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拿劍的手一動,抱拳道:“師父。”然後才抬頭,走近說道:“師父也沒說不能來啊。”她這話說得冷靜,仿佛理當如此一樣。 張仇無奈地吸了口氣,欲言又止。本來準備說,既然沒有帶上你,意思就很明確了,但根據他的經驗來看,說也白說。 “而且我也沒有到風行一境,直接走出口來就行,也不麻煩。”說到最後她有點笑意。 聽得張仇有點語塞,他本來就不怎麼說話,他感到語塞就是,不想說話,但不說又難受,然而說又不好說什麼。 不過習慣就好,他在那邊隻有這一個弟子,六歲她就跟他修行了,現在已經二十四五,這接近二十年,她最喜歡的似乎便是噎住他。 這二十四五歲了還沒達到風行一境,到底是自己教的。 張仇點點頭,說道:“有遠見。”想必你這麼些年一定是料到會有這麼一檔子事情了,料想到西路無界碑會碎然後出現五處關隘,且風行境以上不得度過,也料想到師父我會已經推算到這一切,會扔你在那邊自己過來,才修行乏力,至今連風行境都沒達到的吧? “比起我,師父還是要厲害得多。我從那個關隘過來時,地上一道巨大裂紋,那個神人還特意現身,問了你呢。”她說。 張仇一下抓住了重點,皺眉問道:“怎麼,他為難你了?” 女子一笑,說道:“那倒沒有,他隻問我是不是來自鬼山,我答是之後,便咬牙切齒地說你師父真是豪傑,真想和他再見一麵。” 女子說得簡單,她當時聽聞這句話時,一臉凝重,“真想再見一麵”難道不能再見了?她當時沉默好久,已經握緊了手裡的劍,才問那神人自己師父現在在哪裡。聽得神人說在那邊之後才放下心來。 “人在那邊,以他的本事,活下來不難。” 這是神人的原話。 “沒事就好。”張仇鬆了口氣。 來了也好。 女子其實早就注意到師父身後兩人了,“這是……?”她看向兩人。 張仇走到他們中間,麵向兩人,依然麵不改色,說道:“這是你們的師姐,竹月。” 師……師姐? 拜師?什麼時候的事? 見他們沒有反應,他又補充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 兩人反應過來,看向竹月,喊道:“師姐。” 竹月雖也驚訝,但沒有表現出來,隻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竹月想了想還是說道:“拜師禮儀太繁雜,師父喜歡簡單,但又不得不有所表示,你們就拜一拜就好吧。” 經她提醒,兩人這才拜了一拜。而竹月說完便右跨一步,側過身去。 張仇坦然受之,說道:“今後好好修行,別……別懈怠了。” 等到兩人起身他才動了一步,接著說道:“也別像你們師姐一樣,二十年了風行境都還沒到。” 兩人不敢接話。 “還有,竹月,雖然你進境不快,但在這邊大體上還是風行境為最高,你雖然不是最高的境界,但也還算夠用。但切記小心,最保守說,你上麵還有一境。”張仇又對竹月說。 “此外,兩位師弟師妹的修行授道一事,你還要悉心留意。”事實上竹月雖然有時顯得散漫,但細心謹慎一事,張仇還是很放心的,隻是例行交代交代。 “本來應當送你師弟師妹一件修行器物以供後來使用的,但我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會突然收徒一事,所以並沒有攜帶什麼東西,而唯一背的劍匣,也早在和神人交戰的時候全部崩碎了。以後時機成熟,你送他們一件就好。”事實上,他先前還在猶豫到底要如何安置這兩個弟子。大弟子一到,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竹月十五歲時,張仇送出了她手中的那把劍。 托付此事給她除了無可奈何之外,也可見對她的信任。不怕她舍不得,也不怕她故意誤了兩人修行。 竹月點點頭。 張仇往懷著摸了摸,拿出一個玉鐲子,伸手遞給竹月。 竹月一臉驚訝地雙手接過。 “本來是準備等你躋身風行境時送給你的,以為最多一兩年,沒想到現在都還沒機會。現在也隻好先送給你了,以後要勤勉修行。”頓了頓,張仇還是補充道:“也不要太在意,太極端了。” 雖然他總是不時“數落”這個開山大弟子,但從來都是和自己當年比較。其實放眼天下人物,二十五歲的風行一境,屈指可數。兩人對此心知肚明,不過竹月也很執拗,從來都是按照“屈指可數”來要求自己,雖然平日裡對他的話表現得毫不在意,但暗地裡從來沒有太放鬆過。 師父可以以為是打趣不嚴格要求自己,但自己作為他的開山大弟子,卻不能如此理所應當。 這一點,張仇也是看在心裡。曾經也想過要不不再這麼打趣她了,但反而不如先前。就像原本自然的心境裡,憑空多了疑慮刻意一樣。 這鐲子是他身上唯一帶著的珍貴之物了。 “師父是要……”不論是誰都已經聽出張仇話外之意思。 “出海訪仙。” 他冒死來到這邊,當然不是為了收兩個弟子,這不過是恰逢其時的順勢而為罷了。 “先前我到一處居然迷路,找不到方向,然後等我終於找到路出來,那山的氣息便突然不見了,你說奇不奇怪?”張仇回憶道,“於是也隻好不管那邊了,直接出海去。” 竹月想了想,遞出手中的劍,說道:“海上多風浪,海內危險也多不勝數。” 張仇卻搖搖頭,說道:“我給你說這件事的意思是告訴你,這邊世界雖然是剛有靈氣大量湧入,但其中詭譎恐怕超乎預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要額外小心。” “對了,還有一事,今後白羽觀的人恐怕會大量來到這邊,無論如何,保護好你師妹。同時也要小心他們,你師妹是從他們手中救下來的,我殺了他們兩位護山供奉之一,他們怕是會對你們糾纏不休。” “師父現在就要走?”竹月突然問道。 張仇點點頭,“盡早。” 他又嘆了口氣,說道:“知道我為何不告訴你就離開嗎?” 竹月搖搖頭,“不知。” “我推算出,你來到這邊,必應有一劫。” “師父不在,鬼山就我一個人,我不可能一直呆在那裡。早晚我會來這邊的。師父你不是教過我,所謂劫難,是情形之下所必然會發生,是應有之物,所以要坦然麵對嗎。”竹月依舊波瀾不驚,比起發問,更像是在陳述。 張仇當然知道她是一定會來的,隻是,萬一呢。憑什麼自己這麼好一個徒弟,偏偏要有這麼大的磨難呢。 張仇罕見一笑,“有理。” “那麼為師就此去了。”張仇的身形瞬間遠去了。 竹月依舊是拱手,遠遠看著那個黑影消失在了眼前。 才相見,又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竹月心裡難免有些惆悵,不過她是師姐,這個時候不能鬆懈,立刻又換上了原來的表情。 “名字?”她問身後兩人,總得要個名字稱呼。 於是兩人報上了各自的姓名。 “師姐,我們現在是……”苓竹問道。 “先走出這個荒野。”竹月尚未道風行一境,還是隻能一步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