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熄滅了,或者說,在它燒卻萬物,放眼望去已無可燃之物後,熄滅了。 傳說中的英雄,好像忘記了這個籠罩在灰黑的餘燼與懸浮的粉塵之下的世界。 曾經的世界,經此之後不復原貌,從某種角度而言,雖然火焰息止,但它已然被大火徹底焚毀了。 不過,火焰雖已退去,生命亦已終結,可火星依然在顫動,火光仍舊若隱若現。 餘燼,終將在某一天再度燃起。 …… 打開家門,馬修斯倒頭就無聊地仰麵靠在躺椅之上,如同一條剛剛打撈起來的死魚一樣躺在了上麵。 但並沒過多久,隨著手臂腕表響聲的提醒,他就起身,坐到了一旁的金屬桌前,打開了桌上的信息資源自律管理器。簡而言之,這個東西就是大型的個人信息與網絡終端。由於是應該已經被時代淘汰的一體機,比較難以攜帶,所以被馬修斯存放在了集體公寓之中。 “不愧是那個男人,辦事效率真的很快啊。唔……這些代號也真是夠奇怪的。但沒錯,我要的應對局人員記憶資料,都在這裡了。”說著,馬修斯拿起手邊臭大姐牌子的電容液風味汽水,灌了下去。 “真的很難喝啊,好羨慕應對局的人,不用喝這種狗屎東西。”他擦了擦嘴沒好氣的說著。 也許是偶然的閃靈,又或許是無聊的消遣,馬修斯突然想起了回家路上最後那有些詭異的聲訊。 “時——契——”很清楚,是不可思議的無損VIP音質沒錯了。好在,雖然他那隻能作為情懷收藏物品的,就像時代的眼淚的老舊信息終端已經難以使用了,但依舊可以接入資源信息網絡端口。 所以,在自律管理器上,他同樣可以查閱自己的訊息記錄。 他接通了網絡連接上數據端口。 “沒有……輸出序列賬戶,這實在無法理解啊,就算是我那早就該扔給老年人用的信息終端也好,序列賬戶也是可查的,除非是誰用機密限製權限給我發送。” “嘛……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幾個月前,說不定我會相信是廣告黑客們的偽裝手段,可是……就在一個月前,我也已經申請了最高的機密限製權限了,理論上誰也無法對我運用什麼手段進行信息偽裝。” 他站起身來,在房間內踱步著,慢慢思忖著。 “乓乒乒乓……哼哼……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啊~” 可是,很不湊巧的是,就在馬修斯慢慢思考之時,不知從哪裡,或許是從隔壁房間,傳來了令人有些難以啟齒的,有些不可描述的,聽起來就像是為愛鼓掌的聲音和原始野獸的吼叫混雜在一起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的思考。 “真是的,在一點兒都不隔音的集體公寓裡乾這種事情,還不啟動隔音程序,明明自己一個人都可以解決的吧,非要兩個人麼?不是隻有輕微的欺騙神經的機體愉悅而已麼?”他無奈的抱怨著。 等了一會,那種聲音依舊持續著,並且絲毫不見變小,甚至還能聽到女性的高分貝尖叫。 於是,忍無可忍的他,用腕表上的識別程序解開了門禁,這種門禁還是可以讓住戶自己改裝的,雖然默認是使用大門的信息采集器係統就是了。 他走到了走廊上,環顧四周,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但和他想的不太一樣,聲音好像是下麵的樓層傳來的。因為這種近乎於包分配的集體公寓的住戶很少,臨近午夜,走廊裡一般也很安靜,所以他很輕易的就找到了發出聲音的來源。 一瞬恍惚後,他從光旋梯內走出來,麵前正對的是有著‘15F’號碼標牌的樓層,而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麼走錯到這個樓層了。 無他,隻是因為在「B4城市區」電力全覆蓋的夜晚裡,這個樓層裡沒有任何的燈光,並且在全樓層都有隔離氣窗的情況下空氣依舊很差,這讓沒有準備的他嗆了好幾口,和公寓外麵的環境差不多,一來就知道不尋常。 這層樓明顯地迥異於其他的樓層,就像是連偽裝都不想偽裝的捕食者,等候著所有有著探險精神的好奇寶寶光臨一樣。 循著聲音,他走到那個傳出聲響的房門之前,輕咳一聲,敲了敲門,然後說著:“安靜一些好麼,雖然這棟樓攏共也沒有幾個人,但是也稍微的適可而止一點吧。”聲音很大,大概這層所有的住戶都聽得見。 但是,房間裡沒有任何的回應,甚至,那種實在不能描述的聲音,仿佛在是回應他的責問一樣,變得更加響亮了。 “……算了。裡麵的人,如果還沒死的話,聽到沒有,能不能稍微小聲一些,至少給你的房間設定隔音程式啊!”馬修在用更大的聲音拍著門喊道。 也許是裡麵的人終於聽到了他的呼喊,“沙沙……嗒嗒……”聽起來好像是鞋麵與地麵交錯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房間裡也終於有了回聲。 “呃呀,真是對不起,我——啊不,我們會小聲一些的。”是有些低沉的女性聲音。馬修斯對這個聲音突然有些敏感,雖然肯定說不上熟悉,語氣也很不一樣,但他確信自己肯定在哪裡聽到過,甚至就在不久之前。 “對了,聽您的聲音,是位先生嗎。這麼晚了,來都來了,就進來‘坐坐’吧,我們會好好招待您的。”這時,不知道為什麼,門內的女性提出了一個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十分不合時宜的古怪邀請,是好孩子一聽到就會立即拒絕的那類邀請。 