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升米恩鬥米仇(1 / 1)

星星鎮的大廣場上聚集了好多人,為首的一個黑瘦的女子指著大衛的鼻子質問道:“你倒是說說,啊,憑什麼都是星星鎮的人,我們發的東西每月比別人少那麼多?”   大衛額頭上被大中午的太陽曬得掛滿汗珠,“各位稍安勿躁,聽我~”   還沒等大衛說完,一個歲數大些的男子義憤填膺的說:“你們天天吃香喝辣的,我們天天吃不飽,你們還在這作威作福的,大家說是不是?”   人群中立刻回應:“是”   “就是,看他們一家人各個水光溜滑的,再看看咱們過得什麼日子。”   二狗皺著眉頭:“王老三,你在這叭叭什麼!好日子過膩歪了是吧?!沒衛主任給你送藥,你他媽能活到現在?”   王老三很不服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倒是不再說話了。   黑瘦的女子,吊著眉梢‘呲’的譏笑一聲,歪起嘴角“鄉裡鄉親的,送個感冒藥也值得一提?少在這東扯西扯的,今天不給我們個說法就不行!”   “要說法?我給你!”崔冰棠周身帶著寒霜,果然是升米恩鬥米仇,做了好事反倒拉了仇恨。   崔冰棠從人群後大步走到最前麵,身後大壯搬著一把椅子,他瞪著人群憤憤的把椅子杵在地上。崔冰棠站上去,手一伸,大壯立刻塞了個擴音大喇叭到她手裡。   “各位鄉親,我剛才聽著大家是對發的物資不滿意是吧?人太亂,家裡的直係親屬在公司有工作的站在左邊,沒有工作的站到右邊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還是乖乖分成兩邊。左邊隊伍大概有十幾個人,剩下幾十號人都站在原地沒動。”有幾位站在周圍維持秩序的公司員工看見自己的老爹老媽在隊伍裡,立馬進去勸說當即勸走了四五個。   崔冰棠對著大喇叭:“剛才那位大姐,說一下,你家每人每周領多少物資?”   剛才吵得最歡的大姐一臉正義的從人群中站出來:“我叫李翠蓮,我家四口人,每周每人才領3、4斤肉,7枚雞蛋,和一些黃瓜南瓜啥的蔬菜。”   崔冰棠:“我記得公司還幫每戶開墾了5畝地,先前預報有蝗災,已經提醒大家多種土豆,你可是種了?自己種的土豆可有剩餘?”   李翠蓮;“那自然是有,家裡地窖裝的滿著呢,這跟我們受不公平待遇有什麼關係?”   崔冰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公司還給了每人5隻雞,你家裡四口人就有二十隻雞,每周起碼又有10顆蛋對吧?那就是每人平均每天最少有兩枚雞蛋,五兩左右的肉類,和足夠的蔬菜。這樣的搭配是保證最基本的營養。如果自己勤勞點,還能有不少剩餘,對吧?”   李翠蓮滿臉不屑:“你也不用說這些,你們有那麼多東西,卻一貫少給我們,二狗他們的鞋一年發五六雙,我們也就三四雙,憑什麼?”   底下一群人小聲附和:“可不”。   崔冰棠:“那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不勞而獲?又憑什麼覺得公司有就必須給你?你家地窖裡也有很多土豆,你怎麼不去給周圍鎮子那些連飯都吃不飽,衣不蔽體的人?”   小吉平時那樣好脾氣的人,此刻也惱怒了:“我說翠蓮嫂,你這不跟坐火車不買票還逼著人家讓座的人一樣嗎?記得你從前進城不就遇到過這樣的人,他還罵你來著。你都氣哭了,現在怎麼自己也這樣呢?”   