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回心草 作家c2rj6h 3104 字 2024-03-16

第八章   商馳原本以為這次靠泊,可以回北崗呆上一個月,但剛到重慶的第三天,就接到盧總經理帶來的消息,讓他直接趕到重慶北碚。   他本來是很佩服盧總經理的,做事很有前瞻性,無論是從當年的舉債創辦民生公司,還是後來的提高成本提升服務質量,後來的結果都證明了盧總經理決策的正確性。前兩年作為峽防局長,他卻“越位”去治理市容,今日之北碚現狀,正訴說著他的遠見卓識。   可是,盧總經理現在卻遇到難題了。   上月,美商公司“捷江”宣布,大幅下調運費,甚至從上海到重慶,一件棉紗的運費僅為國幣2元,而一袋海帶隻收國幣2角5分,這樣的價格連航運基本的燃料和轉口費用都不夠,更不用說盈利了。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很明顯:我身後有大老板,非用低價來抵跨你本土公司不可!   現在,哪怕“民侖號”,賬麵都也已經出現紅字,這是商馳心裡非常明白的。   盧總經理麵臨的第二個巨大困難是,資金嚴重短缺!現在,越來越多的小貨輪被迫退出競爭,正是擴張的好時機。但公司連正常的日常運營費用都難以為繼,何談發展?   尤其是在抗戰這樣關乎民族存亡的當口,民生公司還要不計成本地承擔很多國家層麵的運輸任務,大部分都是一紙電文而沒有一分錢費用去執行的。這也是盧先生的家國大義啊!想到這裡,商馳對盧總經理的敬意油然而生。   到了北碚,其他各輪的船長和會計大部分都先期到達了。盧總經理很瘦,剪了個平頭,臉頰輪廓特別分明,正喝著一碗白粥,就的是一碟涪陵榨菜,看到大家都陸陸續續地快到齊了,他抬起頭環顧了一圈,問:“都吃了嗎?沒吃的話,如果不嫌棄,就陪我喝粥。我就好這一口。”說著,他把碗轉了個個,似乎想把殘留碗壁的殘液也喝乾凈。   他讓手下把碗筷收走後,小小的客廳瞬間就變成了緊張的決議地點。   “今天找大家來,主題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公司的現狀,你們在最前沿,應該比我更清楚。”   “今天我們不管是提出壯士斷腕的提議也好,還是什麼釜底抽薪的妙招,我都可以接受。但前提是,既然叫民生,我們就要保障民生的順利發展。”   盧總經理措辭簡潔,卻又一語雙關。   “首先我們議一議外來的低價挑戰吧。各位有何高見?”   一個同樣顯得有些瘦削的先生率先發言了,是民權號的會計,也是民生公司的元老級人物之一,“盧總經理,捷江公司此次大幅度降價,我們事前已有耳聞,也采取了打折售賣和有獎促銷等方法來應對。無奈對方的力度太大,我們有些心有餘力不足。”這位先生麵有愧色。   “對方,乃至於外來方的毒辣,我們都已經見識了。各位同仁所做的努力,我也了然。我們今天聚在一起,不是聽大家反映問題,而是想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盧總經理端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   這時,有個年輕一點的較壯的男人走到靠中間的位置,“不才倒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各位可有暇細聽一二。”他抱拳轉了一周,向周圍的同僚致意。他說話的文質彬彬倒與他的身材完全不相匹配。   “魯莊公長勺之戰的策略,各位想必耳熟能詳吧?”他又向著盧總經理的位置邁了半步。   “桂丹,你就不要賣關子了,先說實質吧,回頭我們閑下來再聽你講古文。”盧總經理打斷他。   那人又抱了下拳,“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字:避。”見盧總經理麵有不悅,他趕快補充,“避其鋒芒。就是找他們的弱項來進攻,壯大我們自己。具體地說,在客運方麵,他們沒辦法和我們相比。他們畢竟是美資公司,文化不同,和我們中國人就有很多理念沖突。”   他舔了下嘴唇,又繼續說,“據我所知,他們的中層和以上的管理人員,都是洋鬼子,這必然有很多語言溝通上的障礙。”   “所以,諸位,”他轉身麵向各位同僚,“我們中國,最不缺的是什麼?是人!而中國人最看重人情世故,這是洋鬼子最不懂的!我們可不可以想想著重發展我們的客運事業,這是他們無法和我們抗衡的。”   他似乎越說越熱血,“而且,大敵當前,是壞事也是好事,我們的國人空前團結,支持國貨已經成為民族共識,所以在客運上,支持我們的同胞更是絕大多數!”   話音未落,盧總經理已經率先拍起手來,“桂丹弟,你開了一個好頭哇!有道理,有道理啊!”   “來,我們各輪號的船長、會計回去後,就盡快把這一年來客運和貨運的收入占比情況,外籍乘客和本土乘客的購票狀況,對手在這些方麵的財務情況做個統計,下周就發給我。”   盧總經理輕輕拍打了幾下桌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平抑住下麵的交頭接耳,“我們來商量下一個議題,資金問題!”   這也確實是商馳倍感頭痛的問題,雖然他已在船上擬定了“節約抗戰二十四條”,並嚴格監督執行,但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每到月底,催薪的、供應商,都會讓他焦頭爛額,還不說稅務等等窮兇極惡來催收的。   不過,剛才那同僚的一些話倒給他有所啟發。他大膽地站了起來,“盧總經理,剛才桂丹兄的話讓我有一些想法,說出來供大家參考。”   他翻出隨行前寫在紙上的一些數據,念了出來,“我們的毛利率現在維持在3%左右,扣除稅收和規費等等,虧損是顯而易見的。我們的成本主要包括以下幾部分。”其實,這些數據,商馳都是了然於胸的,隻是這種場合,用“讀”的方式還是顯得正式些,也不會弄錯。   “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在開源節流,但收效甚微。但我想到,正如桂丹兄所言,我們中國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多,我們有四萬萬同胞啊!而且,中國人又特別重情義,我在想,如果全中國每人借給我們民生一分錢,我們就多出四百萬元來!憑什麼人家要借錢給我們?我們可以用向社會發行股票的方式啊。這種借,不但會還,而且會多還。如果說向前線將士募捐是感激他們保家衛國,那我們這種發行股票或者債券,也是為了促進民生,而且給老百姓帶來更多收益啊,”   盧作孚挺直了腰,緊鎖了半個月的眉頭終於有所舒緩,他合上筆記本,向秘書吩咐著:“明天你就去政府了解一下,發行債券歸誰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