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1 / 1)

陸白與葉浪 無極而生 5557 字 2024-03-16

沈辰道:“倒是尚無人到衙門認領,仵作驗過屍體,定了個心室驟停,暴斃身亡,與他人無攸。”   夫人冷笑道:“五峰山,五峰派,號稱北方第一大名門正派,這掌門之子死在青樓女子繡床上,傳出去恐怕是顏麵掃地,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們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狂妄自大了。”   沈辰又道:“不過昨日城中來了一人,似乎在打聽武慈的事。”   夫人眉毛微微揚起:“哦?”   沈辰道:“現在陸家廣安堂,他已中了毒,活不過一時片刻的。”   夫人點點頭道:“你辦事一向妥帖,我很放心,如今他們勢大,少不得避其鋒芒,暗中行事。”   旋即夫人便低頭望著案上寫的四個“血債血償”的大字,自語道:“本來想著,用他兒子的死引他到這裡來,脫了他的勢力範圍,我們便可一舉置他於死地,不想他竟然不肯出現。我倒是沒想到,武掌門竟然連自己親生兒子也不顧了。”   她低頭不語,隻是望著字發神,忽咯咯笑起來,頭還是垂著,身子卻隨著笑聲一抖一抖的。   那笑聲由小轉大,由低到高,終於變作一陣狂笑,她昂起頭高聲道:“如今武陵風你獨子已亡,斷子絕孫,便是你的報應!”說著一掌拍在案上,將筆架和硯臺震動得歪倒一旁,墨汁橫流。   沈辰忙上前去筆架和硯臺扶起,道:“他們根深,如今既然武慈屍首還在城內,我們可先暗中觀察,再從長計議。”   夫人點了點頭,道:“便如此。”   稟報完這事,沈辰從懷中取出方才那張藥方,雙手遞給夫人,道:“這趟出去辦事,又去尋訪了當地名醫,這是他開給小姐的藥方,或者有用,夫人請過目。”   夫人瞧了沈辰一眼,才望向他手中的藥方,伸手來接過,隻掃了一眼,便將藥方遞回給他,道:“此藥無用。”   沈辰有點不解,沉吟片刻,便直問道:“夫人和小姐究竟如何?”   夫人一開始並未聽明白,疑惑的望著他道:“你所言何意?”   沈辰自來也是直言不諱,便道:“冒犯夫人,沈辰有一事不明。這些年來,我帶回的藥方,夫人您看了總說無用,我實在不明白,尚且未試,何以知曉,難道...”   夫人擺手打斷了他,道:“難道我的確厭惡我的女兒,不想讓她活在世上?你想問的是這個嚒?”   沈辰沒想到夫人更是直接,將他心中所想全然說了出來,倒不好說了。   夫人道:“其實我不必向你解釋,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你這些年帶回的藥方所以不可行,不是因為我不想治好柔兒,而是因為缺了一味藥引。我本不想告訴你,畢竟心中有希望總好過絕望。”她負了手,背對著他,深深嘆了口氣。   沈辰忙道:“那藥引為何,夫人你告訴我,我即刻去找,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的!”   夫人轉過身來,深深地望著他,良久,方道:“就算找遍天涯海角,都不會再有這藥引了。”   沈辰聽見這話,果然如三魂轟去了七魄,隻覺天旋地轉,愣怔在原地半晌,隻是說不出話來。   夫人見他如此,便嘆道:“我將柔兒交給你照顧,這些年來,你很是盡心盡力,沒有負我所托,我很欣慰。”   沈辰強忍心中的絕望,道:“是我應該的。”   夫人望向他:“有些事兒我今日無法告訴你,且也絕不是一言可以說清的,有一天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告訴你。現在,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需要盡快的對付武陵風。”   沈辰見夫人這樣說,也隻能深埋已意,不再往下說,但他知夫人深通藥理。   雖然莊內大部分人並不知,夫人的丹藥房沈辰是見過的,那些致人死命的藥也是夫人所致。”   不過沈辰心裡仍然有些不甘。   因為那些神醫每次都提到,要見到患者方可對癥開方。   可他又無法帶著上官柔前往,隻得描述病癥,若是上官柔本人前去,這麼多年或許就不會徒勞無功,他心中陡然升起如此的念頭。   他自出神,忽聽得夫人道:“莊內其他人還散布再外,你通知他們一個月內回來山莊。若有五峰山的人出現在城內,你再來跟我稟報。”   沈辰答應著,告辭夫人,便去了。   他邁出房門,卻仍在出神,心中想著方才的事。   若是上官柔出莊也能得與莊內日常一樣的照顧,想來也無大礙,他眼前閃過上官柔憂鬱的眼神,堅持的心動搖了。   正行幾步,卻見雙兒在不遠處廊下逗雀兒,他一愣,走過去道:“雙兒,你怎麼在這兒?”   雙兒笑道:“夫人的丫鬟方才走開了,讓我給她喂雀兒。”   沈辰回望了書房一眼,又看向雙兒那張純真的笑臉,道:“方才我們說了什麼,你聽到了麼?”   雙兒瞪大一雙眼睛,似乎不明所以,道:“你們說了什麼麼?我方才來的,並未曾聽見什麼。”   沈辰暗暗舒了口氣,藥方之事還是不要讓上官柔知道的好,便對雙兒道:“那便好。