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陪著上官柔用了些早點,上官柔便打發寶盞去瞧一瞧夫人是否在書房之中。 寶盞去了多時,方回來道:“夫人正在書房之中練字。” 上官柔便對雙兒點頭道:“走罷。” 說時,二人便一先一後的往正院中去了,寶盞留下收拾桌上的餐盤。 她聽見二人腳步聲遠去,便悄悄挪到門口,探頭往外瞧,見二人果然去遠了,返身輕輕掩上了門,在房中翻箱倒櫃的開始翻找,似乎是要找什麼東西。 她在屋內找了一圈,不見自己想要的東西,一眼瞧見床櫃上有個小匣子,便跪在床頭,探手去夠那個小匣子,忽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忙低頭假裝正在整理床上的被褥。 隻聽沈辰在門外道:“小姐。” 寶盞忙將門拉開,笑道:“沈總管,你來找小姐嗎?小姐往夫人那裡去了。” 沈辰奇道:“她怎麼找夫人去了,是有什麼事兒嚒?” 寶盞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雙兒陪著小姐去的。”說著,隻是站在門口,也並不讓沈辰進去。 沈辰便道:“那我在這裡等她。” 寶盞心裡發急,想要早些到打發沈辰離開,便道:“這倒是無妨,隻是我也不知道小姐幾時回來呢,要是許久,那沈總管豈不是白白這兒等著。不若一回子再來找小姐。” 沈辰卻道:“不妨,我就在此處等她,想必她也去不了多久。”她和夫人兩人本就無話可說,哪裡又能逗留多久呢,自己一時來來回回的,倒不如在這裡等著了。 寶盞無法,也不能將他堵在門外,便將沈辰讓進房內,給他斟了一杯茶,便自己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去了。 上官柔卻正站在書房內,上官仇正伏在案上寫字,並未理她。 雙兒遠遠的等在廊下,自己逗著雀兒玩耍,卻時不時的便往這邊望上一眼。 上官仇終於抬起頭來,望著上官柔。 的確,她真的太像自己年輕的模樣了,那樣如弱柳扶風般的風姿,那樣讓人想要倍加嗬護的柔弱,她的樣貌,她的身段兒,甚至,她倔強的秉性,上官柔都完美的繼承了。 上官仇凝望著她,表情復雜,許久,將目光挪了開去,才道:“有什麼事兒嚒?” 上官柔輕聲叫了聲“娘。” 上官仇聽了,身子微微一震,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自己虧欠她確實太多了,可是自己也沒有辦法,她暗暗嘆了口氣,麵上卻還是一副冰冷的表情,道:“什麼事兒?” 上官柔道:“這幾日我瞧著莊客們都在打點行裝,是要出遠門嚒?”她故意隱去了沈辰告訴她的事,以免上官仇回頭責備沈辰,這倒是她一貫的貼心之處。 “他們要外出辦事。”上官仇倒也不回避,徑直說道。 上官柔聲音又柔和了幾分,道:“娘,我想跟著他們一起出去,我這麼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我想...” “不可!”還不等上官柔說完,上官仇已經打斷了她,“你留在莊裡,等我們回來。” 上官柔不由急道:“為何不可?有何不可?” 上官仇見她發急的樣子,自己又不能過多解釋,便猛然將手中的筆往地上一擲,擺了擺手喝道:“我說不可,就是不可!你幾時學會頂嘴了!” 這麼多年,她並不曾如女兒般看待上官柔,上官柔心中與她早已有了隔閡,五內結成一段抑鬱之氣,如今竟一下不可遏製的奔湧而出,口不擇言道:“我這樣大了,一日不曾出過莊門,便是那金絲雀,早也悶死了。你既然從小不待見我,讓沈辰大哥帶大的我,那我自出門去,便是死活,和你有什麼乾係呢!” 話未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已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上官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胸膛正在劇烈起伏的上官仇。 隻見上官仇早已變了顏色,隻是指著上官柔,手還在不停的顫抖,氣得直喘氣,口中道:“你,你,你個孽子!” 自小上官柔雖然未跟她常在一處,但上官仇也不曾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兒,如今半邊臉火辣辣的疼痛,上官柔捂住了臉,一雙丹鳳眼瞪得老大,震驚的望著麵前如陌生人般的母親,眼淚不住在眼眶裡打轉,抿緊了嘴,就是強忍住不讓它掉下來。 上官仇別過了身,厲聲喝道:“你出去!” 上官柔再以忍不住,哭了跑了出去。 雙兒聽見屋內的動靜,便想要進來,又不敢進,直到見上官柔捂著臉哭著跑了出來,忙趕了上去。 上官仇愣怔在原地半晌,竟然也默然垂下兩行淚來,她一步步無力的挪到案後,再次進入了那個密室。 她的步子沉重得仿佛千斤,一步,一步,似乎前進一步都要花費她全身的力氣,直到走到那個靈位前,她終於噗通一聲,往地上一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了靈位哭了起來。 她一邊嗚嗚咽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口中自語道:“師兄,你當年讓我無論如何保住我們寧家的最後一點血脈,還犧牲你的性命,用自己的心血做了十八粒保命金丹。我聽你的話,生了柔兒,可是我不敢瞧見她,因為一瞧見她,我便會看到當年血流成河的院子,會看到你們那毫無生氣已然死亡的臉,會看到院子裡橫七豎八躺滿了我們寧家的幾百口人。這些年,我一閉上眼睛,就是你們的臉。我恨啊!我很當年為什麼就我一個人活下來了!你恨為什麼當年要生下柔兒!” 她哭著,忽不知哪裡竟然透來一陣風,卷起屋內兩旁幕帳來,上官仇忙支起了身子,眼中充滿了期待,往那幕簾之後瞧去,口中卻道:“師兄,是你麼?你聽到我說的了嚒?” 風過一陣,復又止住,上官仇見半日沒有動靜,失望的垂了頭,又道:“你讓我帶著她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過日子。可是,看著武陵風這個畜生的門派竟然已然成了北方第一大派,我心中的恨就像螞蟻一樣,時時刻刻在啃噬著我的心!”她瞪了血紅的眼睛,定定的望著靈位,咬牙道:“我沒辦法隱姓埋名的過日子,我要替我們寧家討回一個公道,我要讓他血債血償!如今,柔兒的命隻有一年了,唯有用我的心血再製十八枚金丹,才能為她續命,可是在報仇之前,我不能死啊。為娘的又怎麼會討厭自己的女兒呢,這話我不能跟她說,所以她總是誤會我討厭她,除了你,誰知道我的心啊。” 說畢,她又雙手捶地,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