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高架橋梁縱橫交錯,像繁雜的巨型脈絡,聯通著每個方向每個角落。 當汪倫也閉上眼休息時,老麥克隻好去看車外風景,其實他並不困,可這幫飄洋過海的同誌,身上似乎有股感染力,讓他不知不覺靠向頭枕,呼吸變得輕緩。 車內的陣陣鼾聲中,忽然有一聲機械結構的“哢噠”聲混入。與此同時,吳鳴倚著的車門忽然打開了,他在睡夢中驚醒,身體猛地朝車外栽倒出去,而身上的安全帶,不知何時居然被解開了。眼看就要臉著地時,他那條新換的機械臂起了作用,墊在腦袋下麵,和水泥地摩出了一條火花長線,嚇得他驚叫連連。 冷雪雖然反應迅速,但卻扯破了吳鳴的衣角,抓了個空。當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時,老麥克果斷接管車輛駕駛,向左猛得變道,這才避免了吳鳴被夾在兩車之間。 等吳鳴被冷雪拽上來時,那條閃亮的機械假肢,已經被磨出了好大一片汙損。 “什麼情況?!嚇死我了!”吳鳴捂著心口大喘粗氣說。 “嗯,可能那扇門的行車落鎖裝置出故障了吧,無人駕駛出租車才剛投入運行沒多久,檢修維護也許沒跟上......幸好你沒出什麼大事,不幸中的萬幸啊。”老麥克說,他的手從此沒敢離開方向盤一秒。 吳鳴將安全帶卡扣插進去,反復拉拽確認,“故障?我這也太寸了吧!” 飛鳥看著身旁的車門,心說:這種鎖,好像沒有誤觸的可能性吧?真的隻是巧合嗎? “這種事經常發生?”汪倫問麥克。 “不,至少我沒遇到過,也沒聽說過。” 小插曲有驚無險,隻對吳鳴的鐵膀子造成一點磨損,但這之後,車裡已經沒人再敢睡覺了,都怕這種意外會再發生。 吳鳴掰著機械胳膊查看破損程度,吸進鼻子裡的空氣,總讓他感覺帶著一股淡淡的焦味,這味道像是從身後散發過來,回頭用力嗅了兩下,他這才皺著眉說:“是不是什麼東西燒著啦?有股燒焦味,你們聞到了嗎?” “啊?有嗎?”汪倫仰著脖子,像警犬在找違禁品,“別說,好像是有點。” “麥克先生,要不要停個安全位置檢查一下?行車安全不是小事。”飛鳥說。 “好,我在下一個出口下橋。” 老麥克話音剛落,車子忽然急劇加速,所有人都被強大的推力壓在椅背上,儀表時速超過200邁仍沒有減速趨勢。 “麥克,你開慢點!”汪倫大喊道。 “不是啊!我沒踩油門,這車出故障了,它正在自己給油呢!” “那你快踩剎車呀!”吳鳴抓著安全帶說。 “我踩了,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老麥克緊握方向盤,一遍一遍的踩剎車,“剎車踏板不回彈啊!好像卡住了!” 此時,前方出現了岔路,路牌上標著分叉橋梁的盡頭是個死路,是一直沒修的支線橋段。而這輛失控出租車,就像有了意識似的,直接就猛打方向,朝著沒修完的死路狂奔而去,無論老麥克怎樣用力,都轉不回方向。 所有人都變得手足無措,隻有飛鳥猜到了原因:我們被盯上了,方向盤不受駕駛員左右,肯定是被遠程操控了。至於剎車失靈,很可能是長期帶著剎車高速行駛,造成剎車盤高溫過熱,烤掉了剎車油管末端的橡膠件,導致剎車油泄露。 車速飆到了300邁,幾乎用不上十秒鐘,這輛滿載的出租車就會像弱化的炮彈一般,沖垮水泥墩,飛出橋麵,再墜落地麵摔成鐵餅,而其中乘客將無一生還。 吳鳴扯著脖子大喊一句,“跳車吧!再不跳就來不及了!” 緊接著,冷雪踹掉車門鉆了出去,但她並沒有獨自逃生,而是抓著車頂框,用雙臂釋放高壓噴氣頂著車尾。 這種做法破壞了行駛平衡,出租車被推得瘋狂打轉,像個旋轉陀螺。輪胎受不住巨大扭力,紛紛從減震器和短軸上斷裂,底盤和路麵磨出了一路火花和金屬嘶鳴,也形成了減速交效果。而車子終於在距離斷橋分叉點一米位置停下了,幾人雖然沒被摔死,但是撞在水泥護欄那幾下,也著實震得夠嗆。 冷雪趁著電池爆燃之前,把吳鳴幾人拽了下來。