即便你聽到什麼,也不要去告訴小姐,她身子弱,不要徒惹她擔憂。”   雙兒連連點著頭,乖巧無比。   沈辰自去給莊內散布各處的兄弟飛鴿傳書,讓他們近日趕回,隻有留在北方五峰山關注武陵風動向的幾個人,未召回。   已是午飯時辰,雙兒回到小院,急急的走至上官柔的房間,又左右瞧一瞧,見別的丫頭和老婆子門都不在,大概吃飯去了,才輕聲跟上官柔道:“小姐,聽到了。”   上官柔問道:“如何?”   雙兒如此這般將方才聽到的事兒說了,隻是隱過了藥方一節。   她自幼服侍上官柔,深知上官柔本覺得夫人不喜她,為這事兒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對月長嘆多少夜晚。   如今,別說隻是告訴她,往常並沒有用旁的藥方,沈辰的一番心血終究付之東流,若再讓她知曉天下並沒有藥引一事,那便是徹底斷了她能活下去的念想,恐怕她會承受不住。   上官柔待她不薄,從未把她當個丫頭看待,從不朝打暮罵,她生性頑皮,上官柔也不以為意,多半由著她,她對上官柔的情感便似姐妹一般。   如今瞧著上官柔單薄的身子,想著她的生命正在逐漸走向盡頭,鼻子不覺一酸,忙低了頭掩蓋過去。   上官柔並未注意雙兒的臉色,她正在思索方才雙兒帶回來的信息。   顯然她不是第一次安排雙兒去悄悄探聽了,深知來龍去脈,便道:“原來就算尋仇,也並不在城裡,總是外出他方,如今是對方已然找到了這裡了麼?”   雙兒道:“聽那話的意思,好像是這樣。”   上官柔沉吟道:“那沈辰大哥豈不是會有危險?”   雙兒笑道:“怎麼會呢?沈大哥武藝高強,誰能傷他。”   上官柔聽了如此,又思索了片刻,緩緩道:“那陸家廣安堂是什麼地方?”   雙兒忽然眉飛色舞起來,一臉興奮之色道:“要說這個,可得說那個陸家公子陸白,廣安堂是他家開的藥堂。他日常就在那處坐診,若是說人品風流,那自然不差。難的是仁心仁德,他要是遇見貧苦人家,分文不取,若有急癥,他還自去上門,贈醫施藥,難為他年紀輕輕,卻如此仁愛之心,他…”   雙兒還未說完,忽覺上官柔含笑瞧著她,忙住了口,也覺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笑道:“我多言了。”   上官柔也笑道:“不多不多,正正兒好。”   雙兒奇道:“正好兒什麼呢?”   上官柔抿著嘴,伸出一隻手來,點著她鼻頭笑道:“正好讓我知道你這丫頭原來屬意陸家公子,怪道我每回讓你上集市,你都興高采烈的。”   雙兒臉上羞得通紅,將身子一扭,捂了臉,直跺腳道:“小姐這是拿我取笑呢。”   上官柔道:“那個陸白公子肯收留落難之人,可見的確心地善良。”   雙兒見上官柔誇陸白,便忙道:“可不是,要說心地善良,我覺得沈辰總管也不錯的,他對小姐,對夫人,對山莊的人,都好。可是,陸白公子又不一樣了,他是對所有人都好。”   上官柔故意板起臉來,道:“你要死了,拿沈大哥同個外人比,我要去告訴沈大哥去。”   雙兒急了,自悔一時失言,忙拉住上官柔,央告道:“好小姐,你可千萬別告訴沈總管去。”   上官柔道:“好好好,我不說。方才你說中了毒,是我家的什麼毒?”   雙兒嘆氣道:“這哪裡知道呢,小姐你問這個做什麼?”   上官柔伸出一隻手來,用右手指頭點住左手,自己盤算著:“昨兒晚上中的毒,按照你的說法,是今兒斃命,我家並不常有這樣緩慢發作的毒藥。”   她想了一陣,忽站起身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架上取下一個鏤空雕花木盒子,兩掌大小,打開蓋子,裡麵是十來個小小的瓶瓶罐罐,她拿起一個瞧了瞧,放回去,又拿起一個,如此這般,看了七八個,忽喜道:“找著了。”   雙兒湊過去一瞧,見是個纏枝紋的小瓷瓶,道:“這是什麼?”   上官柔道:“你不知,我娘有一個丹房,從不讓人進去,我在府中無事,瞅著她不備,時不時溜進去,裡麵有不少丸藥,瓷瓶兒上寫著名字和作用,還有些解藥,也注著內容,我愛頑,毒藥不敢拿,解藥我偷偷的每樣拿了一粒出來收著,想不到竟然今日有了作用。”   雙兒瞪大了眼,驚訝道:“小姐你莫不是想救那個人?”   上官柔道:“從方才的話聽來,這人本不是五峰山的人,如果兩人斃命在此,恐怕對方真會找上門來。”   說著,將瓷瓶遞於她,道:“正好你又喜歡陸家公子,你且去走一遭,隻是不可讓他看到你的麵貌,以免尋到我們,切記切記。”   雙兒連連擺手道:“小姐,可打消這個念頭罷!夫人和沈辰總管要對付的人,必然是對山莊不利的人,或者和山莊有仇的人,我可不敢去救。”   上官柔道:“和山莊有仇的是五峰山,何必將旁人卷入,救他一命便打發他走罷,也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望著雙兒又懇切道,“你且去走一趟吧!”   雙兒麵露為難之色,連連後退道:“小姐,旁事我都可以答應你,這件事我是萬萬不敢,別說既然那人來了,恐怕打發不走,再要是這事兒被夫人知道,我還要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