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坐到明月的床旁的椅子上,明月泡了咖啡,阿南說:“其實,這次來,我是想讓你用【科學】,來幫我解釋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明月點點頭,聽下去,阿南就把染坊棄屍,一路查線索,再到橡膠園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當說到鳳陽幫妖女搖鈴鐺的時候,明月打斷說:“餘師傅跟我說過,那些街頭的人販子,通常用迷粉或是食物裡下藥,讓受害者在一段時間裡失去意識,期間用一些特殊的聲響,給被迷之人腦子裡留下記號,等過一陣迷藥發作,人販再發出聲響,受害者就會像行屍走肉一般,尋著振動的音波來找。” “餘鐵匠說的這個聲響,和鈴鐺的用處一樣。”阿南點頭。 “後來,我也讀到過西方有類似的說法,簡單說,就是讓人大腦放空,陷入不能自控的半睡狀態,這個方法叫做催眠,一般是用來治療精神病的方法,當中就有敲擊樂器、水杯,引導治療者進入半睡狀態,這個就是科學的解釋。” “那麼,這個發光石頭,怎麼來解釋呢?”阿南補充一句道:“我昨天見識過那個鈴鐺,也不過如此,那塊石頭才最讓人害怕,出現的幻覺和真的一樣,當時我人確確實實是醒著的,但身邊出現的人和物,感覺都能聽到呼吸,摸到體溫,有一次,有個蛐蛐兒從我手裡跳出去,蛐蛐的腿蹬我手心,我能夠清楚感覺到這微小的力道。” “南哥,居然那麼真實生動嗎?”明月也是迷惑。 “你說江湖迷藥這些,我也知道不少,迷藥發作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鳳陽幫的女人是等小孩婦女回到家裡,藥效發作,才施展迷術。這個石頭不一樣,我頭一次看,隻看了半分鐘不到,就被徹底迷暈,後麵更不行了,隻看一眼便無法自控。” “雖然南哥你的內功不是頭一等的,比長輩的那些高手也差之不遠,居然一點都抵抗不住這邪門迷術,這個石頭真的很厲害。你繼續說,我再思考一下。” “我跟你說,這個幻覺讓我重新經歷一遍小時候的事情,種種細節,和那時一模一樣。就這些事情,你讓我平時回想,也記不起來那麼清楚,就在幻覺裡,每一分一秒每一個場景,都是身臨其境,一絲不差,像做夢吧,也不是,夢是假的,這幻覺卻是真的。” “等等,南哥,你說,這個幻覺,是你的回憶,或者說是小時候那些經歷的記憶,對不對?” “對,這個說法完全對。摸到、聽到、聞到、看到的,都是以前的事。” “我們試想下,那個石頭,如果可以激發你大腦裡的記憶細胞,那些記憶細胞極其亢奮地活動,大腦控製人身體的運動、感受、情緒,你就會不由自主得受到那些記憶,給你身體感官帶來的刺激。” “我隻出現過一個不真實的幻覺,就是看到橡膠桶裡,裝滿金黃的膠。” “這個不是你的記憶,對吧?” “不過那邊的人,在說什麼橡膠樹裡有黃金了,挖出黃金就發財了這些話,說了好幾遍,想必是在誤導歪曲我的所思所想。” “他是在洗腦,給你植入一段虛假的信息,再通過石頭的作用,放大你腦中的認知。”明月喝了口咖啡,開始找東西。 阿南繼續說自己的猜想,明月抬了一部非常重的儀器,放在桌子上,緊接著拿東西拆了零件鼓搗起來。不一會兒,明月戴上手套,拿出一根細細的金屬絲,放在阿南頭發的各處,儀器上的指針時不時跳動。 “這是什麼?” “探礦的儀器,我增加了功率,用下來,可以確定,你身上的射線含量遠超過正常人的水平。”