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棗樁人看咯。” “釘人咯。” “……” 祠堂外圍著的薑姓人,嘩啦全散了。 釘棗樁人刑場,地勢平坦,去晚了,占不著好位置,就啥也看不到了。 釘“棗樁人”這樣的盛事,百年難遇,豈能錯過。 薑姓人,平日裡,又是在棗樹林中討生活。 有從竹臺上跑的,有掛在棗樹枝上,三兩下蕩沒影的。 很快,祠堂外空無一人。 就連那快咳散架了的老頭,也被幾個半大小子架起來跑。 看釘人的時候,再有個過來人解說。 實在是妙不可言。 “就是現在!” 倆後生剛要把眉間尺架起來。 嗖! 眉間尺順勢後蹬,橫著飛出祠堂大門,重重摔門外的平臺上。 同時。 呼!呼! 眉間尺的父親,連唾兩口,兩枚棗核直接釘在倆後生腦門上,嘭出血霧。 倆後生應聲撲地。 呼!呼!呼! 虎子娘連唾三口,三枚棗核直奔眉間尺的父親而去。 父親一低頭,躲過去,大喊一聲。 “走!” 隻是,被眉間尺的父親躲過去的三枚棗核,竟直奔上位三人的麵門而去。 由於一開始,父親擋住上位三人的視線。 射過來的三枚棗核,看上去,竟避無可避。 虎子娘抄起還傻站著的虎子,沖出門外。 眉間尺的父親,也彎腰順勢左手攬著娘,右手撈起小煙兒,一起躍出祠堂。 這一切發生之快,也就一瞬間的事。 叮!叮!叮! 身後的祠堂內,傳來三聲金屬聲。 虎子娘驚聲回望,這金屬聲,意味著三枚棗核被擋下來了。 精心營造的必殺一擊,竟然失敗了。 果然,一柄近乎透明的劍,擋在上位三人麵前。 一旁的族譜箱四分五裂,族譜線裝書散落一地,劍是從族譜箱裡飛出來的。 “逃哇!” 父親三五下割開眉間尺身上的繩,發現虎子娘有些愣神,大聲提醒。 虎子娘這才回過神來,夾著虎子就往棗樹枝葉裡奔。 眉間尺的父親,也一手提溜一個,躥進棗樹枝葉裡。娘緊隨其後。 轉眼間,一行人消失於棗樹林中。 透明的劍,緩緩下落,被中間這人握住劍柄,開口道。 “要不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咱哥仨今天算交待了。” “真是難看啊,讓人家秀了一臉。” “外姓人還是不能信吶,讓他們在眼皮底下做了這麼個局,人還逃了。” “逃?薑姓人的棗林,逃得掉麼?” “可惜了,二蛋,這路是走到頭了,唉。” “唉。” “唉。” 三聲嘆息,三人還怪可惜的。 …… 棗樹林內,眉間尺一行人,急急而奔。 由於薑姓人都蜂擁至刑場,等著看釘棗樁人。 再加上眉間尺的父親,在這棗樹林裡長大,暗哨、陷阱爛熟於心,一路奔逃,也算順利,沒遇到啥障礙。 隻是,娘身子嬌弱。 一路狂奔個十裡地,實在奔不動了。 大家,隻得找棵巨大的棗樹,躲進樹洞裡休息。 “不是恨毒了我麼?怎麼最後還幫我們?” 娘沖著虎子娘,眼裡充滿了警惕。 “哎喲,誰說不是呢?二蛋哥這麼疼你,哪像我們家那位。” 虎子娘扭著腰肢,直沖父親拋媚眼,也不管虎子是否在看。 虎子確實沒在看,他眼珠子都動不了,看著小煙兒。 “越恨越要找出路,想了想,就算坑了你,我們娘倆,不還得爛這棗樹林裡,到時候你再沒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難不成,難不成找二蛋哥呀?” “你!” 娘氣著了。 虎子娘裝作沒看見,接著道。 “所以,隻能幫你們做個局,趁著薑姓人都上桿子看如何釘死兒子的當口,救你們出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你一定很好奇我們為何配合那麼完美?莫不是愛情?” 虎子娘有意逗娘。 “你們怎麼做到的?” 娘壓著怒氣。 虎子娘又從紅唇裡掏出枚紅棗兒,兩指夾著,分外誘人,在娘眼前晃。 “當然是,我喂他棗兒的時候,商量的呀,順帶給他提供了武器,棗嚼了不就有棗核麼?嘻嘻。” 虎子娘嫵媚一笑,轉頭看向眉間尺。 “倒是這小眉間尺,竟能提前行動,擾亂譜上的注意力。若不是那柄飛出來的劍,薑姓的掌權者,必死於這一擊。聰明到這地步,到底是每天讀書的人。” “我隻是洞悉了你的目的罷了。” 眉間尺冷冷地說道。 “目的就是幫你們一個忙,順帶把自個兒救出來。” “不,是我們幫了你的忙,用我們的絕境救你出來!” 眉間尺神色凜然。 “噢?這麼說,該說謝謝的,是我?” 虎子娘眉毛一挑。 “當然!” 七歲的眉間尺,當仁不讓。 “光是讀書,沒有抓個現行,又由爹親自押到譜上,扯個謊圓過去,都是本家親戚,我頂多挨一頓板子,否則的話,爹也不敢把我交給譜上,而是讓我跑得越遠越好。” “而你,先是坐實我的讀書之罪,又攀扯出我的身世,汙我娘的清譽。你非常清楚,把一樁暗地裡的流言,擺上臺麵上說,即便爹再疼娘,再疼我,但男人的麵子畢竟是麵子,你賭他會撒手不管。” “甚至說,都不是賭了,你根本沒有給爹選擇的餘地。然後,坐實我的讀書之罪,娘的淫婦之罪,而我,一個犯著首惡——讀書的雜種,必死的局了。” “嗯,有道理,那為何不是如我所說,單純恨你娘,置你娘倆於死地呢?” “我想過,後來給推翻了。置我和我娘於死地,讀書一條罪名就夠了。隻是這樣一來,爹他在薑姓人內,古道熱腸,幫了別人不少,人緣相當好,在爹的求情下,即便是判我死,薑家人大概也不願意釘我個棗樁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所以,隻有汙了我娘的清譽,坐實了兩條罪名,還能讓爹袖手旁觀,譜上見群情激憤,多也順水推舟,判出幾十年來,首例‘棗樁人’刑罰。” “那不正印證了我對你娘恨之深麼?” “不!你深知薑姓人的嗜血殘暴,一般的死法,他們早沒興趣了。但‘棗樁人’這刑罰,多年未有,勢必全部跑過去圍觀,整個棗樹林的防備,也是最弱的。你就可以趁機,和我們一起逃走!” “精彩啊,這是七歲的孩子?” 虎子娘忍不住贊嘆。 “可是,如果在姓薑的釘你棗樁人時,我獨自走,豈不更神不知鬼不覺?” “你個外姓女子,這林子裡的暗哨陷阱一概不知,沒有爹的帶路,你走不掉。“ “完全正確,不過嘛,小神童,如今,不管什麼原因導致這步田地,隻能共同進退了。” “是的,我們沒得選,我隻是在提醒爹娘,你和我們合作是不得不如此,一旦你有了其他選擇,該賣我們一樣賣。假如觀刑的沖動,沒有鼓動大部分薑姓人,你沒有覓到機會,現在大概是寨子裡的紅人吧。” 眉間尺湊近虎子娘,仰頭逼視。 “兩手準備,置我們於死局,你怎麼都不虧。“ “夠了!” 父親打斷了眉間尺。 “一條船上的人了,內什麼訌。而且,我們不一定能走出這林子。” “什麼?” 眉間尺和虎子娘,異口同聲。 “因為這林子,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