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向他人獻媚——配合他人的審美、適應他人的意誌。 我們認為這是融入集體的必要代價,並為自己所展現出的高情商沾沾自喜;我們歌頌他人的苦難,以贊揚他們為集體穩固所付出的犧牲;我們炫耀自己的苦難,以陶醉個體為集體利益所承受的隱忍。不知從何時起,苦難成了證明自身付出、證明自己在集體中的作用、證明自己值得被關注和歌頌的證據! 我們在集體中不停的回味失去的“獨自麵對無意義人生”的無力感。仿佛隻有承受苦難,融入集體中的人生才有意義——這是個人悲劇的延續。 摩艾:“我困在內‘內容’中的原因,是在不知不覺中配合集體審美,卻以為這是基於自由意誌的行為。那麼,該以什麼標準思考,哪種審美行為是自己的?” “問老爺。” 摩艾:“你能不能不提老爺了?你就是老爺,我就想問你!” “營老爺係列活動中,人數最多的項目是什麼?” 摩艾:“當然是英歌舞,人數可以達到上百人。” “英歌舞的來源是什麼?” 摩艾:“這可不好說,每個地方英歌舞的流派不同,關於來源的說法也不同,有儺術說、武術說、秧歌說……太復雜了。” “這些說法的共同點是什麼?” 摩艾:“是目的,這些說法對應的祛病辟邪、強身健體、振奮人心……都是好的目的。” “什麼是好的目的?” 摩艾:“這是每個人都希望的,這符合集體中每個人的共同利益。” “英歌舞好看嗎?” 摩艾:“好看。” “集體的行為與個人的期盼相一致,這樣的審美是個人的還是集體的?” 摩艾:“既然是一致的,可以說既是個人的又是集體的。這個問題重要嗎?” “在這樣的(一致的)情況下,不重要。” 摩艾:“是啊,最初的情況如何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你不是說英歌舞好看嗎?好看的原因不是其美好目的符合你的期盼嗎?” 摩艾:“是啊。” “所以想要塑造你的人,就得提供這些來滿足你;但群體中有千千萬萬個你,為了最大限度吸引這千千萬萬個你,組成一個穩定的集體,就不能按照每個人的審美去量身定製;找到你們的共同點先引來一批人,這是最具可行性的操作。” 摩艾:“那我們喜歡什麼呢?” “內容啊,直接反映到生物本能的內容。” 摩艾:“所以英歌舞的隊伍越來越大,服裝越來越好,節目越來越多,最後形成了一個個的專業團隊,還要在前麵立個牌子寫上贊助人。內容還是英歌舞,但形式從表現集體美好願望變成了引導對贊助人的個人崇拜。” “在這一階段,即便有那種善於獨立思考的人發現美的形式變了,但隻要他們還想待在這個集體,就必須在群體的威壓之下陶醉在這種低俗的審美中,並按照群體的喜好重新塑造自己的審美。” 摩艾:“是這些喜歡做臉(麵子)的人把高雅變得低俗。” “是那些歌頌苦難的人讓他們樂於做臉(麵子)。” 摩艾:“什麼原理?” “今天那些表演英歌舞的人,是為了祛病辟邪嗎?” 摩艾:“當然是為了贊助人,也可以說是為了贊助人的錢。” “表演的費用已經到手了,乾嘛還為了一個人的錢那麼賣力呢?” 摩艾:“你不懂,贊助人開心了就會給紅包。” “所以就要比誰賣力?比誰出汗多?” 摩艾:“是啊,所以每個人都在比,這個流了多少汗水、那個受了傷、還有的衣服破了、頭飾甩掉了,都說是為了贊助人。贊助人看他們辛苦就賞點‘洗澡錢、補衣服錢’。” “所以這些演員在比什麼?” 摩艾:“比誰慘。” “所以苦難是光榮的?” 摩艾:“是啊,他們總是說,我越賣力,隊伍的演出越多,我都是為了這個隊伍啊。” “所以這就是苦難的意義?” 摩艾:“你可以覺得這是向贊助人獻媚、也可以覺得這是向金錢獻媚,但這不影響他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 他們是在向低俗獻媚,這種低俗是他們在審美領域的共同點,所以他們也是在向自己獻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