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加長版豪華轎車,行駛在內華達城中心馬路上,車內坐著一臉嚴肅的陶家燕,還有如坐針氈的坎桑特。 “夫人,沒能保護好您的個人隱私安全,是我們天大的失職,請您處分我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隻要你把後麵的事情辦好,這次我可以原諒你。”陶家燕看著車外熙攘的行人說。 坎桑特說:“您放心,網絡部提供的場地設備,絕對是最安全的上網環境。除了技術專家,我還安排了專業醫生團隊,‘翻天’那幫壞家夥,別想通過網絡傷您一根汗毛。” “話別說得太滿,對方的黑客遠比我們想象的聰明,你呢?如何應對?” “夫人,G的手段也很高,好像已經讓對方吃了些苦頭了。不過,這類頭腦工作者多少都有點奇怪,愛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點也不乾脆。” “隻要能掌控主動權,讓他放肆一下也沒什麼,如果換做是你,遊戲一開始就把小老鼠拍死,那你還能從中獲得樂趣嗎?要學會用俯視角度看問題,做一個全局操盤者。”陶家燕說完,左右調換繼續翹起二郎腿。 坐在對麵的坎桑特見狀,急忙扭頭看向別處,“明白了,夫人,都按您的意思辦。” 妝點著新年氛圍的百貨商場裡,吳鳴一臉茫然走在人群中,在前方重疊晃動的人影後麵,坐著一個身穿銀色連衣裙的女人。 吳鳴緩步上前,默默看著那張沒怎麼衰老的容顏。 陶家燕知道身旁有人,但依舊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保持著和煦溫暖的笑容,“來了。” 這麼多年未見,第一句開場白居然這麼普通?也對,她跟其他母親怎麼能一樣呢,你還指望她會抱著你痛哭流涕,撫摸腦袋嗎?吳鳴啊吳鳴,你果然還抱有僥幸幻想,蠢貨! 吳鳴在心中自嘲一番後,才開口說:“哦,來了。” “坐吧,別拘謹。” 吳鳴坐到長椅另一端,保持著最遠距離,“你.....”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陶家燕說到一半,發現彼此要問的是同一個問題,於是揚起嘴角,輕笑兩聲。 “我挺好,生活工作都挺順心。”吳鳴說,他怕眼神交匯產生尷尬,隻好看著購物的人潮。 “你也愛玩朋克另類?”陶家燕指著吳鳴右臂問。 “沒有,這是不小心弄的。”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凡事小心點,別跟你那弟弟似的,整天沒心沒肺,隻知道玩。” 這話雖然是用半開玩笑形式講的,但還是把吳鳴惡心到了,有種不經允許就強行往嘴裡喂泥巴的感覺。 “弟弟?是那個傳說中的藍血寶寶嗎?你跟外星人生的那個。”吳鳴終於壓不住怨氣,開始了語言攻擊。 “你聽誰說的?”陶家燕麵不改色地問。 “這個話題熱度,近幾年一直都在網絡頂端,您比那些影視大明星可出名多了。所以,你的第二任丈夫真的是外星人?” “我以為你會指著鼻子質問我,當初為什麼要拋棄你,還會對我怒罵嘶吼,像個無能的蠢貨。但是我錯了,你比我想象的成熟,更比我想象的有頭腦。” “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吳鳴一再挑釁,陶家燕都不氣惱,反而微笑對他說:“來我身邊吧,我會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讓你衣食無憂。” “這算什麼?橄欖枝?遲來的懺悔和補償?”吳鳴站起身子,“你如果足夠清醒的話,就應該努力提升所有人的生活水平,而不是縱容你那藍血寶貝驕奢淫逸。” “傻孩子,如果沒有我維持運作,現在的人類世界可能早就分崩離析了,集團每年都有做問卷調查,其實大多數人對現狀還是很滿意的。