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邵玉衡權衡了向陽的態度後，向內院傳了話，所以直到中午，也並沒有兄弟姐妹來探望向陽。 　　這讓邵向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有點無法麵對他們。 　　不過怎麼說呢，早晚還是要麵對的。 　　沒人來打擾正好，邵向陽開始在心裡琢磨怎麼給可愛的兄弟姐妹花回禮。 　　他阿耶給他留了一個親衛照顧他。得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腿長肩寬，站在那跟標槍一樣挺拔，非常有氣勢有軍人的感覺。 　　很陌生但是又莫名有點眼熟。 　　邵向陽想了想發現模糊的記憶裡確實不認識這號人，沒多想，就隨口問他:“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某姓韓，韓州。”韓州拱手一板一眼的回答。 　　邵向陽嫌昂著頭跟他說話累得慌，就叫他搬個凳子坐下來。 　　韓州一瞬間更拘謹了。 　　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拖了個條凳過來，坐在靠床尾的方向。 　　邵向陽就問他:“咱家有沒有現成的木匠鋪子和瓷窯啊？我想做點小玩具。另外有沒有小點的莊子，有個幾十畝或者百十來畝的就行。” 　　“呃，某剛提拔上來，並不熟悉這些。”韓周老老實實回答，“不過小郎君想知道，某可以去問管家。” 　　邵向陽也不急這一會，就擺擺手，準備等阿翁阿耶有空了再問他們。 　　說來他也是無聊。閑著也是閑著。就吩咐韓州去提膳，自己閉目養神，在心裡盤算造紙計劃。 　　首先得摸清楚定襄城附近的作物，選定合適的原材料。 　　桑樹首先排除，這年頭桑樹養蠶有大用。麻很常見，隻不過麻是黎民百姓衣物主要原材料，需要跟阿翁阿耶商量是不是有多餘的麻滿足需求。聽說麻也分適合做衣服的和不適合的，那自然也可能會有最適合做紙的。竹子也可以，對了還有構樹皮。 　　據說當時蔡倫用的破麻繩和漁網一類的麻製品做原材料，可見麻便宜易獲取，之前看的資料稻草可以，但是定襄城是北疆氣候不適合，恐怕並沒有種植水稻。北方長期以來吃耐旱的植物。比如黍、稷和菽。說來自己這幾頓都是白米為主，怕不是真的是特殊的病號餐？算了不想這個了，繼續往下想。歷史上說小麥是西漢開始推廣普及的，確實也吃到了麵粉做的索餅（麵條），不過口感比較粗，想來麥子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麥子秸稈造紙行不行。以他現代去鄉下推廣圍棋時那點淺薄的閱歷，似乎麥稈跟稻子秸稈長的差不多？能找的原材料最好都試試。 　　浸泡原材料的堿溶液也可以用土方法炮製。用草木灰浸泡煮沸再過濾就可以簡易提取。 　　打漿的話，可以用舂米的踏錐改造一下來捶打。可以節省一點人力。 　　然後就是洗漿也就是剔除雜質，過濾凈化。得要有合適的篩子。 　　所以，emmmm，看來第一步，選擇偏僻的靠近水源的地方很重要。既不能汙染百姓的飲用水，也要便於原材料浸泡和洗漿。 　　漂白的話，就用草木灰製作的堿液好了，效果不好的話，再讓阿翁阿耶尋染色的匠人或者擅長漿洗衣物的婦人問一問有沒有改良的法子。 　　是不是還得建很大的木桶用來稀釋紙漿和攪拌？抄紙也需要細密的蔑席？emmm這個好辦。 　　後麵曬紙相對來說就難度不大了。 　　所以，仔細一想，好像可行度很高？ 　　飯提回來了，韓州給他在床上放了一個小幾，笨手笨腳的服侍他吃飯。 　　邵向陽很確定他不是乾這塊的料子。