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機重重(1 / 1)

繩之以法 董圖南 6273 字 8個月前

夜黑風高,雪斷枝梢。   夜茫茫,黑夜無月,靜謐無聲。風雪已停了,積雪約摸有四尺深,窗外偶爾傳來樹枝被壓斷的聲音。就算是生長在關外的鬆柏,恐怕也經不住如此沉重的擔子,這種雪就算在關外,每年也就下個一次兩次。   徐守正輾轉在床上,今天由他,也隻能由他看守曹通。鷹五替他照顧大哥胡可為。崔嵬說是去探查,到現在也有兩個時辰,音信全無。老頭的死、祝掌櫃的死,看起來合理又不那麼合理。一個賣參老頭,就算是有山參在身也不值得設下埋伏。那祝掌櫃死的更是莫名其妙。下頜骨被擊的粉碎,真是離譜。這客棧非說有人能有此般實力,非是那黃河大俠鮑三山不可。小小的客棧,怎地就生出如此多的事非,他無心睡眠。   “呼——”一陣強風吹過,窗戶怦然作響,像是被什麼人踢開了。徐守正緊忙起身查看,風搖曳著窗戶,像是一個幼齡兒童在暴力的撕扯他的玩具。   徐守正緊盯窗邊,發現並無特殊情況,長出了一口氣,準備走到窗邊關上窗戶,順勢向窗外探去。   “嗖”的一聲,徐守正趕忙低頭。那是一柄飛刀,從徐守正頭頂飛過,狠狠的釘在床頭,雖然迅疾,但它的目標好像並非站在窗口的人。飛刀的尾部係著紅布,好像寫著兩個大字。   “地窖”徐守正看著紅布上的字,念了出來。   他拔出飛刀,仔細端詳。這是白虎節堂的飛刀。與普通的飛刀不同,長一尺五寸,差不多就是成年男人小臂那麼長。寬三寸,與小臂同寬,形狀上寬下窄,月牙形刀身,看起來像是一把縮小的砍刀,隻不過沒有那麼長的刀柄。這把飛刀一式兩份,節堂根據每個人的情況會進行或長或短的改裝,藏於白虎勁裝的兩隻袖子,袖口內設有栝機,最遠可彈射三丈。未使用時,位於小臂外側,可以當作護臂鋼板,在空手時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利器劈砍,這也是為什麼曹通樸刀砍下的時候,徐守正敢用小臂墊護自己刀背的原因之一,使用時,則通過無名指的指環牽引,大力甩出即可,五步之內能碎石斷鋼。飛刀是藏於手臂外側,所以飛刀射出時並不會對使用者本人造成任何傷害。   這是崔嵬的刀不錯,但是字跡,徐守正無法核實,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和崔嵬配合。“有什麼事不能回屋親口告訴我?”徐守正是有疑問的,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曹通,為了防止中調虎離山之計。他決定把曹通藏起來。曹通還是老樣子,如果沒有人扶著的話是沒法站立或者使用四肢,曹通自抓住起一直閉口不言,為了以防萬一,徐守正還是點了他的啞穴,把他藏到房梁之上。隨後便去胡可為的房間查看,沒有見到鷹五,不過胡可為還躺在床上睡覺,看樣子並無大礙。   徐守正看著胡可為。想起了往事,他本不叫徐守正,而是叫徐子陵,父親徐秀堂原是兩淮巡鹽禦史,不知為何,那年父親辭官不做,全家遷居京城。抵京一年未到,就發生了滅門慘案。徐子陵在胡可為家醒來後,隻會癡傻的坐著,給飯就吃,給水就喝,不給也不會主動要。就這樣又過了三月才勉強和別人說話交流。   