你被洗腦洗得太深了,虛偽才是‘翻天’那幫人的真實麵目,他們說能帶來美好新世界,可每一件流血沖突都是他們所引起。” “原來你這麼善於辯解,不,你已經在歪曲事實了,知道嗎?我就是萬千底層中的一份子,你所謂的問卷調查,在我看來,連個屁都不是。” “陶陶,有些事遠比你想的要復雜。”陶家燕拍了拍長椅,示意吳鳴過去,“要是你坐到我這個位置,同樣會發現,規劃全人類的生活與發展是有多艱難.....” 吳鳴站在對麵,表情漠然地說:“陶陶已經被你扔了,我叫吳鳴。” 陶家燕輕嘆一聲,站起身說:“我明白,你對我的恨是不可能改變了。既然你想討論高層次的問題,那我就陪你聊聊。” 兩人相距一步之遙時,周圍的百貨商場,眨眼間,變成了連綿起伏的山脈。 陶家燕指著臺階上無數的登山者說:“知道他們為什麼累到氣喘籲籲也要往上爬嗎?” “鍛煉身體?” “錯,他們是為了風景,為了享受泰山頂的別樣風光。”陶家燕走出亭子,指著高高山頂,“如果付出體力不因為任何事情,沒人會爬這些累死人的石階。”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 “人類自詡高智慧動物,因為解決了溫飽之後,他們還要為精神需求做些什麼。由此,人類從野人慢慢形成群居社會,再到科技文明。假如,人類不貪圖額外的精神樂趣,那麼豬圈裡愛用鼻子拱東西的四腳生物,將會是人類現在的模樣。” “胡扯,那些令人麻痹的娛樂消遣,明明是你們刻意製造推廣的......” “你確定他們是被迫接受?而不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不管是遊戲還是人造夢,或者別的消遣方式,都會讓人上癮,讓人主動掏錢包,這一點,沒人比我更有發言權。” “你這是要一棒子全打死呀,那麼我問你,其中的樂趣你有沒有得到?”陶家燕說完,揮了揮手,場景立馬就變成了人聲嘈雜的工廠。 “人性本來就容易動搖,容易貪戀新鮮感,你應該幫他們一把。” “你怎麼這麼偏激?”陶家燕摟著吳鳴肩膀說:“看看他們,如果每天隻是吃飯、上班、下班、睡覺,他們會乏味,會覺得生活沒意義的。”說完,她又帶著吳鳴轉向背後,麵向遊戲大廳裡的玩家,“從古時起,娛樂消遣從扔石子變成下象棋,再後來是賽車、電影、健身、電子遊戲。哪一樣東西,都是大眾群體自己接受的,如果有害,他們會第一時間抵製排除掉。我隻是在他們填飽肚子的同時,給予享受娛樂的權力而已。” 吳鳴低頭陷入沉思,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如果真的繞不開精神食糧的話,那麼應該有個度,一個防止嗜好成癮的標度。” “那根本不可能,人性很復雜,跟你養的那些蛋白蟲可不一樣。” “誰知道呢,沒準有一條完全不同的路,隻是你們不願探索罷了。” 吳鳴說得堅決,而陶家燕似乎有些惱了,她之前被兒子嘲諷,甚至指著臉發火都能不卑不亢。可當她的成績受到質疑時,她有些撐不住了,眼中顯露的不再是慈祥,搭在吳鳴肩頭的手也收了回去。 “當初離你而去的原因,你想知道嗎?”陶家燕說,相對平和的口吻,來自於重做的心理建設。 “我不感興趣,過去的事情就沒有提及的必要了,就像我在你眼裡的重量一樣。”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是嗎?你剛剛一閃而過的憤怒眼神,會對那個叫楚楚的外外星混血使用嗎?” “抱歉,吳鳴,我正在更年期,經常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如果我表現的不友善.....” 