翠蓮想起了她剛要結婚那會兒,花了120福瑞幣買了張火車票去哈哈市,打算采買兩件結婚穿的新衣裳。上車不久,一位老大爺站在她旁邊,整個路程十幾個小時,她總坐著也累,於是坐了兩三個小時,就起身讓給旁邊大爺坐,想著自己站會兒全當休息,哪成想大爺坐下就不肯再起來。還指著翠蓮的鼻子破口大罵。   她委屈的含著淚跟暴跳的大爺講理,“大爺,您買的是站票,才45福瑞幣,我可是花了120福瑞幣的,這座位是我的”。   大爺吹胡子瞪眼:“現在年輕人,都這麼不知道尊老了嗎?你也不看看我多大歲數了,你這小丫頭真是沒家教!不像話!”。   翠蓮想了想自己還真有點像當初那個討厭的人。可轉念又一想,反正都走到這步了,脖子一梗,雖不說話,臉上卻擺出一臉不服的表情。周圍的人看她不吱聲了,氣焰也消了大半。   崔冰棠繼續說:“這樣吧,正好今天有去周邊鎮子送救濟餐的車,你們跟去幫一下忙,如果回來還是這麼想咱們再說”。   說完,把喇叭往大壯手裡一放,“帶他們去”。轉身給了大衛幾個一個眼神,公司裡其他人就一起撤走了。   留下一廣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傍晚時分,兩輛車回到廣場,兩車的人低頭耷腦的下了車,不用說也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   蝗災過後,周邊鎮子的人本就連溫飽都成問題,現在生活更雪上加霜。翠蓮最後一個下車,回頭從車裡接下來一個骷髏一樣的小男孩抱在懷裡,怯生生的走到二狗跟前,“二狗,嫂子錯了,嫂子想收養這孩子。你幫幫忙跟衛主任說說行不?嫂子真的知道錯了。”   二狗本來想再譏諷她兩句,看了一眼她那兩個紅桃一樣的眼睛。看了看她懷裡的孩子,終是隻說了一句:“瘦成這樣,不一定養的活,唉”。   崔冰棠聽著小吉匯報下午的情景。李棄在廚房裡叮叮咣咣的忙乎著。李棄的手很巧,什麼復雜的菜都會做,且各個色香味俱全。可是對電子產品總是不大熟練。崔冰棠帶他打個遊戲,他身體跟著屏幕裡的小人狂晃,手上一使勁竟然把手柄給掰了個稀巴爛。   小吉剛跟崔冰棠說了幾句,就聽見廚房裡嘣的一聲,李棄滿臉滿身油漬的站在廚房門口,睜著小鹿樣的眼看著崔冰棠,見崔冰棠擔心的在他身上來回掃視,安慰道:“我,我沒事”。   兩人越過李棄向廚房裡張望,滿滿一高壓鍋的豬肘子,飛絮般散落在廚房各處,崔冰棠仰頭看了一眼墜滿油膩的棚頂,一塊豬皮晃晃悠悠,吧唧落在李棄臉上。崔冰棠雙手捧著李棄的臉笑得眉眼彎彎:“哈哈,哎呀,你怎麼這麼可愛”說著還捏起李棄臉上那塊大肘子皮塞進自己嘴裡“嗯,味道不錯。可惜了。”   小吉的臉紅了紅。   崔冰棠樂嗬嗬的對李棄說:“你沒事就好,先進來休息下,換件衣服,我一會幫你收拾。”。   轉頭看小吉示意他坐回椅子繼續說。小吉咳了一聲接著說:“救濟餐的大棚剛搭起來,孩子那隊已經排了好長,隊裡有個小孩,小小的一團趴在地上,眼看是要餓死在領餐的隊裡了。翠蓮嫂看見了就過去問周圍的孩子,說是這孩子家人全死光了,就剩他一個了。翠蓮把他抱起來,那孩子還有一口氣半睜著眼睛,拉著翠蓮的手輕輕的喊了一聲:“媽”。翠蓮嫂就大鼻涕大淚的哭起來。”   翠蓮結婚十多年一直沒孩子,這樣一聲想必是撞在心裡痛的厲害。   崔冰棠說:“既然抱回來,就好好養著吧,咱也不缺這一口飯”。小吉應了,急急走了。   崔冰棠雙手捧起桌子上的湯喜滋滋的用嘴啄著,李棄拿著把勺子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碗,“別燙到了,我喂你。