的無邊的黑暗中,無數的星辰如閃爍的珠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星河橫空,璀璨奪目。七顆明亮的星星映入眼簾,那是北鬥七星。外麵是形狀宛如一把優美的弓的天琴座,星星排列得整整齊齊,仿佛在奏響一曲動人心弦的樂曲。哦,那邊是仙女座,還有那顆熠熠生輝狼頭座最亮的天狼星。沒錯,還是地球附近看到的星空。 隨著箱子的緩緩轉動,一抹刺眼的光芒射進了箱子中,鋪散開來,奪目之極。他急忙閉上眼睛,視網膜中仍殘留著剛才恒星的餘影。是太陽嗎? 箱子又緩緩轉動了半個圓,感受到眼皮外已經不是刺目的太陽光,他又睜開眼睛。視野中是個巨大的球狀物,向著太陽的側麵明亮異常,看上去像是金屬材料。它在漸漸縮小,也就是說自己正在離它遠去,從軌跡上看,那應該就是自己剛才離開的空間。曾小川甚至看見了陰影中的艙門。 這個球似乎在繞著某個軸進行自轉。這應該是為了在空間內部模擬重力。曾小川想像了一下自己在這樣的空間中瞬移。也不知道這空間有多大,在太空中沒有參照物完全估算不出來。 箱子繼續以不變的速度緩緩轉動著,球狀物也越來越遠。一個巨大的陰影此時從上麵壓迫下來。曾小川抬眼看去,那是一個暗黃色的星體,看起來暗淡無光、缺乏生機。星體與星空的交界處是一層淺黃色,往星體內部顏色漸深,到達某個圓弧處則有個很明顯的邊界,那是大氣層和地麵的分界。星體被厚重的黑黃色雲層所包裹著,看不到地表的輪廓。幾處風暴正在或已形成,黑色的風暴漩渦仿佛咖啡上的巧克力渦紋。 這是地球嗎?地球怎麼會變成這樣? 箱子墜落下去,向著星體。下落的速度飛快,尾部的降落傘在某個時刻打了開來,箱子進入了大氣層,停止了翻滾。窗外的塵土箭一般的劃過,形成了筆直的黑黃色線條。塵土打在箱壁上,發出巨大的噪音。 箱子在大氣中顛簸了一陣子,突然進入了一個狹小的黑暗空間中。在箱子中的曾小川看來,就像是突然掉進了一個大魚的嘴裡。大魚的嘴合上後,周圍環境一下變得漆黑、寂靜下來。 也不是完全的寂靜,可以聽到引擎聲。所以這個大魚是一架飛行器,能在飛行中接住太空降落下來的重物?曾小川想道。 曾小川有些昏昏欲睡,又突然猛的警醒起來。千萬不能睡。否則就再也沒法回到與費神仙做實驗的時候了。既然有了睡意,想想也該到睡覺時間了,便穿去異能者世界睡覺。 ... 迦葉帶著曾小川進入了印度阿魯納恰爾邦。這一路風光壯麗,沿途可見高聳的雪山、茂密的森林、湍急的河流和美麗的湖泊。兩人都喬裝改扮了一下,打扮成本地人的樣子。此時的化妝技術已經完全可以改頭換麵而不露破綻,基於新型生物納米管的人造皮膚麵具早就已經不是稀罕貨。 曾小川問迦葉他的目的地是在哪裡?回巴基斯坦為什麼要這麼走? “作為組織的六大執政之一,你這麼閑的嗎?”他問道。 “第一,誰說要回巴基斯坦的?我雖然從那裡出來,卻並不一定要回去那裡。那裡也不是你以為的組織的總部。”迦葉反駁道。 “第二,你以為我很閑,其實我時時刻刻在忙著,隻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第三,我堂堂執政陪著你,是對你的看重,不要不知好歹好不好?如果不是你,無痕還在的話,我用得著帶你隱藏行蹤,到處躲避衛星嗎?” 曾小川隻好閉嘴。兩人晚間到達一個在森林和農田包圍中的小鎮。長途汽車把他們放下的時候,夕陽還未落下。飛揚的塵土中,幾個皮膚黝黑的本地孩子追逐著汽車售賣著香煙和吃食。小鎮隻有一條主街道。街道兩旁是古老的建築,斑駁的墻壁上掛滿了鮮艷或陳舊的掛毯。一切都還是上世紀的風格,現代科技的突飛猛進在這裡似乎看不到任何痕跡。 一條小路通向旁邊的山林,蜿蜒向上,不知去往何處。迦葉帶著他順著小路往上走,很快便走入叢林中。漸走人跡漸少,那條小路也漸漸被樹葉和雜草淹沒了蹤跡,看不出來了。迦葉繼續前行,曾小川此時已不辨路徑。回頭往下看時,也已不見來時的小鎮。 兩人七轉八轉,再抬頭時,山林之中現出了寺廟的一角。迦葉道,“前麵就到了,我們便在此停留幾日。” 來到近前,是一座山門,後麵連著長長的石階去往寺廟。