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久別重逢(1 / 1)

黑色領域處 舟與菲 6513 字 8個月前

大洋彼岸的英駭科很少有風。   露曼因細細觀察著他腹部還在滲血的傷口,在心中嘲諷。   讓他自殺。   這就是舍圖克的處理方式?   無趣。   霧氣像英駭科獨有的城市居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緩緩飄蕩,沉沉的壓在城鎮上方,連這一個小巷都沒有幸免。   “很抱歉的告訴你,露曼因·亞索·卡爾。”舍圖克冷笑著表示惋惜,眼睛裡沒有一絲同情,“根據上級指示,你似乎一一不太適合繼續留在這裡。”   可笑,   惡心,   虛偽。   露曼因冷笑一聲,遷動了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和白霧狼狽為奸,辛辣的刺激著露曼因的神經,他微微昂起頭,享受自己的血腥味和肉體的刺痛帶來的興奮感。   再仔細想想他們看著自己毫不猶豫的把刀刺進腹部時表情,露曼因不顧傷口的疼痛,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真的以為他會傻到乖乖去死嗎?   當初為了摸清一刀捅在什麼位置才能把傷減到最輕、最重,他可是浪費了不少“實驗品”。   劇烈的疼痛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的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也會流血過多而死。   露曼因輕吸一口氣,讓疼痛緩解一點。   他開始整理自己因為這兩年的“插曲”而被打亂的記憶和計劃。   父親死後,母親改嫁到了倫朗城。   …………………………   草草整理了一下兩句話就能概括的回憶,露曼因終於想起自己當初來倫朗城原來是來找母親的。   “該死,我當初找她乾什麼。”露曼因自言自語,過了兩年他早了忘記了自己當初找她是為了什麼。   也許是因為這兩年把他的情感像泡茶一樣沖得更淡了,或得是一一“算了。”露曼因搖搖頭,不想再為這種事煩心。   不過現在去找她也是不錯的選擇不是嗎?   露曼因抿抿嘴,喉嚨裡有一股血腥味。他隨便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把傷纏了起來。   什麼門牌號碼他也早就忘了,兜兜轉轉很久終於在一名保安的幫助下找到了正確的地址。   “你好,請問艾梅拉夫人在家嗎?”露曼因按下門,但開門的是個保姆模樣的樣的婦人。   保姆吃驚的打量了一下他:“夫人馬上回來..…你是從那裡來的孩子?和街邊的惡霸打架了嗎?你這一身……”   “我是艾梅拉夫人親戚家的孩子。”露曼因向她撒謊。   “至於我為什麼來……”   “好吧好吧,我想夫人不會介意給一個可憐的孩子一個短暫的休息處的。”   保姆害怕的看了眼他還在滲血的傷。“進來吧。”   露曼因故作禮貌的她道了謝。   看來母親改嫁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家庭裝修很有格調,可見丈夫也不是什麼粗俗的人或者暴發戶。   大理石的地板和木質樓梯扶手,雕花復古繁復但不令人眼花繚亂,後園種著艾梅拉夫人喜歡的花和果樹,一切都符合母親的審美。   “看樣子她過得挺幸福。”   露曼因不慌不忙的在房子裡轉悠。   細心的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桌角和櫃子等尖銳的地方都裝上了防撞貼,應該是保護孩子用的。   他撫觸著二樓扶梯上的劃痕,這劃痕劃得很不是地方,還是又淺又長的一條,看樣子是小孩子拿玩具劃的。   果不其然,在房間裡有兩個兩三歲大的孩子正害怕的扶著墻壁,向外窺視著這個陌生人,從年齡來看,是母親離異改嫁後不久懷上的。   露曼因不用說話,更不用任何動作表示,他隻需要往那裡一站,他那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就已經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小孩子的直覺是準確的,這個身上背負著不少人命的惡魔讓孩子很不安。   露曼因冷笑一聲,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隻感覺身體有些失血過多導致的麻木。   “艾梅拉夫人,您親戚家的孩子找您。”很快,露曼因聽見門外有交談聲。   “親戚家的孩子?該不會是我的侄女吧……你不知道她有多頑劣。”艾梅拉猶疑著進入客廳,口中念念有詞。   “我可不是什麼侄女。“露曼因冷聲笑道,饒有興趣的觀察她的反應。   艾梅拉轉頭看向他,母子二人意外的對視了一眼。   她顯然是愣住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繼而是心頭的一股濃濃的酸楚,像是有個已經死去多年的故人又出現在她眼前。   霧氣從沒有關好的門縫處潛進了家裡,好奇的偵察著一切。   露曼因有些想笑,“已經不記得我叫什麼了嗎?”   “不是。”艾梅拉的聲音飽含不可思議的顫抖,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臉上帶著暗紅的傷疤,腹部還在不斷滲出鮮血的少年在她三年前還是她身邊的孩子。   “…………”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艾梅拉愕然的看著露曼因,最後目光停留在他的傷上,傷口處理的很隨意,僅僅是用布纏一纏,甚至連藥都沒上過。那股毒蛇般的震驚、愧疚和酸楚攀上她的脊背一一她張張嘴,最後又決定什麼都不說。   “去給他請個醫生。”艾梅拉的聲音乾巴巴的,轉頭對保姆說。   保姆離開了,露曼因也毫不容氣地坐到沙發上,開始打量他的母親。   她這些年過得不錯,看起來比三年前還年輕了一些。   