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權當為了我(1 / 1)

那隻會說普通話的昆蟲人,往天花板洞口發射了某種繩索裝置,隨後招呼吳鳴和王展一前一後抱緊它。昆蟲人的身上有種奇怪味道,吳鳴從沒聞過的腥味,外殼摸起來冰冰涼涼有點濕滑,長在上麵的刺不知何時縮了回去,可即便這樣,吳鳴的皮膚還是被硌得很疼。   當另一隻昆蟲人將同類綁在後背時,汪倫也與其擁抱在一起,臉上表情難看至極。   昆蟲人雖然長著觸角,可交流方式也依靠聲音,隻是那種類似蟬鳴的頻段,人類再進化一千年也聽不懂。隨著它倆點點頭之後,繩索被係在了腰間的隨身聽上,而後,吳鳴幾人被一股超快的力量往地麵扯去,速度幾乎達到了八十邁。   經過一層層被打通的地下混凝土建築時,吳鳴這才反應過來,昆蟲人製造的那道光,居然能鉆透地下五百多米,而且是一瞬間完成。   超快的爬升速度,帶起冷風呼嘯刺得臉頰酥麻。環抱在汪倫胸前的昆蟲人手臂,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吃麻辣小龍蝦的體驗,那時的水產業,仍有一批老輩人在苦苦維持。如果是平時回味小龍蝦的口感,汪倫會露出享受表情,可此時,他頭頂正在承受昆蟲人呼出的氣體,一想到那副類似蝗蟲的口器,他就忍不住渾身戰栗,擔心自己的腦袋會被一口咬掉。   坐大型電梯下去的時候,花了十分鐘左右,而昆蟲人的穿洞繩索,隻用了十幾秒。竄出地表洞口時,昆蟲人僅靠雙腿就能扛住三個人的重量,從十幾米高空落地而毫發無損。   昆蟲人鬆開吳鳴幾人,按了一下隨身聽,飄在空中的繩索裝置,立刻飛進了更高處的飛船裡,那是一艘很小的飛船,沒有51區實驗室裡的飛碟那般光滑善良,形狀也不夠美觀。   “就到這吧,地球人,我們要走了……”   說完,兩隻昆蟲人帶著同類的標本,向空地走去,天上的飛船也在緩緩下落迎接。吳鳴看到這一幕,突然想起了防空導彈,掃了一眼周遭他才發現,樓房建築已經都塌了。坦克、飛機、機槍堡壘、重重崗哨,也都變成了廢墟瓦礫中的破銅爛鐵。地麵上遍布著鋼盔和槍械,還有一片片擴散狀的血跡碎塊,一隻完好的靴子裡甚至殘存著露骨的腳掌,但唯獨不見人影,哪怕是一具完整屍體也沒有。   結合著昆蟲人秒殺威廉姆斯的情形,吳鳴對地麵的慘烈戰鬥有種身臨其境的感受。   恐懼和激動令他們忘了理智,人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就會吸入大量細微顆粒,鼻腔漸漸被覆蓋堵塞,口鼻出現不適,甚至呼吸困難,眼睛也會被迷得淚流不止。   “走吧,得趕緊帶上防毒麵具才行,我可不想被空氣給毒死……哎,王展,你乾嘛去?!”汪倫說。   之前和丹尼爾談價交涉時,王展隻是期待與渴望,進了地下基地,他也能抑製住內心躁動,直到那艘實驗飛碟、外星人標本、以及昆蟲人,輪番刷新他的大腦認知時,好奇心徹底被亢奮癲狂占據了,催促他追隨腳步跟上去。   “等一下!請把我帶上吧!我願意跟隨你們離去,請接納我……”   那隻背著同類標本的昆蟲人,進入了飛船內,而另一隻,聽到了王展的請求,真的轉身往回走了幾步,“抱歉,地球人,我不能帶你走,我的飛船並不是宇宙旅行車。”   “你不必擔心我會產生什麼威脅,我並無惡意,我隻是有太多問題需要你們幫我來解答。盡管我還是有點害怕你們,但我認為,隻要時間久了,我是可以接受你們的身體樣貌的。”王展說,那種懇求的表情,說明他真的想離開地球,哪怕失去家人,他也想聽聽外星人講的故事。   “地球人,不要有這樣的想法。我們是食肉種族,你如果在我的星球上露麵,所有人都會迫不及待想消化掉你所具有的營養。你甚至連解剖研究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人類生物信息我們早就有了,你不會得到短暫的珍視,而是被扯碎,聽明白了嗎?地球人。”昆蟲人用隨身聽說,頭上觸角不停晃動,眼睛也在三人臉上看來看去。