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冰棠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冷眼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諂笑的人。 李瓊瓊被關起來的第三天,大衛兩口子沒來求情,她二姨夫劉偉倒是來了。 劉偉笑的擠出一臉褶子對崔冰棠說:“冰棠,你看你這事辦的,多讓你小姨夫為難。多大點個事兒。人也關了,差不多行了吧?” “難不成是我小姨夫托你來求情的?” “不是,這不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忙嘛。” “我二姨的病怎麼樣了?今天中午吃什麼了?” “啊,好多了,早上還吃了一碗粥呢。這不有食堂嗎。你小姨給找了一個小保姆,一會就去食堂打飯回去。” 昨天二狗來匯報過,食物送到救濟站,是劉偉開車送到李瓊瓊家的。他開的那輛皮卡車是樓頂那男子的。 “收容所裡已經有兩個孩子去世了,剩下的還有三個沒有度過危險期。二十幾個小孩,十幾個在發燒拉肚子。醫護人員不夠,二狗和小吉他們都去幫忙了。二姨夫要有空閑也幫著去看看吧。” 劉偉訕訕的說:“啊,行。我回頭問問需要我乾啥,我幫個忙去。” 看崔冰棠沉著臉,他終於知趣的走了。 上個月,韓萍萍發現她二姐幾周沒去看老太君了,群裡喊也沒人應。去到韓雲雲家發現人躺在滿床的臟汙裡,瘦的皮包骨頭,身體幾處還長了褥瘡。 韓雲雲是個有潔癖的人,家裡從來都是一塵不染。如今這幅模樣,看得人心痛。 韓萍萍強忍著淚水:“二姐你怎麼突然病得這樣重,怎麼不說一聲呢,家裡這麼多人,誰不能來幫忙。乾嘛把自己弄成這樣。” 韓雲雲有氣無力的說:“前些日子隻是頭暈,心臟總是難受,後來就起不來了。大夫查不出毛病,我活著難受,想早點解脫的好。” 韓萍萍給韓雲雲找了一個保姆來照顧她。沒成想劉偉對人家動手動腳,被打了一耳光後,一氣之下把人辭了。 今天,韓萍萍來看她,發現隻韓雲雲獨自在家。 韓雲雲嘴唇乾的裂了好幾道口子,她心痛的不行,流著淚給韓雲雲倒水,桌子上的杯子和壺都是空的,去廚房看看灶臺上落滿了灰,一看便知又是很多天沒開過火了。 悲痛的情緒立刻化作洶湧的怒意,直接喊了大力和大衛去找劉偉要說法。 韓萍萍眼眶和鼻子都紅紅的,手因著憤怒顫抖著跟大衛視頻:“你看看二姐,人病得這麼嚴重,連口喝的水都沒有,廚房一看也很多天沒開火了。把那畜生找回來。” 大衛很少見他媳婦哭成這樣,心痛的不行:“好的老婆,你別難過,我和大哥這就去把他找回來。我馬上安排人送吃的喝的過去。” 這一找便找去了青青鎮的春霄館。大衛和二狗帶著幾個人進入由舊招待所改裝的煙花地,裡麵並沒有想象中的歌舞廣袖,曼妙清唱。 進門的大廳,燈光昏暗,沒有人把守。大衛帶著一隊人沿著黑暗的走廊往裡走,一間間狹小逼仄的房間門上裝著鐵柵欄,空氣裡飄著刺鼻的腥臊。痛苦的哭泣和呻吟聲伴著狹促的喘息,令人脊柱發涼。 房間裡的人多是衣不遮體,身上青紫交加遍體鱗傷。 走廊盡頭的房間裡沒有床,水泥地麵上蜷縮著幾個小孩,幾塊看不清形狀和顏色的破布散在四處。 大衛當即聯係星星鎮醫療隊和後勤,叫人過來接應。 崔冰棠自然也接到消息,聽說青青鎮的情況,準備跟隊一起出發了。 春霄館陰暗的走廊裡突然響起哢噠聲,走廊側墻的一處墻壁一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側身而出,他端著一桿獵槍對著大衛幾個連開數槍。 大衛左肩挨了一槍,倒地後拔出腰間的手槍打在那人大腿上。那男子身體一顫,後退幾步,麵目猙獰的咬緊牙竟然站住沒倒。 先前胸口中彈倒地的幾名隊員爬起來,一擁而上,站在大衛身邊的小吉淩空飛踹踢在男子胸口,男子才被製服。 