老麥克怎麼也沒想到,一次秘密出行居然會弄得如此狼狽危險。 在麥克.巴拉拉的帶領下,“翻天”在東京早已年深日久站穩了腳跟,除了吸納新人壯大規模,他甚至還注冊了一家實業公司,為反抗事業積累財富。 麥克本打算將汪倫幾人安頓在東京的總部,可飛鳥堅持要住酒店,說要和東京的同誌隔絕聯係,以免連累無辜。汪倫雖然聽得雲裡霧裡,但隻要是飛鳥的建議,他基本都會采納。 “什麼?你們住五星大酒店,卻把我安排到膠囊旅館睡小盒子?”吳鳴看著酒店的豪華門臉,又回頭瞥一眼街對麵的旅館,“那東西跟棺材一樣,連翻身都成問題,你們是怎麼想的?飛鳥,卸磨殺驢也得給驢反應時間吧。” “不是我過河拆橋,是這家酒店的房間真的已經滿了。”飛鳥展開筆記本屏幕給吳鳴看,“我們三個女士能擠一間套房,你們能嗎?” “克服一下吧,要不然,我讓前臺再給加個沙發,你和馬龍也有個伴。”汪倫笑著說。 吳鳴搖搖頭說:“拉倒吧,那還不如睡膠囊艙呢.....就隻能這樣了。” 當吳鳴幾人各自離開後,飛鳥特意叫住汪倫去了無人角落。 “真的嗎?能百分百確定了?”汪倫問飛鳥。 “嗯,自從有了威廉姆斯那份資料,那些科學家的行蹤和通話,我一直都在收集整理,我覺得可信度很高。而且,高橋家也很會參加這次晚會。”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少走很多彎路,你也該放棄用炭疽熱那個念頭了吧?” “那樣的場合,細菌病毒已然不適用了,看來要簡單點才行了。”飛鳥看著過馬路的人群,臉上噙著一絲不甘。 吳鳴在旅館簡單沖洗後,飯都沒吃,就鉆進了膠囊艙睡覺了,這些天在海上搖來晃去,沒有一個覺是完整的。 後半夜,吳鳴渾身燥熱開始冒汗,掀了被子也沒有絲毫緩解。直到他迷迷糊糊去調溫控時,發現屏幕沒法點亮了,呼叫前臺的按鈕也沒了聲音。 此時,膠囊艙裡的空氣已變得渾濁,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他嘗試打開艙門,但同樣沒有反應,漆黑的過道上,隻有緊急逃生指示燈泛著熒熒綠光。吳鳴在裡麵拚了命的敲打呼喊,可外麵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仿佛與世隔絕的禁閉室,帶著絕望與孤獨。 漸漸的,吳鳴開始呼吸困難,隻能軟綿無力的趴著身子。就在這時,一隻無比有力的鐵手,將艙門扯了下來,新鮮空氣湧入的瞬間,吳鳴本能而劇烈抽吸著,就像哮喘發作那般猛烈。 “沒事吧?”冷雪輕輕抱住吳鳴,小心翼翼得往外拖拽。 此時,旁邊的一扇艙門打開了,冒出頭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說:“喂,你們在做什麼?不知道這樣會吵到別人嗎?” 冷雪蹲在地上,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那人,而她懷裡的吳鳴,呼吸仍未平順。 趴在艙口的男人剛要發火,就被一個女人的手臂拽了回去,艙門關閉時,還有一陣竊竊私語,“不要去招惹陌生人,難道你不怕招來禍端嗎?” 當冷雪把吳鳴背回酒店時,馬龍和安娜正在房間裡布置儀器設備,看樣子,像是要架設服務器之類的東西。 “所以,我又成了你的餌?”吳鳴癱在沙發裡,端著水杯問飛鳥。 “抱歉,我當時有點吃不準,所以就沒跟你說實話,悄悄驗證了一些事。” “三上,你的自作主張,我可能是有些習慣了,否則也不會一點火氣沒有。但如果當我是朋友的話,請你對我坦誠,否則,我就不陪你們玩了。” “吳鳴,理解理解,她也是迫於無奈才會......” “還有你。”吳鳴打斷汪倫的話說:“要是還指望我當你籌碼的話,就別耍我......當然,你也可以直接給陶家燕發消息,威脅她滿足你的所有條件,否則就掐脖捏死我,正好驗證一下,我在她心裡的份量。” “小吳,消消氣,汪老從來沒那樣想過。”馬龍說。 “對,我沒你想得那麼邪惡。”