寺廟看上去不大,似乎是中式傳統飛簷風格,零零落落的幾幢建築分散掩映在山林中。山門上麵刻著一些文字,曾小川也不認識。迦葉在旁說道,“這是帕瓦裡寺,外麵很少有人聽說過的,但是歷史很久很久了。” 他當先前行,過了山門,順著石階往上走,曾小川跟上。石階的盡頭是山中的一塊平地,矗立著一座陳舊的廟殿。此時天已經黑了,門洞中透著一點火光,向外沖著兩人緩緩移動過來。 火光越來越近,是一個小沙彌提著一個燈籠。小沙彌大概六七歲,穿著不太合體的青色僧衣。曾小川輕輕問迦葉,“怎麼這裡不像是藏傳佛教?” 迦葉解釋道,“這是傳自華夏紹興嘉祥一脈,自然是與藏傳不同。” 那小沙彌走到跟前,合十道,“兩位施主請進,師叔在禪房相候。” 迦葉說道,“你安排他去住下。我自己去見你師叔。” 小沙彌點頭應是,轉向曾小川道,“施主請隨我來。”當先往殿後而去,曾小川跟著。 殿裡黑洞洞的。燈籠的光隻照到有限的範圍,四大天王湛藍色的猙獰麵孔在昏黃的光影中若隱若現。小沙彌領著曾小川出了天王殿後門。曾小川回頭往後看,迦葉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沙彌繼續在前麵領著,在叢林中穿行不久,來到一排屋子之前。他推開其中一個屋子的門,說道,“施主請進”,一邊打開了屋子的燈。 原來還是通電的,還以為是與世隔絕的原始生活方式呢!曾小川心裡想道。 房間不大,裡麵一套桌椅一張床。墻壁上的墻皮已經是斑駁脫落,但整體還算整潔乾凈。小沙彌稍後送來了素餐,曾小川用完之後,做完例行的冥想和練拳,就躺下休息。 ... 山林深處的一座禪房中,迦葉與一個高鼻深目的老和尚相對而坐。 “你估計還有幾日?”迦葉問道,“李沉舟大概明日到。” “你這可真是異想天開了。奪舍和借屍還魂都隻是文藝作品虛構的,你還真相信啦?”老和尚嗤笑道,“我沉浸於靈魂領域的異能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聽說過有李沉舟這樣的異能。他初時的異能修煉還是靠著我指點,也未見有什麼特別之處。” “你是四階強者,當然不是李沉舟這樣的三階可比。不過世上異能千奇百怪。他堂堂的權力幫幫主,在這種一試便知的事情上應該不至於信口開河。誆騙你我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我這也是剛剛出手配合了他權力幫一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才換得他也出手一次。”迦葉補充道。 老和尚搖搖頭道,“你讓他不必來了,擾我清凈。便是再活個幾十年又如何?這人世間的紛紛擾擾真是看的膩了。” 他又平靜的說道,“我壽數大概也隻這兩三天了。你也不用悲傷,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人生百年,不過如此。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就這樣了?”迦葉突然激動起來,“當年那個懷揣改造人類社會理想的哈桑·紮裡夫,就這樣情願的無聲無息的死在一所破廟中?那個喊著【我,是我命運的主宰;我,是我靈魂的統帥!】的那個少年呢?” “南無阿彌陀佛”,哈桑念著佛號。 “理想國覺醒者軍團的2621名殉難者的血海深仇就這樣算了?6萬普通士兵的血海深仇就這樣算了?你的妻子莉娜,你的女兒莎莉,她們的仇不報了?” “南無阿彌陀佛”,哈桑繼續念著佛號。 “你到了地下,他們問起你,我們的理想實現了嗎?再也沒有普通人類和覺醒者的血腥紛爭了嗎?人類多數生活在了陽光下了嗎?可以不用靠財閥權貴的施舍而是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和家人了嗎?你怎麼回答?你怎麼回答?” “南無阿彌陀佛” “兩個世紀前,狄蘭·托馬斯寫給他病危的父親的詩,我背給你聽聽。”迦葉吼道。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