明月把金屬絲拔下放在桌子上,繼續說:“一般天然礦石,都會發出射線,不同的金屬礦石,發出的射線頻率也不同,礦業公司的人,就是通過找這些射線,來確定山裡是否有對應的礦產。” “這些頻率對人傷害很大,很多都不是人身體可以承受的,所以采礦的專家,一般會穿上屏蔽和反射這些射線的特殊保護服,才敢去到一些礦石密集的地方。” “采礦工人一般很少做保護,因此,長久接觸這些礦石,身上就會帶上相應的射線,這些射線,輕則讓人生出各種各樣的病,重則要人性命,所以常年采礦的,壽命一般不會太長。” “剛才我用儀器確定了你受過強烈的射線照射,那麼小的一塊石頭,過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依然可以在你身上留下那麼高頻率的射線,可見這塊石頭對人身體的傷害極高,南哥,我來說一下我用科學推測出的猜想。” 阿南點點頭:“怎麼科學也可以猜的嗎?” “先提出猜想,再去證實,證實完了得出真相,這個是科學的方法。”明月看著阿南說:“這塊石頭,很可能是一種極其稀少的獨特礦石,可以發出比正常礦石更強烈的射線,射線照射到人身上,對大腦裡的一些細胞影響非常大,可以讓記憶、感受這部分功能急劇放大。鳳陽幫一直靠拐賣人口為生,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塊石頭來,發現能用它來控製人的心智,那200多人蛇在橡膠園,被挖金發財洗了腦,卻沒想被人利用了,做了免費的勞力。那石頭射線危害很大,怕是不少人已經病死、累死,現在他們逃去其他地方,你肯定要追查,我打算給你做一頂能夠防護射線的帽子,現在就準備材料,明天送去管理所,你記得拿。” “不用做了,我馬上去橡膠園,量這幫人也不敢出現。要是下次遇見了,我把眼睛一閉,沖過去先砸掉邪石,看他們拿什麼為非作歹!” “射線是看不見的,閉眼可沒用,你一靠近又要著了道。我用科學幫你解釋過了,你不信科學也應信我,總之記得再看見怪石,一定戴上保護帽。”明月從衣服箱子裡找了找,拿出一頂鴨舌帽,給阿南戴了戴,太小了,又放了回去。 “我和你一起出門吧?”明月也要出門。 “好,這些錢你拿著,沒錢了不要不開口,問我拿就好,我不在你就問阿姑拿。”阿南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一疊錢,放在桌上。 “你還當我是小時候,我那些機械工具的專利,都賣去了美國和德國,賣了不少錢。” “我每個月的工錢,再加上管理費,都交給我阿姑了,你不要看不起,那也是很大一筆錢。”阿南有點尷尬。 “錢你拿走,哥我告訴你,你那點錢真沒我賺得多,我隻留了一點,其他都給教堂了。咱倆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怕掉麵子,怎麼還比起錢多錢少來了呢?” 說笑間,兩人勾肩搭背下了樓。 在大街路口告了別,阿南回到菜市,問候了蝦頭姑,趕回管理所,門口小寧波拿著香煙櫃板,看見阿南回來,也跟著走了進去,到了辦公間,拿出一張紙條給阿南,上麵寫著:吃的是蝦米雜魚米粥之類,看來郎中已經去過後山了。南洋以稻米為主食,雜魚粥在百姓裡最為常見,然而稻米、蝦米和雜魚,隨處可見,便走去米鋪問,問得並沒有可疑,走去肉鋪找豬肉發。 豬肉發遞給阿南一支香煙,自己點火先抽了起來:“管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消息,飯店麵館什麼都查了,剩菜泔水什麼的,也是正常讓丐幫的人收,沒有異常。” 阿南點點頭,穿過幾個攤子,走進一個墻角,轉了幾轉,從一個拐角弄堂出來,又來到了大街一側,門口齊齊整整擺了幾個黃包車,頭上招牌:【黃氏車行】。走進車行,上了二樓,找到了黃包車在給手下發牌子。 黃包車示意阿南去旁邊房間,阿南在隔壁房內等了半刻鐘,黃包車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黃包車,有消息嗎?” “管事,沒查出什麼,真要說的話,有一個消息,和你要查的事情,可能沒什麼關係。” “你說。” “手下人說,海市裡給軍隊供油供米的陳老板,最近連著兩天去軍隊大樓記供貨單,陳老板嘴巴很緊,隻說海上打仗,部隊正常籌備軍需。