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觀之不似明君(1 / 1)

陛下何日還朝? 揚鑣 3109 字 2024-03-16

李道宗的目光猶如鷹隼,盯著李規的眼睛,問道:“你怎麼可以說出這般有違臣綱的話來?”   “父親。”李規不躲不避,迎上李道宗的目光,道:“請容兒子把話說完。”   “說!”   “兒子非是因為孔師父教過我才認同他的話,兒子是真的在想,陛下是否真的適合做大武的皇帝。”   “這不是你可以議論的。”   李規笑笑,道:“兒子有自知之明,但兒子也曾記得,先皇在時,常常說,天下人議天下事,若事做得好,又怎會怕說?故才立下武朝不因言獲罪的鐵律。”   見兒子搬出先皇,李道宗沒反駁。   “陛下登基前,兒子曾做過他的伴讀,朝夕相處了數月。兒子自問對陛下的性情有些了解。”   “誠然,兒子也認可陛下是一個好人。陛下成長於江湖,性情自由不羈。他待人以誠,從不苛責他人,有容人之量。就算明知一些人有不臣之心,他仍然允許這些人立於朝堂,不株連,不構陷,不興大獄,他還廢除掖庭,發放銀錢,讓年老宮人出宮養老——”   “這都是善舉,但這也不能說明,他是一個好皇帝。”   “他不喜宮闈生活,厭惡朝堂勾心鬥角,他不喜政事,登基以來隻顧出宮花天酒地,大小事情放任魏王處理,任由他培植親信黨羽。就算沒有今日的事,早晚也會出事,到那時,大武免不了一場亂,您覺得陛下有先皇之能,能夠安定天下嗎?”   “唔……”李道宗默然不語,李規的話讓他想起了二十幾年前,他的兄長垂垂老矣時,幾個皇子也是各有勢力,最終大亂起,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先皇,用一個不可思議的經歷,擊敗了所有對手坐上了龍椅。後馬踏江南,滅門派上百,南擊百越,令其遷於三江之南,北蕩鮮卑,盡殺鮮卑王族,使其殘部不得不西遷漠北,成為突厥三十六部的一支。   先皇一生文治武功,歷數中原各朝代,也是數一數二的。他治下的版圖,已超過古籍中記載的“九州之地”,不能更廣了。   如今的陛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可能做到這些。   “若來日大武遭亂,生靈塗炭,兒子想,不如想辦法阻止這一切發生。讓陛下回到江湖,也許對他來說,也是一個解脫。兩全其美,不是樂事麼?”   “唉——”李道宗沉默良久,忽然長嘆了一聲,道:“規兒,爹非愚忠之輩,否則也不會在當年支持身為二皇子的先皇,我選他,就是看出他能夠安定天下,否則中原再度分裂,亂世不知又要持續多久。爹長在亂世,深知百姓多苦,亂世人命如草芥,易子而食,那副場景就是現在,爹也常常做噩夢。”   “你說的話,爹知道有道理。但為臣者,不該想這些。還有一點和當年不同,當年先皇一身孤勇,成敗皆在他一人。而如今,誰可替陛下?魏王麼?你翻翻史書,外戚當朝是什麼下場,還用多說麼?”   “除了魏王,其餘幾個,都是紈絝之徒,江山交給他們,隻會敗落更快。陛下雖心思不在社稷,最起碼不會添亂,若能做個守成之君,倒也無不稱。”   李規抿了抿嘴,似還有話想說,李道宗擺擺手,道:“規兒,一切都等迎回陛下再說。爹信你便如同信己,千萬不要做出讓爹沒臉的事來,否則爹隻能自戕以謝天下了。”   “兒子明白,父王放心。”   -----------------   丞相府。   書房內,蔡元背對著桌案,手裡把玩著一對玉核桃,此物乃稀世美玉,難得天然造就的玉髓,非雕非刻,尋遍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對來。   屋內極安靜,隻有兩個玉核桃碰撞發出的清脆之音。   忽然,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小廝走進來,蔡元回頭看去,小廝搖了搖頭,蔡元揮手讓他退下,吩咐道:“通知暗子動手,另吩咐草原白衣,不惜一切手段,拉攏、刺殺、投毒,無所不用其極,隻要能把那人除掉,就是立下大功。我許他良田千頃,黃金萬兩,高官厚祿,三生三世享用不盡!”   “喏。”外麵傳來一聲應答,隨即又歸於沉寂。   “老匹夫,竟然把我安插在宗正寺和皇城司的眼線全殺了,你可真夠狠的!”   -----------------   京城種種,遠在千裡之外的李譜什麼都不知道。昨日黃昏,蘇轍差人送來了一車禦酒,李譜大方地分給迪麗一半,跟桐兒一起,一口酒一口肉的吃了個美。   吃不了的酒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也沒吝嗇,分給了看守他的武士。這些人本來不敢吃,但禦酒對他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實在沒扛住還是淪陷了。   好在同樣受了賄賂的迪麗也不好意思處理他們,因此翌日天亮,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隻是吃人嘴短,對待李譜主仆卻再也狠不起來了,有些武士甚至都開始不自覺地行禮了。   李譜享用了一個武士從自家帳子帶來的馬奶米茶,一邊嚼著肉乾,一邊讓桐兒幫他把行頭穿好,對送馬奶米茶的武士說道:“能不能麻煩你阿嫲給我的侍女做一身衣裳,就像你妹子穿的那種羊皮襖子就挺好,我不白要你的,等昨天送酒的那人再來,我讓他給你錢。”   “不要、不用——”武士連連擺手,他不會幾句中原話,有些說不明白,但能猜得出意思,大意是昨天喝了酒,今天帶了馬奶,算是交換,酒很值錢,馬奶不值錢,羊皮也不值錢,再做個襖子也不值昨天那壇酒錢。   “這裡物價這麼便宜麼?”李譜再次感謝,憨直的草原武士覺得不自在,轉身出去了。   桐兒已經幫他穿好了行頭,上下瞧了瞧他的樣子,笑道:“陛下要是再曬黑一點,就跟突厥人沒區別了。”   “是吧?朕也覺得。”李譜對著水盆瞧了瞧自己的英姿,感慨道:“其實中原人,突厥人,說到底不都是人麼?打了勝仗都高興,死了親人都悲傷——”   說著,他拿起這兩天一直蓋著的羊皮,裹住了桐兒:“不說這些,今天外頭風大,你別染了風寒,且找個視野好的地方,看你家陛下如何力壓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