而它的話猶如冷水潑頭,為王展換上恐懼神色。   “好吧,那祝你們一路平安。”王展失落地說。   “再見了,我朋友的同類們。要盡快強大起來,弱肉強食的遊戲已經開始了。”昆蟲人說完,轉身離開了。   那艘飛船很安靜,聽不見引擎在工作,也沒有噴發強大氣流,猶如深海中向水麵浮去小水泡,緩緩升向漆黑夜空,化作遙遠的小星星。   “它說的弱肉強食是什麼意思?”吳鳴仰望著空無天上問道。   “字麵意思唄。”汪倫說   “它是想說……還有更多種類的外星人?!對吧?隻有這個解釋了。”王展再次興奮起來。   “兩位大哥,非要當人肉吸塵器嗎?”汪倫捂著嘴說:“有什麼終極奧義,等戴上防毒麵具再研究不行嗎?不覺得空氣很嗆,嗓子很疼嗎?”   當三人鉆出鐵網翻找裝備時,冷雪開著一輛汽車趕來了。還是那身風衣雙槍打扮,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哪怕吳鳴剛剛經歷過九死一生,她也隻是淡淡的一句,“沒事吧?”   “他好得很。”汪倫打開麵具揚聲器,搭著吳鳴肩頭調侃說:“交了個外星朋友,還跟人家熱情擁抱呢!”   吳鳴擺脫汪倫朝車子走去,“彼此彼此。”   “看來你們經歷了很多。”冷雪說。   “是啊,驚險又離奇,都能寫成書了。走吧,路上跟你慢慢分享。”王展附和道。   聞得此言,吳鳴把著車門問道:“王哥,這算值回票價了吧?”   “嗯,值了,我這輩子算是值了,可以說是死而無憾。”   “雪,有收獲嗎?”汪倫坐在副駕上邊抽煙邊問。   “你猜的沒錯,威廉姆斯家裡確實有保險箱,裡麵也確實有重要紙質文件,我已經拍照發給飛鳥了,整理好以後,她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你偷偷潛入了一個將軍的家裡?”吳鳴問。   “一開始是潛入,那些保鏢也不夠認真負責。可中途他老婆醒了,我就給打暈了。汪倫說過不能濫殺無辜,隻要情報信息,不要人命。”   “也是。空中宴會你都如入無人之境,是我大驚小怪了。”   “說說你倆吧,兩位大哥”汪倫掐滅煙,回頭看著吳鳴和王展,“來也來了,看也看了,第三類也接觸了,該心滿意足了吧?”   “我的心願都實現了,以後保證乖乖聽話,我發誓。”王展做出手勢信誓旦旦地說。   “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來這就是想陪王哥,順便散散心。”吳鳴說。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玩遊戲誤殺平民而產生了輕聲念頭,所以才自己往危險地方鉆。”   汪倫這話,讓吳鳴臉色一變不再言語。身旁的王展更是一頭霧水皺眉詢問:“鳴,遊戲誤殺是什麼呀?”   “一件不好的事,知道了隻會增加你的煩惱。”吳鳴神情陰鬱地說:“其實剛才要是被殺死也挺好,一了百了,沒煩惱。”   話音剛落,冷雪斜瞥了一眼後視鏡,然後一腳急剎把車停下了。   所有人都被慣性晃得不輕,隻有冷雪一臉森然,揪著吳鳴衣領將其扯下車,拖進內華達的黑暗荒漠裡。吳鳴清楚這女人有多強悍,所以就算摔倒了也不掙紮,表情極為淡定。王展想要勸阻,卻又不敢跟得太緊,而汪倫更不靠譜,居然特意下車倚著車頭,一手拿煙一手防毒麵具,來回切換,就差把不以為然寫在臉上了。   拖出一段距離後,冷雪掏出手槍上膛,嚇退了王展,指著吳鳴眉心。   “所以,為什麼要殺我?”   “沒理由,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隻需一發,你的腦子就會帶著所有煩惱留在這片沙地上,你會腐朽消散,慢慢化作沙石的一部分。也會失去你的養母、姐姐、朋友和記憶。”   “開槍吧,讓我贖罪。”吳鳴說,還用左手特意撫了撫屁股下的土,像在試被子的柔軟程度。   “你覺得我不敢?”   “在我的印象裡,你冷雪就沒有不敢做的事,能被你送走我也挺開心。”   “想知道我對你的印象嗎?”冷雪看著席地而坐的吳鳴說:“平凡、甘願茍活一輩子、沒有大誌向、一事無成但卻善良。你這麼孝順的人,真的忍心撇下親人,讓她們承受悲痛和艱難嗎?”   吳鳴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流下淚,“我也不想離開她們,可幾十萬人讓我夜不能寐,喝醉隻能逃避一時,醒了還要麵對那一張張痛苦麵容的質問,我真有點頂不住了。”   “你死了,他們就能復活嗎?你連飛鳥一半的承受力都沒有,她想的是怎麼幫那些人報仇雪恨,而你卻選了個最懦弱最無用的方法。”冷雪輕輕嘆息一聲,“我雖然無懼死亡,但從來不輕視自己這條命,因為我要做很多事,我需要它。我希望你也能珍視生命,與其糾結自己被人利用的事情,倒不如奮起反擊,幫冤死的那些人報仇。”   “為什麼要開導我?我明明一無是處,對你們一點用也沒有。”   “因為你善良,因為我想有你這個朋友……”   吳鳴感到驚訝,像冷雪這種不輕易接納人的高冷孤僻性格,親口承認需要朋友這件事,絕對是破天荒了,而且她還用心良苦的勸自己釋懷,雖然方法有點個性了些。   “你把我當朋友?”吳鳴問。   冷雪收起槍,捋一把被風吹亂的秀發說:“對,從你救我的那天,我就在心裡認定你這個朋友了,否則,也不會跟你說這麼多。我希望你不要再鉆牛角尖,那樣做毫無意義,隻會把你自己搭進去。”   吳鳴有些鬆動了,心裡開始反問自己:是啊,一個讓人痛苦的牛角尖。她說得沒錯,我有那麼重要嗎?我太高估自己了,那幾十萬受害者是別人故意設計害死的,我何德何能憑自己一條賤命去平息他們的怨恨,我應該做的,是找出真正的兇手,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不會再自暴自棄了,放心吧。”   “我喜歡你的屋子和你的生活,那是我沒法擁有的美好和幸福,說你平凡,其實是嫉妒羨慕。從前我幫‘翻天’殺人放火,隻是為了和公司對著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後來,我有了個自己的心願,我希望你能好好度過你的平凡生活……權當是為了我。”冷雪說,聲音中的幾分柔和,令吳鳴很不適應,可拉他起來的那隻手,依舊強壯有力。   “趕緊上車吧,我今天吸的有毒大氣夠多了。”   兩人返回車旁時,汪倫笑著鼓掌說:“哇哦,雪兒,棒棒噠,直是場精彩的人生開導。我以後要是也低迷了,你也會這樣對我嗎?”   “我會直接開槍,不做贅述。”   集團雖然沒在新聞上大肆報道51區的事,可是盤查搜捕的力度空前巨大。然而,是網就會有漏洞,吳鳴這幫偷渡客就是鉆網的小魚。返回魔城的火車上,有乘客也有貨物,別人在客廂裡有吃有喝,而他們隻能坐在膨化飼料堆裡,忍受海風的再次吹襲。   但凡是沒有危險的環境下,冷雪都會抓住機會補覺,睡得很平靜,像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孩。汪倫坐在對麵用智能手環查看飛鳥傳來的文件,王展被裡麵的內容深深吸引,就像狗皮膏藥似的,怎麼攆都攆不走。   冷雪躺在睡袋裡,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吳鳴覺得海風太不正經,總是往女士領口裡鉆,便拿了件外套幫冷雪蓋上,等他再次靠著廂板時,忽然想起了麥老頭所說的禁忌,心中不由一陣後怕,慶幸自己躲過了一次皮肉之苦。   而就在這時,冷雪翻身摟住了他的腿,嚇得他差點逃開,也引來了汪倫王展的目光。吳鳴這才意識到,冷雪是有沖鋒陷陣的天賦,但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應該遭受異類眼光,尤其不該來自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