艾梅拉不自然的把頭發撥到頸後,更讓她不舒服的是露曼因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一陣過後,艾梅拉像個母親批評瘋玩的孩子一樣對露曼因說,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懷疑,以及那露曼因無法確定是否真實的一一殘存的關心。   “我說,是和別人打架打輸了,你相信嗎?”露曼因漫不經心道。   “…………”   “我不信。”   艾梅拉夫人說完這句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暴怒的站了起來。   “看著你現在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和你那父親一樣,一樣……一樣都……”   她像是說不出那個詞一樣,這個詞未免太過惡毒,但她不吐不快,就和當初對前夫一樣。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平白無辜被她責罵呢?仔細回想在那個十餘年的家庭生活中,露曼因好像一直是什麼都沒做,卻永遠被雙方遷怒的那個。   她就這麼站了一會兒,露曼因不慌不忙的喝著茶,絲毫不在意母親的責備。   茶散發出陣陣馥鬱的清香,凈化著空氣中的血腥,他用茶蓋撇撇茶葉,居然是他以前愛喝的茶。   兩個人,麵對麵的坐在沙發上。   不僅麵容有五分相似,甚至連翹著二郎腿的坐姿都一模一樣。   艾梅拉等著露曼因先開口,但他始終淡定的在喝茶,像是把她當成空氣,這使她有些坐立難安。   尷尬的氣氛在二人之間彌漫,艾梅拉暗中瞥了他幾眼,但隻換來滿腹的氣憤和心臟的抽痛。   她強裝鎮定的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試圖表現得和兒子一樣漫不經心,但隻是無用功。   “你在乾什麼?”艾梅拉夫人還生著氣,但一翻對峙下來,她已經抑製不住心慌和憂心忡忡。   露曼因頭也不抬的回答她:“等醫生。”   露曼因的回答讓艾梅拉倍感憤怒和尷尬:“你來找我就隻是為治傷?”   “不然呢?”他?異的吹著茶水。   艾梅拉無力的放棄試探:“我本來以為你是來質問我的……”   她認輸般的把手抵在額前。   “來了就不想問為什麼……”   “不想。”露曼因還是很平靜,幾乎沒有被擢到痛處。   “我知道你是討厭我爸,所以連帶我一起討厭而已,沒什麼可問的。”他的語氣幾乎是“事不關己”。   艾梅拉的心快速的墜了下去。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她的親生兒子,在再一次見麵時會這麼出乎她的意料。   “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   “……”   “你就和個木頭人一樣,一點兒神情變化都沒有,你親生父親出車禍死的那天也是這樣,你一滴眼淚都沒掉,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露曼因?”她原本質問般的語氣已經放軟下來。   “無可奉告。”   露曼因很煩躁的放下杯子,杯底的茶葉已經飄浮不起來。   “不然呢?我該怎麼樣?欣喜若狂?我還沒這麼喪良心吧?”露曼因莫名莫妙。   從小生活在戰區讓他失去了對生和死的敏感,也不知如何磨滅了他的感情,兩年前尚可被忽視,現在這個現象已經猶為明顯。   露曼因自顧自的閉上眼睛開始小憩,艾梅拉夫人沒有接著問下去。   她這個兒子有個壞習慣,隻要在休息時被打擾就會發怒。   艾梅拉心煩意亂,不僅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見麵,還有露曼因對她的一切提問都答的毫不在乎,模棱兩可其至是避而不答,直到醫生來為他處理傷口,兩個都是沉默狀態,明明是血緣之親的母子,卻像是談判崩盤的生人。   她原想著在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試著安慰他一下,以彌補這些年來對他的愧疚。在英駭科這個國家,父母的感情是最不容易對孩子表現的,她不敢想兒子那麼重的傷是怎麼回事,也不敢想帶著傷走到這裡會是什麼感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原來改嫁時的絕決在此刻終於被消磨殆盡。   早該料到,在“母親”這兩個字麵前,一切強勢都會灰飛煙滅。   露曼因冷冰冰的看著醫生把自己的傷處理好,從頭到尾連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更別說喊疼。   艾梅拉什麼事都插不上手。   天色漸晚,晚飯時露曼因就躲在艾梅拉給他騰出的客房裡,把點心擱在一旁,漫不經心的翻著書。   艾梅拉不知道兒子喜歡什麼,每當前夫和她吵架的時候露曼因就坐在一邊看著,或躲在房間裡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對自己的兒子知之甚少。   露曼因一聲不吭的躲在房間裡,就像從前一樣,不管這家人對他這個“外來者”有多好奇,他已打定道不參與這家人的任何活動,不管艾梅拉多少次想對他表示關心,以及再來問多次:   “你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關心?就算你爸死在你眼前?”   “我說,沒有必要這麼煞費苦心的來試探你這個以前的兒子還是不是正常人吧?!”露曼因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不管怎樣,非常感謝你最後幫我一次,我從來也沒有你想的那種難過,我一個人生活得也很好,可以了嗎?我想我解釋的夠清楚了。”   艾梅拉最後一次來找他,他不耐煩的對他以前的母親皺起眉頭。   “真的,我不為任何事感到難過,最親近的人死了又怎麼樣?我見多了,你也應該一樣。”   “真的,夫人。”   露曼因做發誓狀向她保證。“我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