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嬸子的心思程木槿不用猜也知道,隻是她並不在意。 她剛剛想的是,她綁頭發手很生,平日裡都是照著銅鏡來的,現在沒有銅鏡,她是不是要耽擱時間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賊偷已然抓住,捆得結結實實的,再著急也不在這一點功夫上。 於是,她才又踅回來,重新放下燭臺,按著齊嬸子指著的方位,找到發繩,開始綁頭發。 月亮正正當當照在屋當間,罩著一個月下梳頭的美人兒。 長長的烏發披散至腰際,在月亮地兒下閃著銀絲一樣的亮光。 下巴尖尖的小臉兒微微仰起,越發顯得白皙透明。 齊嬸子都差點兒看呆了,可一看到她的那番舉動,就又是皺起眉頭。 她綁的太慢了。 時不時捋好的頭發還會掉下來,還要放下來重新再挽過。 齊嬸子盯著眼看,心裡卻是急得不行。暗道:怎麼那樣好看的一雙手卻笨得像豬腳?連個最平常簡單的樣式都綁不好,平日裡都是在做什麼啊? 她眼看著時間過得慢,好幾次都忍不住去看外麵院子裡的那頭死豬,疑心自己適才聽到了什麼動靜,似乎是人醒過來了。這樣一想就更是急得發慌。 她便想著自己下炕去找甲長,可試了好幾次,除了渾身水淋淋地冒虛汗,這身子卻死活軟的像麵條,就是起不來。 實在是沒轍,齊嬸子隻得找話兒分散小娘子的心神。 她是乾慣活兒的,知道越急越出錯兒的道理,這時候就是要讓她想旁的才能快起來。 於是她就問:“你今兒怎麼沒有出去賣餅子?” 程木槿正把一縷頭發引上去,聽得這樣問,便淡淡道:“這幾日州試,官兵查的嚴,人多嫌麻煩。” 齊嬸子張嘴。 她想起來了,因怕打攪學子們應考,往常州試會試的前後幾天,街麵兒上是管得嚴,來回巡邏的官兵也多。 不管讀書的學生們聽不聽得到吵鬧,街麵上須得肅靜。這是皇上都發過旨,讓衙門裡的人念給大家聽過的。滿京城就沒有不知道的,齊嬸子自然也是知道。 事兒是這麼個事兒,可日子還是得過,窮人家都是一天不掙銀錢都要緊巴巴地勒肚子的,再不濟,大不了就走得遠避著些就是了,哪裡就能真不出門做活了? 於是,小商小販兒們就開始東躲西藏,小聲吆喝著買賣和官兵們打遊擊。 抓住倒黴,抓不住算運氣,大家夥兒都這麼想,也沒見誰就因此不做生意的。倒是像小娘子這樣兒,為怕躲麻煩就歇下不討生活的,還真是頭一遭兒見。 齊嬸子啥也說不出來,也不想說,說甚呢?這又不關她的事。 她便順著話接道:“也是,在家歇幾天也好,往常……” 剛說到這兒,卻看到小娘子剛剛挽起來的頭發又落下去了。 一雙在月光下越發水靈靈的杏眼盯著她問:“令郎可是要參加州試?” “嗯吶,你問這個做甚?” 齊嬸子一頓,繃著聲兒回答。她不知道小娘子為什麼這麼突然問起自己的大兒,心裡立時就警醒起來,連頭疼都忘了。 程木槿卻是微微點頭,又慢慢把頭發攏起來,又問:“那您的二公子呢?可是在街麵兒上當幫閑吧?” 郝婆婆外祖母以前似乎說起過,她隱約有記憶。 提到老兒子的差事,齊嬸子的臉上就不自在了。 頓了半晌才回話:“是,小娘子問他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