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的麵容更冷了,已無半點血色,而雙眸卻越來越紅,像兩團鬼火,燒進了他的心裡。 他不知道這是恨,還是什麼? 他要眼前這個人屈服於自己的腳下,而且,他有這個實力。 鬼帝將手一伸,召出了他的佩劍,“冥虹”。 上高巖之峭岸兮,處雌蜺之標顛。 據青冥而攄虹兮,遂儵忽而捫天。 …… 此冥虹劍氣勢如虹,真體內充,上可捫天,下可蹈海。 森羅殿上其餘之人早已悄悄退下。 妖王與鬼帝之戰,足以令天地震顫。若被劍芒稍稍掠到,便可令他們魂飛魄散。 大殿之上,冥燈搖曳,羅幔狂舞,玄君和鬼帝持劍對峙,屏息凝神,目露寒光。 隻感到二人渾身周遭玄靈之氣暴升,咄咄逼人,殺機驟起,怒火騰騰。 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趙榛的殘魂,還立在那裡,一動不曾動過,就連眼神都沒有稍瞬。 …… 他們開戰了,雙方都毫無保留,十成十的以命相博。 玄君發了狠勁,瞬間讓他的周身靈力全開,他想速戰速決,在自己的靈力衰弱之前結束這場戰鬥。 他出手甚是狠辣,起初鬼帝沒有占到半分便宜。 玄君的“承影劍”是一柄氣劍,無形無影,但劍鋒卻是淩厲無比。此時更是受他內心急火催動,劍勢招招狠辣,向鬼帝步步緊逼。 鬼帝被他的劍鋒掠到,臉頰火辣辣的生疼,這疼痛也讓他的怒火燒了上來。他催動冥虹,劍氣越發陰冷狠戾,逼得玄君胸口一陣滯悶。 鬼帝愈戰愈勇,劍威也越來越沉重。玄君一口靈氣沒有接續上來就被劍勢震蕩,胸口起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玄君更不停滯,提起真氣,怒吼一聲,再向鬼帝撲來。 鬼帝卻被他這拚命的打法震懾下來,劍招稍緩,連連退避。 二人在大殿之上你來我往,縱身周旋,刀光劍影,貼身肉搏。 這場大戰鬼帝顯然沒有使出全力,他和玄君身影周旋,眼睛卻始終不離開他的臉。 他到底從那眼神中看到了什麼? 是惱怒,是不甘,是光彩,是無奈…… 他就是愛看他這般模樣,他知道他恨極了自己,但是他就是不能戒掉,不能戒掉在這眼神中尋覓,尋覓那些從不可期的東西。 …… 過了一會,玄君漸漸靈力不支,這大冥之境的氣場壓製了他大半的靈力,適才又催逼過猛,此刻已難以為繼。 鬼帝身形一晃,劍招一帶,玄君卻收不住劍勢,瞬間沖了出去,跌倒在地上,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鬼帝並沒有乘勢向前,而是縱身後躍,用劍尖指著他笑道:“這就不行了嗎?” 等著他爬起來繼續再戰。 正在此時,大殿門口閃過一道黑影,仔細一看卻是那頭看守殿門的九尾玄狐被推了進來。 那玄狐軲轆一下滾了起來,沖著門口呲著尖牙,低聲嘶吼。 隻見大殿門口站著一位白衣女子,麵容柔美,俏立風中,這人正是白嫄。 白嫄看玄君已經受傷倒下,更不搭話,轉身一變,幻化出她的真身,乃是一頭九尾白鹿,縱身撲了上來。 那白鹿身上有淡金色的梅花斑紋,鹿角張開如扇麵一般,九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高高揚起,騰轉飛舞,真是一頭難得一見的美麗神獸。 隻見白鹿沖著鬼帝撲去,那鬼帝微微冷笑,端起雙臂交叉胸前,並沒有出手的打算。 此時,那地上的玄狐已經蓄力待發,隻待白鹿臨近之時,飛身而起,沖著白鹿頸間咬去。 那白鹿早防著玄狐的偷襲,微微低下鹿角,後蹄發力沖著玄狐腹部頂去。 別看那鹿角美如花冠,但卻是堅硬無比,任何血肉之身都頂不住她這一抵。 隻見那玄狐靈巧至極,於空中便使出反製招數,避開鹿角,攻擊她的側身。 那白鹿身形比玄狐大了不少,還是占了些便宜。玄狐雖身形靈動,變化莫測,卻碰不到白鹿的要害。 可白鹿不及玄狐敏捷,雖然她冠角攻勢淩厲,卻也碰不到玄狐的身體。 …… 就在兩隻妖獸纏鬥在一起的時候,玄君已站起身來,隻聽他一聲呼哨,那白鹿便奔回他身邊。 玄君飛身而起,坐在鹿身之上,抽出洞簫,灌注靈力吹起了戰曲。 這簫音戰曲能擾人心神,淩厲之處更是深藏曲中,對手不知不覺就會沉浸入戰曲的旋律,終會被控製心神。 隻見那鬼帝也飄身落於九尾玄狐之背,那玄狐更是來了十二分的精神,麵目更加猙獰,露出淩厲的尖牙,嘶吼著向白鹿撲去。 鬼帝以劍招拆解簫音戰曲的攻勢,隨著曲調,每劍都刺在戰曲的轉換之際,讓玄君不能集中念力,發揮出戰曲最大的功效。 往來幾十招,將將打了個平手。 可是,催動戰曲耗費靈力,玄君已漸感不支。 隻聽他一聲哨音,白鹿立即知道他所思所想,縱身一躍,沖出了殿門。 那玄狐見白鹿要逃,負著鬼帝也縱身出門。 那白鹿一沖出門口,玄君縱身一躍,飛至半空之中,轉身一變也已顯露真身。 隻見這隻碩大無朋的玄鶴張開雙翅直沖天際,隻待上升之勢即將力竭之時,轉頭俯沖而下,伴著“嗥嗥”之鳴,直奔鬼帝而來。 鬼帝嘿嘿冷笑更不閃躲,躍下狐背原地旋轉也已顯露真身,乃是一條巨大的玄蛇。 這蛇有人腰那般粗,身長數丈,蛇身烏黑油亮,鱗片如黑色的水晶一般,隱隱閃著精光。這玄蛇的眼睛殷紅如血,一條蛇信又粗又長,末端分成兩叉,嘶嘶作響。 隻見那玄鶴奔著蛇眼啄去,那玄蛇微微側頭躲過這下淩厲的攻勢,卻順勢要卷住鶴身。 那玄鶴看這招攻勢無效急忙收勢,硬生生的在半空中轉了個彎,在左翅即將觸地的時候又盤旋而起。 再次下攻直奔玄蛇七寸,玄蛇猛然回頭,張開血盆大口咬向玄鶴的脖頸,那玄鶴隻得變招再起。 …… 就在玄鶴與玄蛇大戰之際,那九尾玄狐也向九尾白鹿攻去。 白鹿見那玄狐太過靈活,鹿角的攻勢發揮不出來,便轉身幻回了人形。 那玄狐看她幻化為人也轉身一變,化成一位黑衣媚艷女子。 隻見她二人打得難解難分,又都是姿容出眾,各有各的嫵媚動人。白嫄多了幾分溫柔,而那玄狐卻是眉眼靈動,魅惑萬分。 白嫄的情況比玄君好不了幾分,在這大冥幽境他們的妖力都受到壓製難以施展。 白嫄想跟她說話擾她心神,便開口說道:“危月燕,你倒是忠心耿耿還是用情至深?也隻有你自始如一的陪他在這種鬼地方沉淪,可那人可曾多看過你一眼?” 那玄狐名叫危月燕,是鬼帝的坐騎。 她一直將自己的心事藏得很深,沒想到今日激戰正酣,竟被白嫄陡然說破,不由得臉上一陣潮紅,手上招式登時一亂。 白嫄看一招見效,立時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微微冷笑,接著說道:“你藏得如此之深,又怎會被那人瞧見。你看他整日流連花叢,你姿色出眾,未必沒有機會。我看你倒不如收起這幅狠辣嘴臉,說不定他還能想起你也是個女人。” 說著,白嫄便笑了起來,這笑聲忽高忽低,忽遠忽近,擾得危月燕心神不寧。 殊不知白嫄這笑聲是從玄君的簫音戰曲幻化而來,在搏鬥中,趁對手心神不寧之際,能達到數倍功力。 那危月燕雖是情癡卻也不傻,知道白嫄在故意擾她心神。 他對鬼帝的心思之所以隱藏得這麼深,是怕被他看穿後,或許能得片刻溫存,但轉即便會被拋諸腦後,就像他身邊那些源源不斷的紅顏一般。 與其那樣在他的心裡留不下一絲痕跡,她還不如做一個讓他離不開的工具。 危月燕既然看穿了白嫄的心思自然不會再被她蠱惑,她的反擊也不遑多讓,冷笑道:“你倒是裝成了弱柳扶風的女子,可又曾何時入過他的眼?” 白嫄看自己的招數已然無效,更不多言,猱身向前,招招淩厲攻來。 可惜,這裡並不是的戰鬥的好地方,原本白嫄不見得會輸,可在人家的地盤上確實占不到便宜。在危月燕的一路猛攻之下,白嫄略顯頹勢。 她漸感靈力不支,一個疏忽中了危月燕一掌,頓時內力阻滯。危月燕乘勝連擊,打得白嫄倒地不起,已無還手之力。 可憐這兩個癡心的女子,各有各的風姿,卻落得各有各的淒涼。 情之一字,所付非人,總是令人唏噓。 …… 隻見另外一邊兩隻黑影你來我往,鬥得難解難分。