眼下沒見到軍方征兵擴員,不過那點糧米也沒多少,籌糧備戰的話,屬於正常情況。” 阿南問道:“不是我多疑,如果那些新采購的軍糧供200多人,大概可以吃多久?” 黃包車搖搖頭:“這個說不好,軍隊不知道平時儲備多少糧食,隻知道每過一周,拉車裝一回倉,陳老板大概也是每周去一趟。現在是月頭,陳老板一周裡連去兩趟,多運了一趟。” 阿南抽了一口煙,計算著:“這月陳老板的補倉,假設三千多人的駐防部隊吃一周,200多人就可以吃4、5個月的樣子。” 阿南低頭想,自雨季後,割膠大概還有4個多月就結束,這裡頭真不會有什麼聯係吧,怎麼查著查著,查到軍隊去了。如果真是軍隊送糧養那些人蛇,這事情可就棘手了。 阿南向黃包車道了別,下樓打定主意:不要去多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去橡膠園! 一路不停,又來到亞隆橡膠園,園內一切如故,未到中午,工人都去林子裡采膠,莊子的小樓和棚外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阿南路過一樓時,偷偷查看了後院的膠桶,昨天那些空白封條的膠桶一個都不見了,這裡果然是有貓膩。 二老板在二樓清點賬目,好像無事發生一樣,阿南微笑著作揖,二老板似乎頗為意外,作揖道:“這是怎麼了,夏管事接連兩天登門,是有什麼事嗎?” 阿南心想,既然要裝糊塗,我就點點你的死穴,笑著說:“劉老板和夫人昨天何時回的家?不會今天又去郊遊了吧?” 二老板微笑回答:“老總和家姐今天在府上,昨天何時回家,我記不清了,您走之後沒多久好像就回來了。怎麼,有事找他們嗎?” 阿南點點頭道:“確實有事,還是要緊事!”然後看了一眼了二老板,二老板有些不自然,阿南繼續道:“昨天我回家,聽我四叔說,過兩日有位重要的客人來,不知道送什麼禮物才好,聽聞那位客人喜歡花花草草,就想找點世麵上見不到的好植株來送。我說巧了,橡膠園劉老總和夫人,最喜歡培養一些奇花異草,明天我再跑一趟,問兩位長輩討買一些,我四叔也讓我快來。這不,吃好早飯,去所裡看了會兒報紙,就過來了。” 二老板哈哈大笑:“哎呀,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一會兒讓家姐帶幾個工人,去挑一些好的品種,用上好的花盆布置完,給您送過來,您看是直接送碼頭還是送您府上?” “都不用,我正好來學習學習,請教唐夫人一些花草養植的學問,我陪著夫人一起去看。” 二老板有些躊躇起來,阿南追問道:“怎麼,是不方便嗎?” “方便方便,夏管事先跟我去客廳喝茶,喝完了我們一同去!”劉老板突然出現在房門口,笑著抱拳說道。 “劉總,好久不見吶!”阿南抱拳回禮,一雙眼靜靜盯著劉老板。 “難得四爺開金口,他從來不問別人伸手的,我們這回一定要好好準備準備。”劉老板作了個請的手勢,邀請阿南去三樓正廳。 三人行至三樓,劉老板讓二老板去點賬簿,二老板轉身下了樓。 阿南看見唐夫人在大廳一旁的凳子上坐著喝茶,見阿南來,起身道了聲好,跟昨天那般猙獰樣貌完全不一樣,隻是氣色不好。再看劉老板,雙眼無神,眼圈烏黑,全然沒有昨天見到的那般瘋癲,隻是跟二老板說得一樣,看起來老了許多。 劉老板讓下人準備了茶,阿南吹了吹喝了一口,見旁邊沒人,正色道: “劉總、夫人,我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說了。能和我解釋下,昨天的事情嗎?” 劉老板有點尷尬,夫人也低下了頭。