胡可為最開始為了刺激徐子陵讓他早日好起來,便說隻有長大,好好習武,身強力壯,才能報父母之仇,徐子陵也自此恢復了神誌,配合著吃飯、習武,雖然生活回歸了正常,可徐子陵滿心的仇恨,廢寢忘食,拚命習武,處處爭強,戾氣甚重。胡可為別無他法。便帶他進了祖祠,講了胡家先祖的故事。   胡家世代習武,好為俠義,便立下了守護正義,懲奸除惡的八字祖訓。胡家有位先祖身體健於常人,力大如牛,學藝歸來後,見不得當地的惡霸欺男霸女。就殺死了當地的惡霸,以為事情已經妥善解決,便離鄉遊歷去了。哪知道那惡霸在的時候隻有一個惡霸,那惡霸不在了,卻出來了無數個小惡霸。舊惡霸除了,新惡霸又來了,爭權奪利、循環往復,血雨腥風不知死了多少人。等那位先祖遊歷歸鄉後,發現山村田地已然荒廢,多方打聽才知道後麵的事情,悔不當初。以暴製暴,最後也沒達到除暴安良的目的,反而鬧得民不聊生。自此以後胡氏家族守護正義,懲奸除惡的八字祖訓中又加上了繩之以法四個大字,用於警示胡氏子孫。其中守護正義、懲奸除惡。徐守正的名字便因此而來,一方麵是希望徐子陵能躲避仇家的追殺,一方麵也是胡可為對他的一種期望。胡可為膝下無子,徐守正對他來說亦弟亦子。對徐守正來說他又何嘗不是亦兄亦父。   徐守正本想叫起大哥一同商量,今天發生的事兒,但是看著大哥煞白的臉。他舉起的手卻沒有叫醒胡可為,而是幫他蓋緊了被子。   “大哥好好休息,我自己能處理。”徐守正小聲的說道。   “嗯”從胡可為的嘴裡傳了出來,不知道是他聽到了徐守正說的話,還是在夢囈。   地窖位於夥房的下麵,夥房位於客房的下麵。夥房沒有點燈,一樣的漆黑,徐守正摸索著找到了地窖的門,他拔出火折子,透著一點點光亮向下走去。   火折子的光十分微弱,最遠也看不到一丈的路,徐守正摸索著下樓。他本不願意打開火折子。畢竟黑暗之中,任何一點聲響、光亮都是在給敵人引路,一不小心,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敵暗我明的道理徐守正自是懂得。可《查情緝兇》中明確寫到,進入地下、地窖等地,一定要用明火探查,密閉空間,空氣不暢,貿然進入,輕者昏迷,重者窒息而死。所以火光存在的與否更多是為了探查空間的安全性。這也是一路下來他都摸著黑,到這裡卻不得不打開火折子的原因。   地窖裡雜物甚多,成堆的白菜還有幾口水缸,這是關外常用的一種保存蔬菜的方式,水是用來平衡室溫的。徐守正四處觀望,這裡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到底是誰,叫我到這裡乾什麼”正思量間。一顆飛石打了過來,打斷了火折子,火星四濺,隨後歸於黑暗。   “是誰”徐守正立馬拔出刀來,俯身半蹲。轉身麵向飛石過來的方向,緩慢的向後麵的白菜堆靠去。   還是沒有聲音,徐守正變換持刀手,改為左手持刀。右手無名指已經彎下。左臂在捉拿曹通時受了重擊,栝機雖然能用,但是飛刀已經錯位,有誤傷的風險。他現在左手持刀,右手做準備姿態,隻要有聲響他便飛刀而去,一試真假。   “咯吱”地窖蓋子被打開,隱約見一雙腿邁了進來。徐守正默數三個數,右手一揮,飛刀,唰的一聲,直奔那人胸前而去。那人躲閃不及,立劍胸前。   “叮——”電光石火,那飛刀被劍刃格擋飛了出去,深深的插入泥墻之中。   徐守正弓步前沖,一招白雲蓋頂,躍起下劈那人麵門。那人明明用的是劍,揮斬出來竟是一股剛勁的刀法,隻見那人反撩提劍格擋,順勢橫揮斬,直取腰間。兩刃相交,“鐺——”激起星星火花。