幸好這鍋湯沒,沒爆炸。”   李棄用一把勺子舀起一顆蘆丁雞蛋送進她嘴裡。崔冰棠上一次這樣被人喂還是幾歲時的事,那時候她小叔叔還在。美好的愛情真的會把人變回一個小孩。   崔冰棠對著碗努努嘴對李棄說:“你也吃一顆,真好吃”,李棄看看她嫣紅的櫻桃唇瓣,忍不住貼過去親了又親“嗯,好吃”,咧開嘴笑的春光燦爛。   崔冰棠麵頰染上一抹緋紅,鼓著腮幫子含著那顆蛋,心滿意足的看著李棄。   李棄想起上一世,他曾笨拙的捏著一顆顆小小的蛋,仔細剝下蛋皮,再把軟糯的白蛋和微澀的白果混在一起,頓成一小鍋甜而不膩的湯,她每次吃過後也笑得這樣甜美。她在他麵前一直是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頭。沒了她以後,他想她的時候做了幾次,放在無人的床榻上,等舀起一勺放進口中竟然是苦的。   他記得,他怕熱,她身體卻常寒涼,冬日裡她竟命人把寢室的大火爐換成小暖爐,她自己裹著被盤腿坐在床上。她從錦被中探出頭來,喝他喂來暖熱香甜的湯。喝完再把微涼的臉頰偎進他懷中,兩人擁在一起正好睡的香甜。   這一世她更白皙圓潤些,身量也比從前高些,最不同的是這一世她更愛說笑。還有一大家子親人。那一世她肩上壓著家國,經常皺著眉頭坐在成堆的奏折前,隻有見他時才會展出年輕人該有的笑顏。他曽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可他最後卻為了私心,害死了她。   如今,他斬破時空來尋她,那根索能堅持五六年也罷,最後魂飛魄散也好。隻要和她在一起一天,他便要好好對她,哄她開心。   “我們去圖書館吧,我想去查查奶酪的製作工藝。”   “好。我陪你。”   崔冰棠用手扶著他胸口的疤,“還有,傷你那些人,我不想放過他們。”   “他們想傷你,我也不想放過他們。等我把兵都好好訓練一下,去給你報仇。”   圖書館被收拾的窗明幾凈,過去落在地中間的書全都規整到了書架上,一張簡樸的木質拚接的長書案擺在房間中央,書桌表麵被打磨的光滑細膩,沒有上漆的表麵木質紋理清晰。書案的一端放著幾張寫著毛筆字的紙張。書案四周幾把鬆木製成的椅子,散發著陣陣馨香。   靠近窗戶的位置放置著一張小的方形木桌,桌麵上擺著沒下完的圍棋盤。窗臺上一盆紅紫相間的花,在夕陽橙色的光束中像隻展翅飛天的鳳凰。   崔冰棠拉著李棄走近仔細觀察,那花的每一簇有兩片紅色的葉子長在高處,像鳥兒的喙,向下四下散開的紫色花朵形成展開的翅羽,是鳳尾蘭。隻是花的莖稈有些泛黃。   崔冰棠和李棄彎著腰兩顆腦袋湊在花盆邊歡喜的欣賞著,旁邊樓梯上下來三個人。一位眉毛又粗又濃蒼勁有力,一雙丹鳳眼卻媚態橫生,鼻梁挺直,唇紅齒白,微微有點小包子臉,正是那位一絲不茍的書法課老師李文昊。   另一位身量高挑的是趙菁海,正和李文昊說著什麼,笑得溫潤如玉,顧盼之間眸光流轉,細看眉宇間褪去了些青澀,多了幾分青年男子的氣韻。十五六歲正是瘋長的年紀,現在已然是成年男子的身高了。   兩人身後跟著的那位腰板筆挺,端的是一派風流倜儻,飄然若仙的張教授,隻覺得他從樓梯上下來像是從九天雲氣上飄下來一樣。   三人看見樓梯旁兩人,均是一驚。趙菁海看清是崔冰棠後,眼中波光瀲灩,笑顏如山間泉水般清爽澈凈。待到眼光落在李棄身上時,眼中卻似乎有一絲寒涼一閃而過。繼而又笑得溫潤跟著大家一起打招呼。   崔冰棠指著花說:“這花不好養,我小時候移植過很多次都失敗了”。   趙菁海說:“是的,我也試了很多次。現在能養上一段時間了。