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六麵佛陀的消失，讓布姑繡夏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左手握著右手腕，呆呆站在那空蕩蕩的石臺前發愣。 　　“即是六麵佛……那它消失，也本應是常理吧，我覺得你還是別想那麼多了。”黑蓮羽上前一步安慰說。 　　“這六……六麵佛消失，怎麼就常理了呢？”麻兒剪不解地問。 　　黑蓮羽附身瞥了一眼那石臺，繼續說道：“佛之六麵，也指東、南、西、北及上和下這六個方向，所以六麵佛也被稱為六方佛，代表無處不在又六方皆無的無限佛法，是崇高的守護之靈……” 　　“還是那句‘夢幻泡影’嗎……”布姑繡夏的語氣裡有難以掩飾的失落。 　　石楠將手一揮，拉攏眾人，朗聲說：“來！我們就拜這石臺！即是無處不在的神佛，即使此刻不在眼前，也足可以為我五人做個見證！” 　　“好！拜！”麻兒剪將手中羊脂大蠟嗵地一聲插在石臺前，兩條烤青鯽碼好了放在臺上做祭。 　　“請滿天神佛就此作個見證！我石楠！” 　　“麻兒剪！” 　　布姑繡夏和黑蓮羽被他二人的爽利所感，相視一笑，將膝一跪，同聲報了自己的名字出來。 　　“布姑繡夏！” 　　“黑蓮羽！” 　　“還有我，輝源素白！” 　　“在此盟誓，結為異姓兄弟、姐妹！從此便是家人，永不背離！！” 　　“若有所違，天地不容，神鬼共戮！” 　　“若有所違，天地不容，神鬼共戮！！！” 　　石楠、麻兒剪、布姑繡夏、黑蓮羽、輝源素白，五個被命運所背棄，又被命運反復拉扯的亂世孤人，十手交疊，緊緊地握在一起，縱使前路危機四伏，哪怕一切最終如夢如泡影，此刻他們心中卻找到了一種像是歸宿的，切切實實的存在感。 　　五個人深深地叩拜在石臺前，閉著眼，久久沒有抬頭，像要把這一瞬間鐫刻進靈魂深處裡去。 　　----------------- 　　“那個……這兩條烤魚，是要一直放在這裡祭拜神佛來用麼？”輝源素白跪得有些靠前，磕頭的時候鼻子尖差點兒碰到那魚，此刻被香味勾引，似乎又餓了。 　　“哈哈！又饞了是不是？！來！剪兒哥給你撕開吃！在我們老家，吃祭品，那可是能得福氣的！來來來，咱們哥兒幾個一起分著吃！總不能剛結拜了兄弟，就餓肚子吧！” 　　“可惜沒有酒，要不然，我們應該連乾幾大碗的！”石楠興致也很高，臉上溢滿了神采。 　　“先吃魚！等下我去趟土城圍子，探探風聲，順帶搞他個兩大壇回來！”麻兒剪說著，伸手去拿石臺上的烤魚，打算撕了分給眾人。 　　哪知他手抓住烤魚，竟是一把扯住，沒有扯動，那烤魚竟像是生了根長在了石臺上一般。 　　“咦？這怎麼還粘上了……” 　　麻兒剪伸出另一隻手一並用力。 　　“麻兒剪，小心！” 　　黑蓮羽突然發一聲大喊，從袖中抖出兩枚黑羽針朝著石臺上的烤魚疾疾擊射而出。 　　“啊！” 　　隻見一隻毛茸茸的黑手忽然從魚身上鬆脫，改抓了麻兒剪手腕，猛地向下一帶，一股蠻橫的怪力將他整個人帶得翻摔了下去。 　　黑蓮羽警告未落，兩枚長針已齊齊釘入那烤魚的首尾兩端，可惜麻兒剪的身體遮擋住了那石臺的大部分，讓她投鼠忌器，無法準確擊中那隻黑手。 　　布姑繡夏連忙伸手去拉，卻隻抓回了他一片衣襟，麻兒剪往前一摔，那石臺忽然整個翻轉，哢嚓一聲，把他整個人大頭朝下倒栽了下去，地麵上隻留下黑漆漆一個的洞口！ 　　石楠等人快步來到石臺前，可哪裡還能看得到麻兒剪的影子，連他跌落時的呼喊也沒聽見一聲，不知道是不是直接著了毒手。 　　石楠心中一急，翻身躍進了洞口，直追下去。 　　“我也去，你和素白留在這裡照應！”黑蓮羽抓起一旁的火把緊跟著跳了下去。 　　“哎？！你們小心點！”布姑繡夏和輝源素白手扒著洞口大聲喊道。 　　黑蓮羽追著石楠的背影滑行在漆黑的洞中，嗯了一聲，算是對布姑繡夏的回應。 　　----------------- 　　這裡的洞壁異常光滑，卻沒有像想象中那麼逼仄窄小，反倒是寬敞得很，兩三個人並排通行也不算擁擠。 　　火把在快速的滑行中發出咧咧的聲響，晃得四周處處映起流光，偶爾能見一些圖形和符號樣的刻痕，也不知道是某種壁畫圖騰或者僅僅單純是什麼生物爬過的劃痕，因為速度太快，實在是難以分辨。 　　“石楠！” 　　黑蓮羽大聲呼喊石楠的名字，他下落得很快，已經超出了火光的範圍，隻遠遠地能聽到絲絲拉拉的衣物摩擦聲和手腳蹬踏洞壁調整方向的聲響。 　　“啊——！” 　　最先得到的回應，是麻兒剪痛苦的吼叫。 　　聽距離，不下百餘米。 　　“麻兒剪！快鬆手！” 　　這次是石楠的聲音。 　　