剛才的點刀交手,讓徐守正大感不妙,這人用的不是一把輕劍而是一把寬刃重劍,劍鋒沉重,對方這一橫斬,明顯一隻手難以招架,他左手變腕向下,右手抵住刀背,試圖截取此擊。又是當的一聲,徐守正左手虎口震裂,刀柄脫手,右手趁機撒開刀背,順勢握住刀柄,防止武器脫手,翻身後撤,拉開距離。那人緊跟上前,一式力劈華山,這一招來勢兇猛,徐守正翻身側閃,那一道劍光,那重劍瞬間嵌入地麵,驚得徐守正冷汗連連。   那人側踢提劍,說是劍法,不如是刀法,鋼遒有勁,源源而出。力劈華山、橫掃千軍交映不絕,徐守正隻得連連後撤,撥刀格擋。如此重劍尋常人也隻使得一招半式,此人刀法,氣吞山河,連綿如江水,揮轉起來如颶風襲來,好一招風來吳山,所到之處風卷殘雲,不多時,整個地窖一片狼藉,菜葉翻飛。正是此時,那人忽地變招撩陰式,徐守正眼見躲閃不及,好在屁股突然頂到了水缸,他單手翻壓水缸,一個單手後空翻,翻到水缸後躲開了這致命一擊。那人緊接著又是一技力劈華山,整個水缸登時一分為二。   黑暗中倆人拉開了距離,一時間琢磨不到對方的蹤跡,都不敢貿然上前。徐守正用腳探步,找到了剛才一分為二的水缸,單腳翻壓頂起,一掌送水缸向前飛去,那人揮劍直劈。徐守正趁機鏟身滑進,雙手格刀頭頂,避免被餘威擊中。鐺的一聲兩刃相交,那人順勢壓下重劍。徐守正交錯鉗腿,一腳踢大腿、一腳踢脛骨相互逆進,欲在破壞對方下盤。《生擒十二技》中對於持有不同兵刃的敵人有著卸刃或者壓製其武器的對策。其中對長刀闊劍,是有如此記載。長刀闊劍,勢大力沉,善橫掃劈斬,不可迎擊。使用者以腿為根,取勢腰臂。簡而言之,就是放倒對方,讓對方難以借力。就可以大幅度的減少對方揮斬的力量,從而以巧破力。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黑暗之中,那人斬開了飛來的水缸,下劈到徐守正的刀刃,卻未提防雙腳,受到這一招鉗腿,登時失去了重心,和徐守正一起翻滾在地。徐守正跪身揮砍,連續下劈刀。那人立劍護腦。徐守正和那人的力道天壤之別。連續斬擊竟然未動那人分毫,趕緊斜踢向上奔著那人手腕,嘗試繳械。那人借勢翻身,欲起身打破困局。徐守正趁勢追擊,挺身斜斬刖足。被那人格擋,翻身下劈。兩人在地上纏鬥翻滾,活像兩條泥鰍。徐守正跪步蓋頂,那人俯身側踢,徐守正順勢正蹬腿。兩人都飛身向後,徐守正鯉魚打挺,正步前沖,接連使出、鷂子翻身撩陰刀,翻身蓋頂、轉身蓋頂,纏頭蓋頂。刀勢如雨,連綿不絕。那人用劍格擋橫推,一招抹身橫斬,徐守正背刀後撤,踩缸借力飛起,躍步蓋頂,再取麵門。那人舉劍格擋,兩人近身揉刀互不相讓。拚到此時,刀法已然不再重要,揉刀拚的是力量!   那人一聲低吼,推刀向前,壓得徐守正連連後撤,直到頂在墻角。幾番交手,徐守正已經認出那把重劍。如此大的力氣,在這家客棧除了他還有何人!   “鮑三山!你如此卑鄙,設計陷阱坑殺朝廷命官。也當得起黃河大俠的名號嗎?”   那人一聽,雖未泄力卻也停下了攻勢。   “小子,你們叫我下來,在設此埋伏,如今倒反咬一口。”鮑三山沒有好氣的說道:“剛才我下樓的飛刀,你射出來的,是也不是?那飛刀與我床頭傳信飛刀,所差無二。除你們之外難不成還有別人!”   此話一出,徐守正頓感不妙,糟了,這是借刀殺人。趕緊解釋道:“此飛刀確係我兄弟三人,但是我大哥受傷在床,崔大人也”還未待他說完。鮑三山搶道“所以你就過來為他報仇。哼!真是清晰明了啊!”