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皇9脈(中)(1 / 1)

弱水雲笈 媯來 5826 字 8個月前

這一日,趙榛舞罷,在雪岸亭休整,玄君便拿出一物,遞與他麵前。   趙榛低頭一看,是一枚明黃色的錦囊。   趙榛隻覺得這東西在哪裡見過,卻想不起來,於是問道:“這是何物?”   玄君示意讓他打開,趙榛打開一看,便是那枚流傳兩千年的傳國玉璽。   昔日在宮中,趙榛雖是年幼,尚未接觸朝政,但這枚玉璽還是見過的。   趙榛甚是驚奇,問道:“這玉璽怎麼會在此處?”   玄君言道:“你收著便好,此物自有它的歸宿。”   趙榛細看這枚玉璽,這塊美玉飽經滄桑,還是那麼色澤瑩潤,一角以黃金鋦鑲,邊邊角角滿是歲月的痕跡,蟲鳥秦篆更加顯得窅然高古,不知它見證了多少故事……   這時,趙榛恍然醒悟,那日在黃河岸邊,看見畢方鳥於河底拾起一物,仿佛正是這個明黃色的錦囊。   於是便問道:“玄君可是讓那畢方鳥尋來此物?”   玄君點頭稱是。   趙榛頓時心潮湧動,有好多念頭紛至遝來。   他知道萬鳥朝拜那日玄君便讓畢方鳥去尋什麼東西,可他並未聽清所尋何物。而那日他又是無意中飄蕩到黃河岸邊,親見畢方鳥在黃河底找到了這枚玉璽。   這一切聯係起來,那麼玄君早就在為自己尋找這枚傳國玉璽,如果他想將此物贈我,又豈會出手加害呢?   如此說來,那白嫄的話不可輕信,其中更有其他隱情。   但是,實情到底如何,玄君到底是何心意,話到嘴邊,他卻問不出口。   ……   近來幾經生死,可當趙榛回來之後,玄君卻什麼都沒說。   他無法解釋,他確實想用趙榛的肉身復活他的兄長,而且這個計劃從未被他放棄過,他隻是一再以各種理由無限推遲而已。   他也不想解釋,因為無論真相如何對趙榛的傷害都已經血淋淋的發生了。   在趙榛沒有回魂之前,他反復摩挲他腕上的傷痕,這傷痕也早已刻在了他的心中。   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來彌補,但他堅定了信念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他也不允許別人來傷害他。而此時,他也僅能希望時間來抹平這些傷痕。   因此,他什麼都沒說,他知道言語是無力的,隻有時間能讓人看清一個又一個現實。   ……   趙榛也不想深談此事,連忙轉移話題,便又問道:“難道此物確有神通?我隻知它是一塊上古傳下來的寶玉。”   玄君拿起這枚玉璽,悠悠的說道:“昔日鴻蒙初判,二儀始分,有盤古開天辟地,而後有三皇治世。天皇、地皇、人皇,三皇先天而生,皆為神族。為渡赤明成劫,父神天皇氏以真身開九維宇宙,以元神鎮赤明燚焱,之後便身歸混沌。後世又歷經數次劫難,方才平衡創世造物之熵增,世界方定。”   趙榛聽得入神,問道:“那然後呢?”   玄君接著說道:“人皇開啟六界,經三元世、五鳳世、九龍世後,九龍相爭,兄弟相搏,龍戰於野,六界大亂,而人皇卻也因此意外身隕,肉身盡毀,元神寂滅。”   玄君頓了一下,又說道:“其後世,卻留下人皇九脈,各掌天下數百年,皆受命於人皇一係。這人皇九脈的後人,便是這三千年來人間帝王,夏啟、商湯、姬周、嬴秦、兩漢、兩晉、隋楊、李唐、趙宋。”   趙榛張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聽他講著。   玄君又補充道:“可是到了趙氏一族,自得國之日起便累積下幾段宿怨,懸而未決,成為公案。時至今日,更是孽上加孽,牽連甚廣。今日九州之禍,皆因冤冤相報而起。然而以暴易暴,並非良策,反而招致了更多禍端。如今,終於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才令天下盡遭其害,百姓生靈塗炭。這一段公案不了,這紛爭就無解,人間便永不寧日。”   聽到這裡,趙榛一愣,細想玄君說的話。   玄君續道:“時至今日,這九條龍脈已日漸式微,想是人皇氣運衰竭,方致四夷躁動,有了這狄虜之禍。如若此時,能有雄主出世,繼承人皇遺誌,方能重振人皇血脈,祛除人間妖邪,重塑六界秩序。而這傳國玉璽便是人皇血脈的印信。”   ……   說到這裡,玄君看了看趙榛的反應,隻見他若有所思,卻不知他意下如何。   趙榛說道:“之前隻知帝王受命於天,乃稱天子,卻不知這天竟是這人皇血脈。”   玄君續道:“人皇乃天地共主,統禦境界九天以及六界生靈。絕地天通之後,六界分崩離析,自從人皇寂滅,神族逸世遠遁,人世間更無聖主。九龍皆為半神族,雖係一脈,卻是相互爭戰,殺伐不斷,人間再無凈土。”   趙榛疑惑道:“何為凈土?”   玄君眼望著遠方,微微輕嘆:“昔日人皇治下天地一統,九州分派九龍,四海皆有名靈,八荒各有神祇,六界自有歸屬。日升月落,群星司守,四季更迭,晝夜倫常,風行雨施,萬物並茂,各司其職,各盡其用。”   趙榛心懷向往,悠悠嘆道:“如今這天下紛爭,跟禽獸爭食有何分別?如果人間能重回那樣的凈土便好了!我想食不必精,物不必奢,但求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罷了。”   