劉老板嘆了一聲氣說道:“夏管事,我不知道怎麼說,我知道你的手段,昨天既然讓你看見了,依你的能耐,沒兩天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老總,夫人,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跟我說,我必當竭盡所能。但如果做了違背規矩的事情,我絕不手軟,一定秉公辦事。” “那片橡膠林,我種植了多年,是我公司新開的一期園子,至於那幫人,現在都走光了,裡麵的貨物,我隻拿了一點補充倉儲,其他都是他們的,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他們是誰?” “怎麼好跟你說,你不要參與進來,這不是市麵上的買賣,我吃虧我認了,你再不要問這件事了。” 阿南見劉老板死不開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心賭上一把,朗聲道:“我知道你一個生意人,肯定得罪不起人家拿槍的,但是事已至此,瞞是肯定瞞不住了。” 劉老板點點頭:“夏管事消息靈通,那你應該知道,瞞不住了,又當如何?華人會烏鷺棋社,黑管黑的,白管白的,這件事情跟你已然無關,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就該回去,不用再來為難我了。” 阿南雖然賭中了可能與軍方有關,聽劉老板的意思,這件事情應該由白鷺來管,隻是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從劉老板這裡肯定是要不到答案了,心裡十分著急,又不想把自己未查清事情真相的底牌揭開,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劉夫人見狀,走過來輕聲道:“夏管事,去看我養的那些花草吧?您看著挑選一些。” 阿南心中急躁,腦子亂成一團,苦笑著回應:“夫人,不用了,剛才都是隨口瞎說的,我先告辭。” 雖然無憑無據,卻找到了一些眉目,也印證了一些事情,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如先回去找師爺商量,說完向二位告了別,再去二樓二老板處告辭,一路火急火燎回到烏鷺棋社。 師爺聽阿南講清了來龍去脈,一筆筆記在紙上,沉吟思索了半響,對著阿南說:“烏鴉,橡膠園可以暫時先查到這裡,鳳陽幫的消息可以繼續跟,這件事情就先這樣,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東西。” “師爺阿叔,猜到什麼了?” “亂猜的,軍隊撥糧讓人蛇去劉老板的新橡膠園采膠,劉氏自家的橡膠,被軍方逼迫掠奪,所以心裡覺得很吃虧。” “恩恩,有道理。”阿南點頭。 “我等會兒把書信交給白鷺那邊,這件事,之後就由他接手吧!” 阿南嘆了一口氣,張半仙啊張半仙,這卦算的可真準啊! 嘴裡喃喃道:“我早說讓白鷺那邊來接手。” 師爺搖了搖頭:“烏鴉,你可是立下不小的功勞啊,如果以棄屍案、人蛇案、拐賣案這幾個,直接讓差館去查橡膠園,後麵查到是軍方的事情,你說白鷺那邊的工作,是不是就很被動了?現在你把信息理清,我再讓他查,這下他一有眉目,二知方向,才曉得如何處理,這件事才能有最終的結果。” 阿南記起張半仙的話,嘆氣道:“到頭了真是一場空。” 師爺拿出另一封書信,朝阿南展示,接著說道:“不要自怨自艾,人家白鷺那邊也有一樁事,要找你幫手,剛好,你倆互相交換,他查的頭你給續上尾,你查的讓他接著乾,這豈不公平?” 阿南驚訝道:“哦,他查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