這花喜歡水,可是澆的多了又容易爛根,我試了很多次,現在終於能養的時間長些了,不過還是長得不大好。”   張教授說:“這花應該是從沼澤邊緣采來的吧。”   趙菁海:“是的,張教授了解這花?”   張教授很是謙虛的說:“不甚了解,不過見過而已。我見它總是長在固定的草甸上,又多半時間浸在水中。下次不妨試試連它周圍的草甸多挖些回來,花體雖小,卻可能需要個大些的盆。”   趙菁海開心的應了。   崔冰棠覺得張教授很有喜感,即便說普通的事情,也要逗得人忍不住想彎起嘴角。   張教授抬眼正對上崔冰棠喜滋滋的眼,裂開嘴對著崔冰棠舒朗一笑。崔冰棠覺得這笑似曾相識,很是親切。轉念一想這可能就是張教授獨特的親和力吧。   幾個人在一起下了幾盤棋,又聊了一晚上的歷史故事。崔冰棠沒成想除了她自己,剩下這幾個都是歷史學家,趙菁海雖然沒那三位了解的詳細,卻每次都能引出話題。比如福瑞國與大夏國的那幾場大戰,李棄聽了便從攻城布局到攻陷城池後對百姓和俘虜的安排,講得頭頭是道。   趙菁海說據說每年年夏有宮廷晚宴,張教授和李文昊能把宮宴裡的禮節,包括器皿的擺設講得事無巨細。   崔冰棠盤腿坐在椅子上,手支著下巴,興趣盎然的聽的不想回家。   最後還是李棄拉著她,她才戀戀不舍的跟著大家一起下了樓。   回去的路上,崔冰棠開車,李棄坐在旁邊異常的沉默,眉宇間似乎還帶著點愁容。   車剛停在樓下,他轉過臉來,雙手托起崔冰棠的臉,帶著些憂傷的說:“老婆,我愛你。”,說完深情的擁過崔冰棠,含著她的唇不肯罷休。車外皓月當空,星辰遼遠。崔冰棠羞赧的推了他幾次,都沒能掙脫。情到深處,他不停的喚著:“老婆~老婆”一聲接著一聲,崔冰棠的雙手被他十指交疊的押著不能動。本就羞的不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聽他這樣大聲的喊個不停,“別,別喊了”,見他癡戀糾纏全然聽不見的樣子,隻好仰頭用唇堵了他的嘴...一陣低啞而促狹的喟嘆後,夜晚終於歸於寧靜了。   “天,你怎麼這樣不知羞~”。   崔冰棠真想把他一腳踢出車外去。想他回來路上反常,猜他八成又是吃醋了。   前幾天,崔冰棠和二狗說了幾句話,人還沒走,他就趕緊過來要抱抱。小吉對著她笑笑,他等人剛轉身,就湊上來要親親。就連大壯來匯報個庫存,他也要拉著崔冰棠的手按在他腹肌上求摸摸。嘴裡還小聲嘟囔,他沒腹肌。今晚她跟三個人聊了這一晚上,八成打翻了大醋缸。   “李棄,你是醋缸嗎?”   崔冰棠突然想到哪裡不對,張教授今晚看向她琢磨不定的奇怪眼神。“對了,你和張教授到底怎麼回事。我突然想起看見你倆,你倆站在灌木叢裡乾什麼了你?他不會,不會是喜歡你吧?”   李棄笑的雙肩直顫。   趙菁海一路把李文昊送回蘭桂坊,李文昊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阿希,你是不大喜歡李棄嗎?”   趙菁海:“是,總覺得他形骸放浪的樣子。”停了一下又說“不過也許隻是表麵錯覺,之前跟他接觸少。你覺得他怎樣?”。   李文昊:“確實不拘小節。不過我見他卻有幾分親切感。”   趙菁海:“我倒是覺得張教授更親切。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水塘邊的石頭上蹲著一隻青綠青綠的林蛙,聽見有人過來,伸了伸脖子,咧開嘴‘呱呱’的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