玄君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有此見地,贊道:“好一句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又嘆道:“自從混沌演化,天地創生,不知其幾億萬年矣,而如今這亂世不過三五千載,放之於天地也不過是短短一瞬。但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亦如朝菌不知晦朔,寒蟬不知春秋,又豈能超脫。”   趙榛不禁黯然,心道:不知這世間紛爭何日可以止歇,人人可以活在凈土。更不知玄君已然歷經幾世,是否曾經見過那片凈土……   接著玄君又道:“絕地天通之後,人間難以受到神啟,更浸染不到神族靈性,世人聰明漸生卻智慧日減。人人皆知趨利避害,卻少了很多開創的無畏,一味沉淪於世俗的無底深淵,已看不見生命本身的光芒,而這些都已偏離了造物神明的初衷……世人正在經歷一場混亂無序的時代,需得渡過這段內在消耗的鐵血時光,才有可能去到下一紀的凈土。”   趙榛嘆道:“那不知如何才能渡過,更不知需要多久的時光?”   玄君微微一笑:“人有呼吸,海有潮汐,世有亂治。天地宇宙亦有呼吸、潮汐、亂治。人生短短數十年,尚不足以跨越亂治,何以能參透宇宙之潮汐?隻有壽與天齊,方能初窺天地之呼吸。”   趙榛不禁默然無語。   玄君拉過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靈脈。   隻覺靈元安好,不過卻像陷入沉睡一般,想來是他此時的肉身凡胎雖經淺顯的調息理氣,尚無法將那日在大冥幽都獲得的強大元能驅動發揮出來。   若想將他體內強大的元能喚醒並運轉自如,除了假以時日怕是還要歷經劫數,更不知還需何等磨難歷練,而這些卻是他也不可預知的。   想到這裡玄君不禁眉頭微皺,又摸到他手腕的傷痕,不由得心中一痛。   趙榛看玄君神色不好,便問道:“可有何不妥嗎?我卻覺得精神極佳。”   玄君搖了搖頭,說了句:“很好。”   ……   卻說那日白嫄前往九幽營救玄君,卻受傷被俘。但玄君和趙榛走後,鬼帝便放了她。   她回到巫雲頂,不數日,趙榛便已還陽。   他二人有了之前的隔閡,都覺得相見尷尬,竟是不自覺地躲著對方。   朝雲最為伶俐,早看出其中可能有些誤會,她雖猜不出具體何事,但早已察覺白嫄對玄君的心意,自是猜出了七八分。   這日,她看趙榛獨自一人,便拉他過來說話。   朝雲說道:“那日你問我玄君去向,當時我不知。可玄君回來後,帶了五大藥山的千歲燕和神農穀的菌芝,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仙芝,很不容易找到。我看見齋舍中,玄君還配好了玉脂芝、建木芝、龍銜芝和雲母、雲英、雲珠、雲液、雲沙五雲,以及丹砂、雄黃、?草、吳唐草等幾味輔藥,想是玄君想要調和煉製地元奪天丹。”   趙榛問道:“地元奪天丹是何物?”   朝雲笑道:“這你就問到點上了,那幾日你精神萎靡,皆因生人不適應巫雲頂的磁場所致。這地元奪天丹取的是五芝五雲,補齊五行,是為生人脫胎換骨,洗精易髓。”   趙榛若有所思,朝雲接著道:“你好好想想,我們這裡又有誰能用到地元奪天丹呢?”   趙榛不語。   朝雲又道:“想是那肉芝、菌芝太過難尋,所以玄君才耽擱了數日未歸。”   趙榛說道:“謝謝朝雲姐姐跟我說這些。”   朝雲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其實更為另一件事。”   趙榛問道:“何事?姐姐但說無妨。”   朝雲輕嘆了口氣,凝重的說道:“我不知白嫄做了什麼,但我希望你能原諒她這一次。”   說完用眼睛看著他的反應。   趙榛低頭不語。   朝雲又道:“其實白嫄心裡也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且這苦不知已磨折了她幾千百年,我們也皆不敢說破,怕她難以自容。不管她做了什麼事,既然上天給了趙公子你一次機會,希望你也能給她一次機會。我說的你或許不全懂,之所以對你說這些,也不過是覺得都是可憐人罷了。”   趙榛聽到這裡心裡一動,是啊,都是可憐人。   於是便抬起頭,看著朝雲說道:“姐姐一片好心,趙榛理會的,自不會令她難堪。”   朝雲點頭微笑。   ……   這一夜,趙榛徹夜無眠。   他懷裡抱著那塊玉璽,隻覺那玉璽滾燙發熱,再一摸,哪裡是玉燙,卻是他自己心裡滾燙。   原來那日全是自己誤會,把玄君的心想歪了。如今真相大白,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是不怪白嫄,個人有個人的劫數,再說也並不是白嫄叫他那麼做,她隻不過想讓自己離開。之所以選擇自戕,完全是自己心灰意冷所致。   可是,他也早看出玄君對她無意。但那日在幽都,她卻是不顧惜性命的去救玄君,可見也是一片赤誠。   隻可惜一片癡心錯付,怕是難有善果。   想到別人他尚可分辨,想到自己的心事卻仍亂成一團麻,難分難解。   自己竟然自尋短見,害得玄君救他險些喪命,想想都是後怕。更是不禁鄙視自己的自怨自艾,自卑自棄,覺得無地自容,簡直已沒臉再麵對他。   就這樣他翻來覆去,反復思量,久久不能安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