多看了他幾眼，發現他手上尤其是虎口老繭很厚，一看就像是書裡說的拿慣了刀槍的。 　　他的未來應該在戰場，讓他困在這裡服侍自己這個小孩，大材小用了。 　　不過自己還小，恐怕也說了不算。 　　吃過飯繼續裝屍體，實際上在心裡籌謀兒童玩具的事情。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嘛。自己在這個時代也算是見識最淵博的那一號人了，準備點小玩具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陀螺和小鞭子，按大小做個十來個。 　　陶瓷的叫子，按家裡孩子的生肖，多做一些。說來是不是可以自己設計造型？emmm，擅長畫畫的他一時手癢了。 　　不過紙張還沒出現，在帛上或者羊皮上畫玩具太奢侈了吧？下不去手啊。 　　眉頭皺的死緊。 　　雖然伺候人粗手粗腳，但是對氛圍非常敏感的韓州一瞬間就鎖定了小郎君，覺得他有點垂頭喪氣的，不由得問:“小郎君有何煩惱？” 　　邵向陽便說:“想給弟弟妹妹們做點玩具，想先畫個樣子，可是在布帛和羊皮上畫也太奢侈了。” 　　沒想到小郎君還挺把家的（勤儉持家），韓州嘴角揚了起來，說，“小郎君莫急，且容某去去就來。” 　　大概也就兩刻鐘的功夫，他就急步趕回來了。 　　手裡拿著幾張，呃，樹皮？ 　　還是現剝的？ 　　邵向陽拿過來仔細瞅了瞅，咦，看起來確實可用啊？ 　　看來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 　　韓州見他喜歡，也很開心。看他仔細一一看過了，就上前來把樹皮拿走，端了個凳子，放到太陽下曝曬，如今已是夏日，日頭毒得很，想來用不了兩天就曬乾能用且不暈墨了。 　　等他再回房，邵向陽跟他招了招手，換到床邊，小心翼翼的跟他講:“韓大哥，我問下你哦，你樹皮像是豎的劃開扒拉的。是把樹皮一圈全扒拉下來然後再豎著切幾份還是就是隔一段高度，豎著切一點皮啊？樹皮是給樹輸水供養分的。你全扒拉掉了，樹會死的。” 　　嗯？小郎君懂這個？韓州盯著他看了很久。他也是打小聽自己阿翁說，人要臉樹要皮，樹是靠皮活著的，扒樹皮要有章法。 　　阿翁經的世麵多，人老成精閱歷廣博，可是小郎君才多點點大？小小年紀就能知道這個，不得了，主公後繼有人啊。 　　韓州沉吟了片刻，老老實實的回答邵向陽:“某家阿翁喜歡格物，懂點這些道理，所以某剛才也是如小郎君這番做的。” 　　邵向陽大喜，韓家阿翁這是人才啊。還很可能是大才。 　　難道我現在就要虎軀一震，開始走上給家族招賢納士，隨便撿撿就是人才的康莊大道了？ 　　興奮！蒼蠅搓手.JPG。 　　邵向陽剛問出口阿翁在哪兒，可以請來不？有些問題想請教他，韓州臉色就變得苦澀，沉悶。 　　“阿翁已經去世了。”韓向大哥，桂香阿姐，還有他任性收留的小駒兒在連年的亂世中，全死了。 　　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走投無路即將餓死時，遇到了邵家軍，為了吃一口飽飯，才投了軍的。 　　邵向陽看他麵色發苦，知道自己問到了別人痛處，也有點訕訕的，怪不好意思啊。 　　好在府醫來把脈了，挽救了尷尬的氛圍。 　　身體健康問題向陽還是很關注的，他自己覺得自己雖然虛弱無力，但是那想來是身體躺久了氣血淤滯的原因，現在自己吃嘛嘛香，消化吸收功能正常，隻要飲食營養跟上來，估計很快就能起床溜達了。 　　徐府醫得出的結論差不多。小郎君脈搏想比起昨日，越發強勁有力，似有無限生機一般。一番望聞問切，確有大好之相。明明前日還虛弱不堪，隨時可能撒手人寰呢。 　　徐府醫嘖嘖稱奇。 　　