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求不得(1 / 1)

“不要啊!天生的王者是不需要父母的!”   “叔父,您快把小冬兒放下,她真的要和青姨姨回家去了!”   莫散悲憤地注視著這個想把大姐從自己身邊奪走的惡毒女人,知道是時候展露自己視死如歸的模樣,小冬兒在他的懷裡吮吸著自己的拇指,看來她很喜歡這種被爭搶的感覺。   麵容清秀的婦人慌亂地看著莫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安琉扶著額頭,滿臉寫著無奈。   【唉……】   悲痛欲絕的青年安靜了下來,將小冬兒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母親懷中,臨別時還不忘揉揉她肉乎乎的小臉蛋。   “去吧,小冬兒,該回家啦。”   【不要啊!】   被安琉稱為青姨的婦人輕柔地接過自己的女兒後先是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番,見沒少什麼部件之後才對著莫散欠身行禮。   “謝公子……成全,家女也對我說過喜歡與公子玩樂。”   母親找回了女兒,隨從失去了大姐,侄女夾在兩人中間,那小冬兒呢?小冬兒在乾嘛?   小冬兒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玩伴,在三人的注視下,對著莫散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是那麼美,像初開的白花,他從未見過。   花兒舉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對眼前的男子豎起了自己的中指——這是她在莫散這裡學到的,所以她想用這個來安撫自己的好朋友。   相顧無言。   【我懂了,大姐!王有王的征途!】   “莫散”麵無表情,但是莫散在心中流下了動感的淚水,在夕陽的見證下,王與她的隨從迎來分別,他們有各自的路要走,但他們終會再見。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可惜,離別常在,終究求不得那不散的筵席。   安琉看著這夕陽下的別離,竟然該死地生出了一絲感動……   不會被叔父傳染了吧!   自從昨天虞采鹽抒發完自己內心壓抑的情感之後,今日的安琉竟然可以在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情況下看到母親的臉上淺淺的微笑,雖然很微弱,轉瞬即逝,卻還是滋潤了她的心田。她隻覺得一切都在變好,原本乾涸的內心也流淌起來,這才接受了青姨姨的求助,去幫助她“搶”回女兒。   “阿琉,你母親現在如何了?”   “叔父,母親現在已經可以獨立做些小事了,今日早晨我讓翠竹去幫她梳洗,她也沒有拒絕!”   安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中的些許雀躍,她沒察覺到自己的心結正在消失,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件事需要麻煩叔父。   【說起來,明天就是那孽障的演出了吧?咱們是要去那虞府嗎?】   “叔父,侄女聽聞明日就是外祖母的壽誕,所以打算前往虞府向舅父與外祖母報喜,但是閨中女子獨自出門終歸不妥,,所以想邀叔父同去。”   【臥槽!小侄女能讀心?】   “額……阿琉為何要帶上我?”   “叔父不知,虞家不太待見我家,似是祖父時就留下的恩怨,所以此行報喜,最好還是不要帶上家中親人。帶叔父最好,一來叔父與兩家恩怨無關;二來您是幫助母親振作的功臣,侄女理應將您引介給舅父與外祖母。”   【怎麼說?要不先答應了,反正一個兩個都是去。】   “可以,到時就勞煩阿琉了。”   莫散應承了下來,實際上他和另一個他在昨日之後也想見見虞采鹽的娘家人,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庭培養出來那樣怯懦又惹人憐愛的女子。   安琉離開了,她要為明日的登門做準備,當然也要回去繼續欣賞母親的變化。   “我回來啦!”   【別吵。】   -----------------   虞城送走了剛剛前來商量演出相關事宜的憐月,回想著那個小姑娘興高采烈的模樣,會心一笑。   “夫君,大哥請你過去。”   妻子在身旁輕聲呼喚,把他從回憶裡喚醒,逼迫他去麵對冰冷的現實。   “嗯,知道了,早些休息吧,我一會兒回來。”   他告別了妻子——這個聯姻來的,卻與他感情深厚的女子,踏上了去麵對那個可憎兄長的路。   虞城的大哥虞征,會稽虞家現在的當家人,虞城覺得他的大哥是被父親詛咒的人。曾經溫文爾雅的青年變成了現在這個幾乎可以用冷血來形容的典型的“虞家家主”。   說實在的,虞城並不反感自己大哥的作風,畢竟他是成年人了,即使那時年少輕狂,在經受了這麼多年苦難的磨礪之後,也明白了在這個世道,隻有冷血的權力動物可以真正維護現在的虞家。   直到他和自己在那件事上產生了分歧。   “正行,你來了,坐。”   正襟危坐的虞征看自己的兄弟到了,揮手讓他坐下。   “大哥,我就開門見山吧,確實是我做主讓那孩子來家裡為母親祝壽的,別跟我扯什麼靡靡之音,你應該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正行,稍安勿躁。你想讓母親看看她,看看采薇和那個混賬生了個怎樣的女兒,為兄可以理解;你想幫她發展她的可笑事業,為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你打算把她帶到家裡來,帶到虞家的壽宴上,帶到虞家的客人麵前,然後讓她以采薇女兒的身份回到虞家,我不能接受,家族也不會接受!”   他的語氣逐漸走向憤怒,後半段咬著牙。虞征充血的眼球釋放出噬人的目光,釘在了二弟的臉上,顯露出怒火,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悔恨。   “她是一個叫關生財的混賬的種!關生財現在死了,你也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齊家在磨刀,蕭家失了麵子,他們不會動那些傖子,那是他們的‘自己人’,但他們不介意在我等豪族中強行挑一隻雞來放放血。”   齊家吃了悶虧,所以亟需些雷霆手段彰顯自己的實力,在虞征看來虞家和關花離這把最主要的刀之間的聯係原本並不重要,畢竟雙方早就斷了,但如果現在虞家敢在這個時候接納關花離憑空出現的女兒,這是不是也可以被理解為一種表態?反正齊家會這麼覺得,然後就會發生虞征最不想看到的事。   事實上,會稽本地豪族共四家,魏家與孔家對齊家避而不及,安家是鐵桿的擁躉,而虞家則在與齊家相關的事情上如履薄冰。   虞城陷入了沉默,他正是知道這些,才動了讓憐月回家的念頭。關花離死了,他生前是安陵蕭家的人,但蕭家現在已經開始有意把關花離的身份放了出來,以此向其他門閥表態與那件事的關係到此為止,當然還有一層意思:這個死人讓我折了麵子,來些人幫我散散火氣。   憐月遲早會被發現,門閥或許不屑為了報復一把刀對一個風塵女子動手,但他們可不介意一些鬣狗用她向蕭家請賞。虞城自信能擋住這種程度的威脅,但垂涎腐肉的鬣狗是無窮的,他總會有疏忽的時候,所以讓憐月回家是保護她的最好選擇,高門不會真的支持那群惡犬,所以它們不敢冒著對付虞家的風險繼續針對憐月。   另一方麵,他知道齊家對虞家的打擊必定是有分寸的,他們是會稽的統治者,所以不會破壞自己製定的規則,賞罰分明、懲戒有度是這套規則運行的底層邏輯。   這就是他與虞征的分歧所在,不過孰輕孰重。大哥不可能為了一個他厭惡的憐月損害家族一絲一毫的利益,而他則相反。   至於憐月現在正麵臨的危機……   靠你們了。   虞城不知在心中默念什麼,隨後看向自己的大哥,怒目相對。   “母親的壽誕就在明日,不管大哥願不願意,我都會讓她回來。虞家的家主是你,但若我執意如此,你是不是要做好宰了我這個兄弟的準備!”   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為了阿姐的女兒,那個小姑娘,他不會退讓,一如當年離家闖蕩江湖的“江心鬼”虞二。   “滾!”   虞征嘆了口氣,他突然覺得很累,看著弟弟離開的背影,他一動不動,可就這麼坐著還是累,那就躺下吧。就這麼躺在地板上,深呼吸,額頭滲出細汗。他忽然想到了那個小姑娘,和小妹很像,跟她一樣活潑,又靈動,大概也有著一樣充沛的精力。   他想了很多,甚至想不厭惡她,可當腦海裡出現一個人影,一個男人的身影時,永不平息的怒火擊碎了幻想,湧上心頭,覺得自己的喉嚨堵得慌。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回想起一些模糊的往事。   ……   “你給我滾開,虞二!再敢攔著我,就連你一塊兒砍!”   他被一個潑皮無賴模樣的少年堵在門口,看著已經跑遠了的妹妹,拔劍怒吼,像獅子。   “大哥,放棄吧!二姐已經跑遠了,她要去追求真正的愛情,你這個大少爺是不會理解的!”   弟弟抱住了他,哈哈大笑,笑得很放肆,他知道自己不敢砍他,倒也符合他那無賴性格。   “滾!那個關生財就不是個好東西,老子要去剁了他!”   “哈,大哥你打不過關兄的,放棄吧!”   “那就讓他剁了老子!”   “哎,大姐你也幫我勸勸大哥啊,他要妨礙二姐追求真正的愛情!”   一旁的妹妹就隻是看著,手足無措,她不敢插話,又不想自己和弟弟鬧矛盾,可能也在羨慕采薇能去追求所謂“真正的愛情”。他聽說父親給妹妹指了一門婚事,是安家的長子,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   他們都不記得了吧?畢竟這些記憶隻有在我這兒才有些意義,我記性又還不錯,所以隻有我記得。   他覺得喉嚨一甜,有什麼東西卡在裡麵,側過身子,想吐出來,卻又咽了下去。   後來,采薇就不動了,渾身冰涼,不能再對著我笑,也不能再罵我不尊重她了。   采鹽哭得很傷心,她在為采薇哭。正行沒哭,他憤怒,憤怒中是愧疚。   我呢?我那時候是什麼樣的?   我是長兄,我最年長,所以能看著他們長大,母親要我照顧他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能記得清他們是怎麼一點點長高的,然後……   三個就少了一個,再也不會回來了。   父親時常告誡他,男子是不能哭的,因為哭是軟弱的表現,虞家不需要軟弱的人。   虞征哭了,家中的男子都沒哭,但他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哭,那時他才明白,自己一直都是個軟弱的人。   所以他痛哭,把軟弱哭盡了。   他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父親。   “關生財……怎麼不是我親手砍死你。”   -----------------   “憐月懷裡抱著自己的侍女阿桃,她正期待著明天人前顯聖的日子。其實是要報答虞叔叔的照顧啦,憐月是個知恩圖報的美麗女子,虞叔叔對她也很好,所以當然要盡心盡力啦。”   “小姐,你這樣好奇怪呀,還有阿桃感覺好悶啊!”   小小的阿桃在自家小姐的懷裡喘不過氣來,她極力想把頭探出去,可就是怎麼努力也做不到。   “可是阿桃香香軟軟的,人家不想放手呀,你說明天老鄉會來嗎?”   憐月其實是很期待莫散能來的,那可是自己老鄉和祖宗啊!她總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她感覺在他們麵前的時候,自己才算是完全真實。   “您為什麼總是管那個壞家夥叫老鄉啊?您以前認識他嗎?”   “不認識,但不重要哦。”   重重親了一口懷裡的阿桃,憐月帶著對明天的向往進入了夢鄉。   可有人還不能入眠,他們的工作還在繼續。   不,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