“這哪是我鬆不鬆的事兒！這黑毛畜生……它咬著我胳膊不撒開呀！” 　　兩個人的對話雖然聽起來充滿了危險的味道，但他們的言語中卻消退了恐懼，看來情況尚且在可控範圍之內。 　　石楠似乎和麻兒剪匯在了一處，與什麼大力的東西纏鬥在了一起。 　　“我抓住它了！”石楠伸大手抓住了那黑毛一條臂膀，可惜洞裡太過昏暗，隻能靠感覺進攻，靠耳聽防守，在這快速的滑行中，又難以穩住身形做出有效攻擊，反倒被那怪物狂揮手臂在墻上接連撞了個七葷八素，難占上峰。 　　麻兒剪瞥見黑蓮羽手中火把光亮遠遠靠近，發聲大喊：“黑蓮羽！丟火把過來！” 　　黑蓮羽心中起急，將火把向前極速一拋，在洞中劃出一條黃色的亮線。 　　“來了！” 　　她大吼一聲，緊接著將身體蜷縮著卷起來，在滑行中，強行控製身形做幾個旋轉，雙腿伸展朝上，將頭調轉向下，伸腿搓蹬洞壁給自己加速，同時手肘壓著手肘，兩手各執一枚長針護住頭麵，以針為攻，以臂為守，隨時準備調整攻防態勢來預備前方異動。 　　----------------- 　　一路下滑，寬大的洞管漸漸縮緊了些，蹬踏加速多了些方便。再追了片刻，黑蓮羽終於看到了讓她稍稍安心的一幕——麻兒剪手舉火把，不停地往那黑毛怪物腦袋上戳，燙得那畜生嗷嗷怪叫著鬆開了緊咬的鋼牙；抱著它一條胳膊的石楠，抽出右手一拳緊接著一拳地狂搗怪物腋下軟肉，疼得那怪物腳蹬手抓，裹著兩人不停翻滾。 　　“你們兩個製住它的頭頸，我來殺！”黑蓮羽逼近的速度飛快。 　　石楠和麻兒剪聞聲回望，隨後一左一右，各攬怪物一臂，將其雙臂倒剪，二人將腿繃緊，勉勵踏著洞壁做支撐來給那怪物定住了身位，同時揪住了它腦後黑毛，迫使其頭麵揚起。 　　在這滑溜溜的洞筒子當中，兩人硬是把那黑毛怪物撐成了一個活靶子，隻待黑蓮羽給其致命一殺。 　　火把映襯下，隻見那怪物通體烏黑，魁梧異常，隻麵部慘白又褶皺橫生，十分猙獰。此刻被二人所製，惹得它雙眼通紅，滿口獠牙涎水橫流，已是狂怒。 　　黑蓮羽緊蹬墻壁，再為自己加速，雙手長針前探，以身化箭，盯準了那怪物的白色大臉攻殺而去。 　　按理說當前情形石楠和麻兒剪二人製住那怪物已是十分艱難，贏出的攻擊間隙隻在瞬息，將黑羽針脫手射出比手持攻擊要快得多，但礙於那怪物力大，隨時可能掙脫，黑蓮羽難保自己在腳下滑動不穩時的攻擊被那怪物反將石楠和麻兒剪甩來擋針，擊殺目標不成反致誤傷隊友，後果不堪設想。 　　握針而襲固然穩妥，可就這距離拉近的一剎，讓那黑毛怪物抓住了機會。 　　石楠和麻兒剪擎敵的姿勢靠得是手臂上的強力，同時也將自己頭頸竭力靠後，不給它撕咬要害的機會，那怪物脖頸短粗，倘若身體被固定，咬擊範圍並不寬泛。 　　它看出這三人的意圖，也不再狂亂出擊，猛張大嘴，將麻兒剪湊到身前為黑蓮羽的擊殺照明的火把頭一口吞下，熄了光亮！ 　　隨後，又趁這光線頓失的片刻濃黑，找書苑 ｗwｗ.zhaoshuyuan．com 大叫著拚死扭動身軀，將錯愕的石楠和麻兒剪摔拋在胸前，丟向來襲的黑蓮羽！ 　　也幸虧是黑蓮羽方才沒有選擇以飛針擊殺，否則此刻被刺的就是他們兩人了！ 　　饒是如此，這一突變，也讓她頗為慌亂——攻擊已到近前，長針前挺，此刻收招若是慢上哪怕分毫，結果可想而知。 　　危急之下，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將兩臂猛地後疊，把黑針撒手往兩旁一扔。 　　此番應變雖然去了對同伴的威脅，可這電光火石間，已經無法再給自己止住身體的沖擊勢頭和護住頭臉的機會了，隻能緊閉了雙眼，含緊舌頭，準備硬扛撞擊！ 　　“唔！” 　　碰撞比預想得還要猛烈，黑蓮羽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向後掀著扭斷，悶哼一聲，口中已經溢滿了鮮血，也不知是撞到了誰身上。 　　那怪物已然趁著混亂抽身逃走，撞摔在一處的三人再難控製身形，隻能相互拉扯著，任憑這溜滑漆黑的洞管將他們帶著向下滑行而去。 　　----------------- 　　好在，這洞再長，也是有盡頭的。 　　三個人是平穩著地的，有驚無險，這洞管子在快到底的時候急急拐了個大彎兒向上，幾乎是平托著把他們放到了地上。 　　石楠將黑蓮羽牢牢攬在懷中，為她擋去了盡可能多的碰撞，此刻還頭暈腦脹，腹中翻江倒海難受得幾乎嘔出。 　　麻兒剪的狀況尚可，除了手臂上那怪物的咬傷還在汩汩流血，已是睜開了眼睛。 　　“……” 　　“咦？怎麼這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