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身姿端儀地跪著,屏息靜氣。 大殿內一片安靜。 稍頃,便聽得對麵的武帝輕輕哼一聲,再輕輕笑一下。 隨即不置可否道:“靜之人品貴重,相貌俊美,文武兼備,是我周武難得的好男兒,朕竟不知還有女子不想嫁與他。” 程木槿默然垂首。 這話叫她怎麼答?這是不能答的呀。 武帝又踱兩步,又道:“你說種的新棉花,新莊稼,靜之拿與朕看過了,靜之說那記錄手冊是你所做?” 武帝不提婚嫁之事,而是問起了棉花之事。 程木槿鬆了口氣,立即答道:“回皇上的話,是民女所做。新棉種是民女從海外歸來的大海船上偶然得之,名為棉花。是一項經濟作物,能紡紗織布,製冬衣榨油。現今那些棉種種了不足二畝,長勢良好。民女特意記載了那種植手冊,為以後做些準備。前麵的已是呈與了皇上,後期所記民女此次也帶過來了,正在殿外民女的丫鬟手中。” 她這次入宮麵聖,什麼也沒帶,隻帶了那種植記錄手冊和那隻機關匣子。因進宮穿的是宮中特備的服飾,大袍廣袖,不允許夾帶任何私物。是以,那個小包裹便由墨枝拿著,經了宮門處的檢驗,在殿外候著了。 武帝聽完後,微微頷首,道了一聲:“取進來。” 一旁的宮使連忙應‘是’,束手後退自殿門處,轉身去取東西去了。 武帝抬手道:“起來吧!” 程木槿應‘是’,站起身來,側身垂首侍立。 武帝負手慢慢踱步:“朕之前接到次輔一份奏折。提奏要在平州東寧縣建一座陂塘,一為保棉花此種經濟作物將來更好耕種,二為南北交通疏通道路,建造樞紐。並能依此樞紐建成大型集市,便於大宗貨物交易,溝通南北。奏折上還說,這是東寧縣縣令提奏上來的,次輔認為此事大有可為,有利於社稷民生,於是便奏報與朕了。” 說到此處,武帝轉身看著程木槿,淡然一笑道:“朕甫一聽聞是東寧縣,便不由想到了你,你且與朕說說,此事是否與你有關聯?” 程木槿心思急轉。 楊方楊縣令好大的手筆! 竟然能說動了次輔將這件事提奏皇上。 程木槿之前已是想到楊縣令或許會有些行動,可經了月餘之後卻絲毫沒有動靜,她就以為這位縣尊大人是退縮了。畢竟,此事太過大膽,不符合寧不做不做錯的為官之道,卻沒想到,他竟是真的辦起來了,且還把這件事弄到了朝堂之上,奏報給了皇上。這倒是個有魄力的人。 如今皇上既問起自己,那自己也就據實以告吧。皇上是誰?既然這樣說了,那就是知曉了。一國之君,若連這樣一點頭腦都沒有,又豈能把周武治理的如此繁榮昌盛?對這樣的人,還是乖乖地做一個老實人為好。 於是,程木槿便蹲身福禮,恭敬回稟道:“回皇上的話,民女確實與楊縣尊說起過建陂塘之事。隻因平州地處南北交通要道,來往貨物密集,隻是如此通途,這麼長的路線卻沒有一處大型集散之地,屬實帶給來往客商諸多不便。恰民女種了新棉花,此等新作物在我周武乃是首次種植,民女便因此很是擔心種不好。恰偶然得知建陂塘有諸多便宜,便起了這樣的心思。於是,那日楊縣尊過來巡查,民女便無意間說出此種想法,卻沒想到楊縣尊竟送達了天聽,民女甚是惶恐,還請皇上恕民女狂妄無狀之罪。” 說罷,便順勢又往地下跪去。 武帝一抬手:“莫要跪。” 程木槿順勢直起身來:“謝皇上不罪之恩。” 武帝負手而立,嗬嗬一笑。 道:“一屆小小女子,居於鄉野之陋地,竟也能想到此等大事,何罪之有?朕高興還來不及呢。” 程木槿俯首低耳,卻不敢言語。 皇帝真高興假高興,可不是說說就能曉得的,她且聽著吧。 果然,武帝接下來卻又道:“隻是怎麼朕覺得你不單單是為了那棉花作物又或是南北通途呢?朕倒覺得你這是為了你自己啊。” 程木槿抿抿唇。 武帝看著程木槿,忽然哈哈大笑,搖頭道:“朕把那種植手冊交與農部的李大人尋司農高手看過了。那司農說以記錄看來,如今棉花此種作物所需的澆水量土壤日曬情況,其實並不太適宜在平州耕種,若是換了一處州府,或許產量收成會更好。朕聽了就忍不住想,這記錄是你做的,你雖所居平州時日不長,可你家裡皆是以種田為生,總該是知曉一二的吧?可偏偏你在此時又說要建陂塘,還說了那建陂塘的種種好處,嗬嗬,你這個小女子倒是聰慧,你這是想要把這棉花作物留在平州,留在你自己家的地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