那玄鶴啄不到蛇頭,那玄蛇也纏不到鶴身。 如此幾十個回合那玄鶴並占不到便宜,他雖借了俯沖之勢,但畢竟高飛而起虛耗體力,而那玄蛇則是盤踞地上,見招拆招,以逸待勞。 過了一會,果不其然,玄鶴已經氣力衰竭,變招之際稍稍遲緩便被玄蛇抓到了破綻。 那玄蛇奮然暴起,用身體纏住了鶴身,玄鶴不及躲閃竟被蛇身盤住。 那玄鶴一招疏忽卻沒了反製之機,他奮力掙紮卻再也無法逃脫玄蛇的束縛。 那玄蛇扭動身軀將鶴身全部包裹起來,緊緊地纏繞,玄蛇鎖死他的身軀一點一點的收力。 那玄鶴隻感到呼吸異常困難,每呼出一口氣蛇身就收緊了一分,漸漸地他的身體已經再難有進來的空氣。 那玄蛇在鶴身上盤旋舞動,不肯稍稍放力,吐出長信似乎要將玄鶴從頭到腳吞咽下去。 那玄鶴呼吸受阻,便一點一點失去了意識,直到暈了過去,又幻化回了人形。 玄蛇看他已經暈死過去,便放脫了他,轉身也恢復了人形。 隻見鬼帝看了看暈在地上的玄君,輕輕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其實也並無半點塵埃,給了危月燕一個眼色,說了句:“帶進去。” 便轉身又回到大殿之上了。 那危月燕望著地上暈死過去的玄君,呲起獠牙,目露兇光,她恨透了這個人,她想撲上去撕碎他。 沒有誰比她更懂鬼帝,她知道這些年正是這個人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她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仇恨,她不敢忤逆主人的旨意。 …… 好一會,玄君慢慢恢復了呼吸,鬼帝坐在榻上,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他。 玄君用承影撐住地麵,慢慢站了起來,喘著粗氣,也狠狠的盯著鬼帝。 這時,隻見他緊握劍柄,集中念力,用力一拔,竟從承影氣劍之中又抽出了一柄光劍。 這柄光劍名叫“含光”,乃承影之劍魂。 寶劍的靈性由劍芒而至劍氣,再由劍氣而至劍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終由劍靈修至劍魂。隻有純粹無暇、精誠所至之人,才能將其佩劍修出劍魂。 這承影原本還有一柄有形之劍,名叫“宵練”,卻已多年不用,封存於劍匣。 此三劍合一,卻也有別,從有形至無形,從劍氣、劍靈到劍魂,也是玄君修煉精進的三個境界。 玄君乃九天戰神,早已將自己的佩劍化於無形,那承影氣劍已是世間無雙,而這含光光劍竟是連鬼帝也不曾見過。 他右手持劍,含光劍鋒直指地麵,低著頭,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此時,一股玄天之氣勃然而起,瞬間包圍了玄君的周身。他突然睜開眼睛,帶著這股玄氣再次沖向了鬼帝。 鬼帝一驚,沒想到玄君竟然燃燒了元神跟他奮戰。 這種拚命的打法顯然讓他慌了,他並不想讓玄君就這麼死了,如此一來,可沒那麼好玩了。 此時,鬼帝不再戀戰,趁玄君近身,他側身使出一掌正中玄君背心。 玄君被掌力震飛,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撲倒在了地上。 他想再次運氣,卻覺得丹元一片空洞,已經提不起一絲靈力了。 他知道靈力已竭,這一戰終是輸了,他帶不走他想要的人,甚至他也帶不走自己了。 他想到這裡,淒然看了一眼那殿上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還是原本的樣子,一動不曾動過,連眼神都空洞如初,沒飄過他一眼。 玄君心碎如齏粉,痛得神魂快要撕裂,他知道他不會原諒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