吳鳴打斷她的話說:“其實我沒看你,隻是聽到了一聲微弱的牙齒咬合,沒想到,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表麵不露聲色,實際上恨得咬牙切齒。” “吳鳴,我們再好好談談可以嗎?我真的後悔了......” “你我都很清楚,你不是真心的,而我也同樣拿不出來。”吳鳴緩緩走向遠處,“好了,會麵結束,把我拉出去吧。” 回歸現實世界後,吳鳴窩在沙發裡顯得格外失落,他下意識撫摸著頭盔光滑表麵,腦子裡全是母親的一顰一笑,盡管那笑容是偽裝的,可他在無數次幻想中捏造的微笑,也就是那樣。 剛剛的虛擬接觸,是‘翻天’有史以來距離集團網絡主機最近的一次,飛鳥本想神不知鬼不覺鉆進去,結果卻碰到了真正的對手,這個黑客很擅長剝洋蔥,逼得飛鳥瘋狂鋪設虛假IP跳板,無暇他顧。 除了吳鳴,其餘人都在拆卸規整設備,準備退掉酒店換個住處。飛鳥為了那名黑客,幾乎把周圍所有的監控探頭和自助機器都黑了一遍,以確保搬家不帶尾巴。 “他不會有事吧?”冷雪用眼神指了指吳鳴,然後對汪倫說。 “給他點時間。” 這時,馬龍搬著一臺設備走了過來,“汪老,咱們是不是吃口飯再乾,這些機器分量不輕,挺耗體力。” “對啊,咱們還差一頓飯沒吃呢,之前一直想著先忙正事,都忘了肚子在咕咕叫了。” “那我訂餐,這家酒店的餐食可以吧?”冷雪說。 “你決定就行,盡量豐盛些,船上那些天,大家對壓縮乾糧都有陰影了。” 十幾分鐘後,外賣到了,茶幾上擺滿了日式菜肴,幾人圍坐一圈開始填肚子。 “跟她的意誌力相比,我的話顯得蒼白無力。” “沒事,我本來也沒指望能成功。”汪倫對吳鳴說:“再說,你能保證她現在不心煩意亂嗎?隻要她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那就不可能對親兒子冰冷無情。” “是啊,我看陶家燕對你的態度也不算太壞,起碼沒撕破臉皮。”馬龍附和道。 “那隻是假象而已,她實際上對我一點也不在意,否則也不會像撥弄玩偶那樣對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能感受到。” “她給我一種六親不認的感覺。”飛鳥說。 此話一出,幾人全都愣住了,抬頭看看飛鳥又看看吳鳴。 “沒關係,本來我也沒指望什麼,見一麵也就死心了。感謝大家,幫我完成了心願......尤其是你,汪倫。”吳鳴說著,用手惱兩下脖子。 “好了,既然能翻篇,那就是好事.....哎,你這臉咋這麼紅?這屋也不熱呀!” 幾人這才發現,吳鳴的臉和脖子還有手臂都已紅得嚇人,當他剛起身要去照鏡子時,渾身突然無比得癢,吳鳴開始瘋狂得抓撓,可是卻越撓越癢。 汪倫見到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拿起勺子在每個菜裡攪動翻找著,直到找出幾粒碎末物體時,他將勺子送進嘴裡,細細品了一下。 “汪倫,他這是怎麼了?”冷雪一邊阻止吳鳴發瘋一邊問道。 “是花生?!他遺傳了他父親的過敏癥!”汪倫撇下勺子站起身,“得趕緊找醫生急救,嚴重過敏會死人的!” 話音剛落,吳鳴突然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所有人都被搞得手忙腳亂,有人要找前臺問藥,有人要背吳鳴去私人診所,有的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撥打急救電話,房間裡鬧哄哄的亂作一團。 花生?這東西隻是聽說過,連上層富豪都不敢頓頓吃的珍貴食材,怎麼會出現在普通餐館的外賣裡呢? 正當飛鳥納悶時,她的筆記本突然“叮鈴”一聲,新來的信息裡寫著:“你好,我叫G,我們的遊戲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