說完又加大了手中的勁力。   “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我們兄弟三人和你往日無仇,素來無怨,就是埋伏也不可能隻我一人,又何必自討苦吃。”徐守正有些吃力地說道。突然有幾滴液體同時滴到了鮑三山和徐守正的臉上。地窖裡這麼多水缸,水汽蒸騰,從棚頂掉下,似乎合情合理。不過他二人用舌頭一舔,暗道“是血!”   “鮑大俠,我大哥、曹賊均在樓上,有什麼恩怨,再說不遲。懲奸除惡,我實不願與你為敵。若探查明了,是殺是刮悉聽尊便。”   地窖之上是夥房,夥房並沒有打鬥的痕跡,徐守正檢查了剛才滲血的地麵發現血是從夥房的棚頂流下來的。夥房之上便是客房,這一間按照方位來說不是大哥的房間、也不是曹通的房間,他稍稍放下心來。轉身道:“鮑大俠,樓上應該是那掌櫃的房間。”二人匆匆上樓。   卻不想這掌櫃的房間儼然一副慘像。店小二,昏倒在外房,徐守正上前查看脈搏,發現尚有鼻息,應該是受到擊打昏迷。再往內房看去,那血跡的來源便是酒店老板娘杏紅。   杏紅斜躺在床上,擺成了一個大字,雙手被係在一起,舉過頭頂。紅色的衣裙已被撕成碎片,合著血液四散滿地。雙目暴突,頭發淩亂,頭飾散落一地。兩條腿也擺成了不可思議的形狀,很明顯四肢都已經被扭斷,已然斷氣多時。下體還流淌著血液和白色絮狀物,左胸前插著一把匕首,就像是菜刀插在案板那般,右胸已然切下,可見兇手兇殘至極。徐守正不忍在查看,用被子將屍體裹了起來。鮑三山拳頭握的嘎吱作響,卻未言一句。   徐守正本想再看看小二的情況,畢竟是唯一的活口,忽地想到了胡可為和曹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徐守正沖出屋內,先到曹通的房間發現曹通還在梁上,但是屋內已經翻得亂糟糟一片。他來不及多看,轉身又沖去了大哥胡可為的房間。興許還不算晚,他推開房門正看到一個黑影立在床前。   他沖步向前,拔刀劈去,那人也使得一柄短刀,轉身橫斬,兩人來來往往,眨眼間便已過上三十餘招。也許是聽到了打鬥聲,鮑三山聞訊趕來,大喝一聲,挺劍直刺,那人側身橫擋,意欲撥開長劍。隻不過鮑三山的劍,並不是那麼好撥開,長劍刺破了胸前襟。鮑三山用力震劍,逼的那人連連後退。   徐守正趕緊查看大哥胡可為,尚有鼻息和體溫,翻身過來卻不料胡可為胸口已然插著一柄短劍。   徐守正隻感天旋地轉。那黑影本欲死戰二人,趁徐守正愣神的功夫,他一刀破窗飛身脫逃。   “想走?”鮑三山,也飛身出窗,追賊而去。   徐守正呆若木雞,不知又該如何,痛失親人,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操!”   徐守正雙眼通紅,血氣上腦。這一切定是因為曹通而起。“我把他殺了,看你們怎麼救。”   正是這時,徐守正的手突然被握住。那是胡可為的手。   “大哥!”徐守正痛哭流涕。   胡可為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告訴徐守正不要再哭了,也似乎在告誡徐守正不要殺了曹通。他輕微的波動嘴唇,聲音雖然輕弱,但手卻握的更緊了。徐守正知道這是大哥要交代他的遺言,他強忍抽泣,附耳到嘴邊,卻隻聽見了四個字。   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