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馬非彼馬(1 / 1)

罪人牽絲 冰下春水 6505 字 8個月前

聚香園,百花樓,趙金蕊的房間內圍坐著一群花花綠綠,吃茶笑談,沈觀棋正坐在中間桌子旁低頭修理一隻簪子。   芰荷吐出一口瓜子皮,道:“蜀錦,聽說昨兒茂先生去分桃樓,被他夫人給抓包了?”   “可不是嘛,茂先生找的那什麼晴兒,還是芽兒,不像我聰明伶俐,知道幫忙遮掩,活該被他夫人揍的鼻青臉腫,牙都掉了一顆。呸!臭男人,以前仗著自己是齊河岱樂門的仁學客卿,看誰都低人一等,滿嘴假情假愛。幸好當今陛下滅仁崇道,茂先生無處可去,治治他這臭毛病。”   “陛下好眼光,據說青綸山上的道士,個個長得如出塵謫仙,怎奈不輕易下山,我等凡人無緣得見。”天香搭腔,心生向往。   “紫華姑娘,修好了。”沈觀棋抬起頭,見對方正癡癡的看著自己,“紫華姑娘,簪子。”   紫華接過簪子,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來:“謝過李師傅。”   “下一個該我了,該我了,李師傅幫忙瞧瞧這珠匣。”蜀錦連忙上前坐在了沈觀棋對麵。   “一個個都在這躲清閑,外麵來客人了,快去招待,若是怠慢了客人,小心我家法伺候。”來人正是這聚香園的劉媽媽。   “媽媽,這客人都跑去分桃樓了,連妾身的常客都突然變成了斷袖,姐妹們實在無事可做,這會兒有了空閑,才讓李師傅幫忙修些物件。”   “要我說呀,分桃樓的那些個妖怪,還不如李師傅長得俊俏呢,啊哈哈哈哈。”   “沒錯哈哈哈哈。”眾人紛紛歡笑附和。   劉媽媽越過眾人:“原來是李師傅來了,李師傅是客人,怎可如此勞煩人家,都出去,沒客人就去拉客。”姑娘們帶著自己的東西,悻悻退了出去。   “金蕊呢?自己房間走什麼走,金蕊,留下伺候李師傅。”劉媽媽沖門外喊道。   “來了來了。”趙金蕊氣喘籲籲奔來,果然身後跟來一人,也大喘粗氣。   劉媽媽怒道:“死丫頭,李師傅還在這呢,”又沖趙金蕊身後之人陪笑,“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妾身再去給您叫別的姑娘?”   沈觀棋上前:“這位公子是在下的客人,有勞金蕊姑娘帶人過來。”   劉媽媽一愣,隨後一副了然的表情:“這樣啊,金蕊好生伺候兩位公子,妾身這就走,不打擾二位,啊三位。”說著退出去,並帶上了門。   沈觀棋覺得劉媽媽應該是誤會了些什麼。   “魏大夫,這位就是之前跟您講的李師傅,二位坐下聊。”趙金蕊給兩人倒了杯茶,去一旁清理房間。   “魏大夫,幸會,在下李賀。”   魏大夫將藥箱放在桌子上:“鄙人隻是略懂些草藥,不敢妄稱大夫,聽金蕊姑娘說,李師傅的馬病了,商隊裡的馬有些小病都是魏某照料,倒是可以幫李師傅參詳,不如先去看看馬吧。”說完喝了杯水,欲站起身。   “不急,馬的病癥在下已心中有數,並列了張方子,請魏公子看看,不知是否穩妥。”沈觀棋將藥方遞給魏大夫,“前些天,馬在山上吃草,被鄰居家的牛給撞倒了,腹部受了內傷,身上還被牛角劃了幾道口子,回來後一直處於敏感受驚狀態,連我都不讓靠近。”   “內傷難辦,進食還正常嗎?”   “很少吃東西。”   “排泄物正常嗎?”   “拉稀。”   兩人討論了些癥狀後,魏大夫看著方子:“這些藥用在人身上沒問題,馬的話,魏某建議將茹香、爾茶、三蒿及後麵幾味換成王血藤、五甲草、土鱉蟲。不過,恕魏某直言,這馬很難救活,藥錢都可以買十匹好馬了。”   沈觀棋嘆了口氣:“魏公子有所不知,這馬是故友托付給在下的,不想他遠遊歸來隻剩墳草,無論用多少銀子,都要盡力一試。”   魏大夫肅然起敬:“李師傅真乃有情有義之妙人,魏某敬佩,就以茶代酒,敬李師傅。”說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沈觀棋見狀也舉起了杯子:“魏公子過獎了,不知魏公子可否將這方子上及剛才調換的藥材賣給在下。”   