汪倫坐到他身旁笑著說。 吳鳴發現飛鳥的臉在逐漸陰鬱,決定見好就收給個臺階。隨後對汪倫嫌棄的白了一眼說:“行啦,反正我也沒什麼事,說說結果吧。” “對,這都不叫事.....” 汪倫這話,又招來了好幾個人的白眼。 “還記得檢查站那顆球形無人機嗎?”飛鳥說:“我認為,你的生物信息觸發了它的係統警報。” “也就是說,車門不是因為故障才打開的。”馬龍插嘴說道。 “沒錯,那不是故障。” “第一次沒成功,所以就製造汽車失控,想讓我們全都摔死。”馬龍又說。 “並不是失控,而是有人在遠程遙控。出租車爆炸之後,我就把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又更換了一遍......” “唯獨我沒換?”吳鳴對飛鳥說:“還特意編了個借口,把我支出去住。” “我需要知道,盯上你的是人還是程序,用的是什麼方式,而我們其他人有沒有可能避開監視,這都需要驗證。” “我剛才差點被悶死在膠囊艙裡,希望我沒白遭這份罪。” “我們幾個和你分開以後,都沒出狀況,所以支付芯片很可能是泄露身份的原因,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以後大家都采取一些遮擋麵容的措施吧,這是對抗電腦高手的唯一方法了。”飛鳥說。 “什麼,你是說,有個跟你一樣厲害的黑客在針對我們?”吳鳴問。 “沒錯,一個很厲害的家夥。”飛鳥說:“你也別太擔心,剛剛你回來的路上,我已經幫大家再次更換身份了,一時半會不會被盯上的。” 汪倫舉起手說:“我還有一個問題,集團是怎麼得到吳鳴生物信息的呢?你不是已經幫他全刪除了嗎?” “那條斷臂。”吳鳴和飛鳥還有冷雪同時說道。 汪倫點點頭說:“唉,還是慢了一步。對了,機器是不是已經弄好了?” “稍等,我還要調試一下。吳鳴,那個黑箱子裡有神經傳感器,你可以戴上了。” 吳鳴愣了一下,看向那口漆黑塑料箱的眼神格外復雜,神經傳感器這東西沒人比他更熟悉,也沒人比他更厭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馬龍見他沒有起身,便打開箱子,掏出頭盔遞到他手裡,隨後還扯著一串數據線和電源線等在一旁。 烏黑發亮的頭盔,讓吳鳴心中五味雜陳:我還特意發誓再也不碰這東西,結果還是被逼到了這一步,真是太多身不由己了。 吳鳴看著神經傳感器發呆,或許除了飛鳥,沒人能理解其中緣由,畢竟那場遊戲賦予的罪惡感,隻有作為間接參與者才最深刻。 “想要見她,隻有通過網絡的方式最穩妥。如果你非常抵觸,想取消會麵的話,我會尊重你的決定。”飛鳥說。 “啊?”汪倫有些疑惑。 冷雪和馬龍站在一旁不置可否,安娜更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如此一來,汪倫就變尷尬了,讓人覺得他有什麼圖謀似的。 吳鳴糾結許久,最終還是戴上了神經頭盔,“整吧,既然老汪把我拉進這趟渾水裡,那我索性就撲騰兩下,弄點水花出來。雖然一麵都沒見過,但畢竟是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問幾個問題,說聲再見,也就了結了,能有多難?開始吧。” “那好,你戴吧。我會在連續變換的幾百萬個IP跳板掩護下,為你們構建出虛幻場景,既能保證高質量感受,也能避免被追蹤。”說完,飛鳥轉向冷雪,“我們的人身安全就靠你了。另外,麻煩馬龍大哥守在吳鳴身旁,一旦有狀況,立刻幫他把頭盔摘了,避免功率激增損傷大腦。”馬龍聞言,嚴肅的點點頭。 “不至於吧,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飛鳥打斷汪倫的話說:“還有你,別在屋裡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