總之就是向陽的身體確實很樂觀。 　　向陽很欣喜，迫不及待的開始期待下地撒歡了。 　　倒不是身體小了人也變幼稚了，而是，這個嘛，如廁還需要人伺候的日子太尷尬了，他一個習慣了自力更生的大老爺們，受不了這個啊。 　　太腐敗了，主要是太尷尬了。 　　嗐。還好無論穿越過去還是穿越回來，都不需要喝母乳。 　　老天爺還是厚待他的。T_T 　　這邊診斷結束，自有前院的小廝把府醫的診斷向內院回稟。 　　秦穗穗待府醫走了後，安排郭媽媽給向陽送了一些衣物鞋襪過來。 　　昨天向陽大好，她自己卻不是很好。之前一直憂慮向陽安危，一直是強撐著身體的。說來她出了月子沒多久向陽就出事了，擔驚受怕很多天，現在許是向陽好了卸了那口強撐的氣，夜裡一下子就下紅不止，癱在床上起不來了。 　　天爺啊，她做完月子，惡露才剛排完多久啊？滿打滿算才出月子一個月二十五六天？ 　　郭媽媽都嚇著了。連忙回了榮禧堂夫人，去外麵請了擅長千金科的女醫，跟徐府醫前後腳進的府。 　　秦穗穗這身體是虧的太厲害了，女醫委婉的勸她好好保養身體。 　　秦穗穗早有預料，自己還沒怎麼著，把她奶大的郭媽媽，眼淚唰唰的就下來了。 　　秦穗穗好聲安慰了她幾句，就讓她找出之前給向陽做好的夏衣和鞋襪，給他送過去。 　　郭媽媽這才止住眼淚，去前院送東西不提。 　　牛秀琴也叫人傳了話給兒媳婦和孫兒身邊伺候的人，讓他們好生伺候。她現在在院子裡理事也是焦頭爛額，一下子顧不上其他人了。 　　邵向陽倒沒有家裡人應該圍著他轉的意思，不過難免有些擔心家裡還有什麼事正在發生。 　　問韓州吧，人家老實巴交的，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要麼是新上任，要麼是本性耿直，不願意探聽女眷的事情。 　　能不好奇也不好事，說明人品還可以。 　　等阿耶點卯回來，韓州老老實實退出了房間。 　　邵玉衡處理完營內事務，回到梧桐苑時，邵向陽思路已經從正經事開始向飲食上靠，開始嫌棄這兩天滿肚子湯湯水水了。 　　邵玉衡很隨意的拿布巾擦臉一邊問邵向陽中午吃了啥。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an.com父慈子孝了一番。 　　不過韓州的事情還是要先提一提。 　　“阿耶辛苦了。阿耶，韓州什麼來路啊？感覺是個戰場上的人才，拿來做親衛有點浪費。” 　　讓牛逼的軍人變保鏢，大材小用啊。 　　“那天向陽你掉下大河，他把你撈上來的。”邵玉衡似笑非笑的瞅了兒子一眼。 　　喔豁？我的救命之人？合著保護傘竟是我自己？ 　　唉，尷尬，早知道不多嘴了。阿翁阿耶因為人家救命之恩把人家調到身邊做親衛的。做親衛跟長隨可是不一樣。長隨主要跟著處理雜事做跑腿的活。親衛戰時上戰場吃保護將軍，閑時也是幾乎要全天候貼身保護的，能直接接觸到高層人物，隻要命好，很容易立功，晉升快。所以對普通出身的士兵，這算是高升了。 　　也是因為阿翁去代郡尋方郡守要糧帶走了不少人手，就把韓州臨時撥過來保護他。 　　所以真不是阿翁阿耶不識人，才亂點兵。 　　好尷尬啊，啥也不懂就敢指指點點。 　　尷尬的腳趾頭在被窩裡能摳出三室一廳了。 　　不過既然韓州對他有救命之恩，那就不能等閑待之了。 　　邵向陽對他本就好感度頗高，現在，心理距離快速拉近，對他更親近了。 　　邵玉衡也沒管這小子神叨叨的。 　　他煩心事多著呢。二弟兩口子現在鬧到了榮禧堂，向陽他娘又病倒了，代郡多少年來第一次在糧草問題上使絆子，二叔二嬸傳了話回來情況不太好。 　　就感覺現在是到處漏風的破篩子，頭大如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