魏大夫疑惑:“這城內醫館缺藥材?”   “是這裡的醫館都關了門。”一旁正清理果殼的趙金蕊突然出聲抱怨。   “原來如此,實不相瞞,商隊正在返回途中,藥材雖有剩,卻少了方子上的三分之二,且沒有其中最關鍵的幾味藥。魏某隻可出售所剩的一半藥材,望李師傅體諒。”   “理解,魏公子願意相助,在下已感激不盡。”沈觀棋起身行禮。   魏大夫連忙站起來:“李師傅勿需多禮,魏某並沒有幫李師傅解決問題,實在慚愧。”   送走了魏大夫,趙金蕊取出琴和工具,沖沈觀棋笑道:“有勞李師傅了。”   “你自己修過?”沈觀棋擺弄著工具。   “讓李師傅見笑了,妾身自己試過,才知李師傅的手藝是多麼高超。”趙金蕊殷勤的剝了個橘子遞給沈觀棋。   沈觀棋彈了幾個音:“風沼內有異物,清理乾凈即可,關鍵是天柱裂了,需要補新的,材料在醉花村。天色已晚,明日我帶材料過來可好?”   “好好,多謝李師傅,留下吃晚飯吧,妾身去吩咐廚房。”   沈觀棋點頭同意,關鍵的藥材沒有買全,江復生的藥不能停,事急從權,當即決定夜探醫館。   子時,沈觀棋蒙麵翻墻落入許氏醫館院中,每間房門居然都洞開,感覺不妙,直奔藥房發現藥櫃淩亂,裡麵的藥材全都不翼而飛。沈觀棋查看了所有房間,沒有打鬥痕跡,錢財都在,臥房床上被褥散落,主人應是在睡夢中被人擊暈後擄走。   沈觀棋奔去城東濟和堂查看,情況與許氏醫館基本一至。聯想到最近江湖各派圍剿如來澗,洞主們逃竄各地,很可能是某洞主受傷急需醫治,可是這作案手筆很粗糙,不像出自如來澗。沈觀棋沒有頭緒,便仔細調查整個濟和堂,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濟和堂的一間臥房內,床鋪的暗黃紗帳上,一抹淡白色痕跡引起了沈觀棋注意,慢慢展開紗帳,有細微粉末落下,火折子靠近白色,瞇起眼睛粗看,這白色的形狀竟然像一張扭曲的人臉。沈觀棋伸手一按,顏色染上手指,湊近一嗅,有淡淡的香氣。沈觀棋隨即掏出手帕,蘸取了部分白色粉末。   一夜無果,沈觀棋隻得先回醉花村。   小院內,沈觀棋生火熱了熱早上熬的豬骨湯,盛了一碗端到竹屋,江復生還沒吃飯。沈觀棋覆上江復生的手腕,脈搏微弱,掀開衣服,傷口化膿,額間發燙,情況不容樂觀,若不及時用藥,恐難清醒。   沈觀棋請錦鯉出來,把錦鯉用冷水洗凈,放到了江復生身旁,錦鯉需要升溫,江復生需要降溫,兩全其美。   第二天天一亮,沈觀棋敲響了聚香園的大門,門子睡眼惺忪打開大門:“客官,這麼早,姑娘和公子們都還沒起床。”   “我找劉媽媽。”   “李師傅啊,請進,您先在大堂歇著,小的這就去叫劉媽媽。”過了一會兒,門子領著劉媽媽出來了。   “劉媽媽,擾您清夢,實在抱歉。”   劉媽媽打了個哈欠,擺手道:“沒關係,李師傅一定是有要事,盡管說,媽媽我能幫上忙的話一定幫。”   沈觀棋拿出手帕,展開遞給劉媽媽:“您看這是不是脂粉。”   劉媽媽用小手指蘸取粉末,撚了撚,聞了聞:“應該是,這個手感不錯,最近市麵上出了很多新款式,媽媽我跟不上風潮了。”   “在下想知道這粉出自誰家,有誰會用。”   劉媽媽接過手帕:“稍等。”   沈觀棋則上百花樓,敲開了趙金蕊的門:“打擾了。”   用時不久,沈觀棋把琴修復,交由趙金蕊試音。趙金蕊睡眼惺忪,纖纖柔荑撫上琴弦,琴聲錚錚,變化無常,趙金蕊突然清醒了。這時劉媽媽叩門:“李師傅。”   沈觀棋出門,見劉媽媽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   “這是玉何粉,與帕子上的粉是同一種,此粉是都城最新興起的,咱們廣安城還沒有店鋪售賣。玉何粉的原料是發酵米,不少達官貴族們用它代替鉛粉,不傷皮膚,粉質更加細膩。”劉媽媽打開盒子,沈觀棋上手蘸取粉末,與手帕作對比。   劉媽媽接著道:“江大人從都城述職歸來後,將玉何粉作為禮物,送給了分桃樓的杏兒、孫知縣、鄭才公、梁府、伏龍幫。”   範圍一下縮小,孫知縣和伏龍幫不喜好塗脂抹粉,鄭才公一介文弱書生,杏兒更不必說,定是梁府。   “多謝劉媽媽,在下借這玉何粉一用,告辭。”有了答案,沈觀棋考慮接下來的行動。   “李師傅,”劉媽媽猶豫著問:“可有楊將軍的消息?”   “放心,現在天下太平,楊將軍戍守北方邊境,不會有危險。”   “若是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告訴媽媽我啊。”劉媽媽苦澀道。   沈觀棋點點頭,轉身進了趙金蕊的房間。   浮白暈碧空,微風扶酒望,城內街道已經熱鬧起來。沈觀棋換了身祥雲織錦衣,衣擺金絲流蘇搖曳,腰間銀環琉璃垂掛,麵敷玉何粉,眼下點雙痣,捋著下巴上的胡子踱步來到梁府,上前與門口侍者打了聲招呼:“學生奉江大人之命,補送些脂粉,並且關於之前送到貴府的禮物,有些注意事項需要告知,煩請通報一聲。”   梁府門內走來一婦人:“老身是梁府的管家,蔣氏,江大人派你來的?之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學生沈賀,老家在都城,江大人在都城的事務由學生處理。扶風萬菊會聞名遐邇,學生想見識一番,便隨江大人回了扶風。”沈觀棋笑瞇瞇道。   蔣管家打量沈觀棋,簪星曳月,腰間仿製琉璃光彩耀眼,領沈觀棋進了梁府:“沈先生請稍坐片刻。”   “辛苦沈先生特地跑一趟,我一輩子都窩在這小小的廣安城,不曾去過都城,今日觀沈先生風範,都城的繁華,可見一斑。”梁善公大步流星出現,其子梁卓跟在身後行了一禮,看父子二人身形步伐,都有功夫在身。   “梁老爺謬贊了,梁老爺家大業大,在這扶風可是當之無愧的行商第一人。”沈觀棋見敷粉施朱的梁卓,盲出彩虹言:“這位就是梁公子吧,果真如江大人所說,形如鬆竹、冠如宋玉、眼如巖電、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啊,根本不需要敷粉,用了玉何粉更是錦上添花。”   “沈先生過獎了,這玉何粉確實好用,不知沈先生所說的注意事項是什麼,咱們坐下聊。”梁卓心情愉悅,給沈觀棋倒了杯茶。   “想要這玉何粉在臉上更服帖啊,需要用溫水凈麵,再以這瓊脂膏潤膚,敷上玉何粉後還需用滑粉固定,可以保持一天一夜,”沈觀棋將一盒瓊脂膏遞給梁卓:“梁公子可以摸摸在下的臉,是不是光滑不卡粉。”   梁卓湊近看了看,沒好意思上手:“果真服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原來還有這樣的技巧,受教了。”   “沈先生,我之前跟江大人提過在眠楓山修一條商路,江大人說已經向上報了,沈先生以為都城的大人們會同意嗎?”梁善公試探開口。   沈觀棋斟酌道:“眠楓山前些年經常有山匪出沒,近期江湖上又不太平,上頭要考慮的方麵有很多,學生不敢妄下斷論。走水路雖然繞了些,但勝在安全。”   梁卓憤懣:“這些江湖匹夫,凈會給人添麻煩。”梁善公瞪了他一眼。   “是啊,就是因為他們的爭端,毀了元英藥莊的一批藥材,都城好多人因為吃了出自元英藥莊的藥病情加重了,有的甚至死了,就連學生也鬧了肚子。聽聞廣安城的藥也是從元英藥莊運來的,希望這城中百姓沒事,二位也千萬保重身體啊。”沈觀棋言辭誠懇,目光關切。   梁善公皺眉:“竟有此事,多謝沈先生提醒。”轉頭對一旁的蔣管家道:“去把燕窩拿來,送與沈先生。”   沈觀棋樂極,這一趟賺了,江復生有口福了,假裝推辭道:“梁老爺太客氣了,無功不受祿,學生不能收。”   “沈先生要注意調理身體,吃錯藥不是小問題,收下吧,商路的事還望沈先生關照一二。再過半個月就是萬菊會了,我讓卓兒帶沈先生好好逛逛。”   “多謝,梁老爺與公子若是來都城遊玩,就來望月樓找學生,學生一定好好款待。”   出了梁府,沈觀棋走到無人街角,飛身躍上房頂,俯視觀察一旁的梁府。不久,梁卓從後門出去,孤身一人進入了城外樹林,沈觀棋立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