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 程木槿在羊角巷遠遠的拐角處匯合了齊勝,二人一同進了內城,來到了平順街。 剛一進街頭,便看到在寶器齋鋪子門口擁著十幾個人,正和李掌櫃爭論著什麼。 李掌櫃滿臉苦笑,連連拱手,一副為難模樣。 “王掌櫃。” 齊勝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穿團花緞袍的長胡子老頭兒,便站住腳回頭看著程木槿。 “程姐姐,有兩三個我看著也眼熟,似是都是這條街上的掌櫃的,隻是做什麼的都有,並不是都是同行,怎地?莫不是那王掌櫃拉過來瞧熱鬧的?” 說到這裡,滿臉氣憤。 程木槿腳下略一停,便又繼續向前走,隨口道:“無妨,他願怎樣便怎樣。嘴長在他臉上,腿長在他身上,攔不住的。” 齊勝卻是著急,連忙幾步追上來攔住她:“可是程姐姐,這是我們鋪子裡自家的事,那王老頭兒憑甚的自作主張拉了人來瞧熱鬧?這就是故意搗亂使壞來的。我們若是讓他留下了,保不齊他就要出來尋什麼幺蛾子,到時候豈不是又要生亂子?說不定還會誤了程姐姐的大事!” 程木槿被他擋的走不得路。 隻得站住腳,輕輕嘆口氣,道:“那你待如何?難不成還能上手把他們都打跑不成?” 說到這裡,又促狹地對著齊勝眨眨眼睛:“又或是說,你信不過你程姐姐我的手藝,覺得我會輸不成?” 她壞了這個姓王的好事,他可不就是來報復來的? 梁子已經結下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怕是沒用的。 不如趁著他自己拉來的證人滿滿,讓他栽一個大跟頭,倒也省事。 至於以後,他能不能挺過這次這一關,還是未知,且走著看就是。 “怎麼會?” 齊勝卻是不由臉紅脖子粗。 他程姐姐這幾句似是玩笑話,可他卻聽著當真,音量都加大了:“程姐姐的手藝本事是這個世間最厲害的,誰也比不過去,怎麼會輸?” “你呀。” 程木槿被高壯少年這番話說的禁不住笑了,放柔聲音安撫他:“既是如此,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人既是王掌櫃請來的,到時丟臉的也是他,你該高興才是。” 說罷繞過齊勝,繼續往前走。 齊勝被程木槿這番不當回事鎮住了,心思一轉,也便笑了,不由摸摸胸口處,自言自語:“可不是,都是那王老頭兒自家找的那些人,到最後丟臉的都是他。我替他操的哪門子閑心,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 又是嘿嘿一笑,暗道一聲‘看熱鬧去’,連忙大步追了過去。 二人堪堪來到近前,便被人發現了。 十幾人不由一起收了聲,齊刷刷地望過來。眼神裡有鄙視的有輕蔑的,有審視觀察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王掌櫃更是撇嘴斜眼,眼珠子都要從眼角眶裡斜飛出去,滿臉的不屑。 程木槿隻作不見,蹲身對著眾人微微福一禮。 十幾人各有做派,有假裝看不見的,有根本不搭理的,隻有一二人略做還禮狀,隻是也是態度輕慢。 王掌櫃更是背著手,眼睛望天:“不敢當程師小娘子的禮,老頭子才疏學淺眼力不濟老眼昏花,是不中用的人了,小娘子如此倒是折煞老頭子了。” 這樣的口角官司實在沒意思。要打也是要跟自己有利益關係的人打。這個姓王的算什麼?一個不相乾的外人罷了。 至於其他人,她亦隻需盡到了禮數便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無需搭理。 程木槿隻當沒聽到,對著李掌櫃問道:“今日事不知李掌櫃可否稟報東家?東家又可有吩咐給我?” 寶器齋的主人是侯爺,若是侯爺不允這許多人瞧熱鬧,那她不比便是。 索性那隻黑背蟾蜍雖好,可她也不稀罕,哼。 李掌櫃聽得程木槿問起此事,卻是微微點頭,鄭重道:“程師娘子但請放心,此事老朽已是稟報過主家了,主家並無不悅。” 說到此處,不由為難,眼睛一掃周遭,道:“隻是有一樁,這事如今已是鬧得整條街都知曉了,這……” 他擔心程師小娘子有了怕失手的顧忌,不願在人前獻藝。 鄭侯爺都不怕,那她怕甚? 程木槿淡淡道:“李掌櫃不必煩惱多慮,既是大家都來了,不管是不是同行,也都是這一條街上的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既是都想著瞧這樣的熱鬧便請進去吧。這樣,若是往後他們有這樣的熱鬧,我們也可以去瞧去捧場,這樣大家豈不都是便宜?” 李掌櫃就是一怔。 程小娘子這番話雲淡風輕,四兩撥千斤,既展現了自家有氣度,又暗諷了眾人的無事生非之能事,怎地竟有些像侯爺的語氣? 可他隨即就反應過來,不由感嘆一聲,拱手道:“程師娘子好氣度,老頭子佩服。” 既是程娘子都不在意,那他就更沒什麼了。 看就看,端看最後丟臉的是誰! 說著兩手一抖衣襟,對著眾人一拱手,一側身,昂首高聲道:“既是如此,那諸位就請進罷,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