但馬修斯並不是個乖寶寶,他正想要答應—— “誰要答應啊,這種不能再奇怪的事情。”但回想著剛剛那種突然不由自主的,意識被誘導的感覺,馬修斯嘴角上揚,心裡暗笑一聲。 “哎呀,真是有趣啊,想不到在家躺著還能遇見這種事情。” 於是,他便等不及似的伸手,想要打開麵前的大門,並且一邊用奇怪的腔調說著:“既然嫂嫂如此盛情邀請,那某家就卻之不恭了,還請……” 話還沒說完,房門就從裡麵自己打開了,可能屋內的人根本就沒想過遭到拒絕的情況。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麵容姣好,雙頰上浮現著有可能是剛剛做完什麼劇烈運動而產生的明顯不正常的潮紅,嘴角上還殘留著一絲藍色液體的年輕女子,這是好孩子都不應該見到的場麵。 但有些出乎馬修斯意料的是,這個女子穿的比誰都嚴實的,甚至都有些過分了,明明正是夏天炎熱的時候,她卻在軀體上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實的棉被。 透過她,也可以看見房間的內部,並不是想象中的打滿馬賽克的不可見畫麵,而是和一般的個人公寓無二的場景。甚至可以看到,裡麵收拾得十分乾凈,仿佛是為了刻意掩蓋某些事情似的。 是個經驗十足的專業人員,初步判斷是個從業十年起步的老手——馬修斯這樣想著。 但這些明顯並不是重點,至少不足以讓他大半夜主動闖入這顯得有些詭異的低成本b級片場景。 馬修斯在之前非常確信在哪裡聽過女子的聲音,而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樣,他認出了對方,那個明明應該是“好事情”被打擾之後,卻沒有半點不耐或是尷尬的女子。 但女子在見到他之後,卻有些反常的熱情,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樣子。 他皺了皺眉,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但不如說就是因為不對,出於好奇心和可能存在的責任心,他才會主動想來探查一下。 馬修斯剛要說些什麼,隻見女子那裹著身體的層層棉被突然由於失去束縛而自己散開了,但請冷靜,在他麵前所呈現的,並不是一般而言想象中的會被打上馬賽克的雌性人類軀體。 雖然好像依舊會被打上另一種形狀的馬賽克。 但如果要仔細說明的話,女子所顯露出來的‘軀乾’部分,和她的頭部,就完全不是能用同一個詞庫所描述的了。 若要仔細形容的話,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把無數的黑色條狀物體緊緊纏抱在了一起,然後互相交錯扭曲著,猶如黑褐色曲狀鋼筋所鑄就的單純的鏤空外殼一樣。 其內裡也空無一物,或者說隻是內側的表麵長滿了奇形怪狀的視覺器官,形態上甚至可以分辨出來是來源於不同種類的生物的,堪稱縫合藝術的最高傑作,就和集體公寓的外麵的‘陳列櫃’一樣獵奇。 在看到這一切的一瞬間,馬修斯隻覺知到,殼內其中一個形似魚類生物的眼球突然萎縮崩裂,炸出綠油油的酸性液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伴隨著的是內裡突然間破殼鉆出的一支條狀物肉肢。其材質看起來,和形成包裹外殼的像是條形曲狀鋼筋的物質一般無二。 這場麵有如將絲線從空心的蠶繭上麵抽離出來一樣,那根東西在暴露在空氣一瞬間,便好像發生什麼難以形容的化學反應一樣,散發著難聞的怪味道,肉肢陡然溶解成半流體的膠狀形態,看起來隱約有些透明,化生成了一條無法被稱之為‘手臂’的黑色肉肢。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條狀物體的尖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像是靈長類手臂一樣的東西,小巧得像是初生的嬰孩所擁有的,可以清晰的看出尖端的‘手掌’上的幼嫩的像是動物蹄的形狀。 馬修斯一時反應不及,雖然也想反抗一二,但那誇張的條狀物體瞬間便卷曲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繃緊得讓他感覺到,一旦收緊的話下一秒就要把脖子掐斷一樣。 從肉肢上傳來了一種常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除此之外好像在精神上同樣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吸引感,要將他當做一條死狗似的拉扯著拖拽入內。 不由分說的,他被女人伸出的奇怪肉肢一瞬之間就拉入了房門,這種力量無論怎麼想肯定都不尋常就是了。 隨著“叮”的一聲,房門又關上了,就和打開時一樣。 短暫的吵鬧過後,‘15F’裡再也沒有傳出任何聲響,透過空氣,片片渾濁的星光的點映代替了原本的燈光,黑夜籠罩之下,難聞的氣味逐漸消散,無人的走廊裡又恢復了往日裡的寂靜。隻不過,今天的走廊,好像比起往日,要格外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