幸好出門執行任務的隊員全都穿了防彈衣,近距離的射擊,巨大的沖力撞得幾人胸口痛的不行。幾人心有餘悸的檢查著自己的胸口。 二狗帶人進後院,一間小屋裡傳來打牌的聲音,進去後輕而易舉的製服了幾個人。 其中一個看見二狗幾個人都帶著槍,立馬嚇尿了,跪在地上說:“不是我乾的,我沒參與”。 二狗讓人把他帶下去單獨審問,那人馬上就交代了。聽完了以後一行人全都汗毛倒豎。 幾個人壯著膽子從後院的鐵門走向後山,離後門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果然有個大坑,伸頭往裡一看,幾人差點跌倒。 裡麵橫七豎八不知道躺著多少具屍體。 二狗許久才穩住顫抖的手指,用平板電腦接通了李棄。李棄正在教練場上領著一群學生們進行射擊和格鬥訓練。 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先不要讓懷著孕的崔冰棠知道。他帶著一隊突擊隊員開車奔向青青鎮。剛到鎮路口,崔冰棠也到了。 到青青鎮開車不到半小時的路。崔冰棠心中無限的忐忑。 昨晚,接到葉凡的電話,說是一個月前有一家三口前往星星鎮,打算入住蘭桂坊酒店。 結果月底時才發現人並未入住。崔景琦調出監控,查看到那家人在鎮口停在一輛皮卡車邊說了幾句後就直接開往青青鎮了。 崔冰棠和李棄快到青青鎮的時候,遇到了醫療隊的車,崔冰棠下車看了一眼幾個被解救的小孩,立刻轉身趴在李棄胸口抽噎起來。她懷著孕更是看不了小孩受罪,想到剛才所見,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 李棄雙眼噙著淚水,緊緊的抱著崔冰棠。他揮揮手讓醫療隊的車先回星星鎮。 抱著崔冰棠好一會,李棄低頭對崔冰棠說,“我送你回去吧,你就別去了。” 崔冰棠抬起頭穩了穩情緒堅定的說:“我要去。”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了淚水,“這事,就發生在我們眼皮底下,我也有責任的。” 李棄輕輕撫了撫崔冰棠的發,擁著他的手又緊了緊,“這怎麼能怨你。” 李棄到底沒讓崔冰棠到後院去,他陪著她直接到關押罪魁禍首男子的房間。那人被綁在椅子上,一條褲腿被血染透。他獰笑著,眼神癲狂,臉上的一道疤從眉毛一直延伸到嘴角,隨著癲狂的癡笑,猙獰恐怖的扭曲著。 他見崔冰棠一行人進來,突然停了獰笑,隻用冰寒的眼神盯著崔冰棠,然後裂開嘴發出陣陣怪笑。 大壯上前用槍托在他受傷的腿上狠狠砸了一下:“你給我閉嘴。” 刀疤臉痛的將頭後仰,痛苦的呻吟伴著恐怖的嗤笑。 接著又直視崔冰棠,咧著含著血絲的口,李棄上前一步掐住他的下巴,“少說廢話!說!後院那些人是不是你殺的?”刀疤臉嗤笑著說:“是我殺的,我殺他們給我老婆和孩子陪葬!他們都該死!”他滿嘴鮮紅,邊咳邊笑,癲狂至極。 崔冰棠冷冷開口:“你如果也有過孩子,又為什麼亂殺無辜,害死那麼多人?” 刀疤臉突然不笑了,直直的看著崔冰棠,眼神瘋狂陰冷。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浮出的一絲怪異的笑,繼而又變成猙獰的狂笑:“蛋白粉,就是因為半桶蛋白粉。他們就殺了我女兒和老婆”。說完眼睛看向窗外,像沉浸在什麼幻境中,咯咯的笑起來。那恐怖的笑聲令人脊柱發涼。 崔冰棠看見他左耳的耳釘,記憶中的某個畫麵與眼前的人重合,她脫口而出:“趙星河!!你是那個送貨員。” 那人聽到這個名字,像忽然從夢中驚醒,忽的收起所有的表情,一言不發。 崔冰棠見趙星河已癲狂,跟著李棄回到車上。 韓萍萍打來電話,“冰棠,你二姨不太好了,你們趕緊回來。” 崔冰棠咬牙切齒的問大壯:“找到那個混蛋,讓他趕緊回家”。 韓雲雲隻剩一口氣,看見崔冰棠吃力的抬起手,崔冰棠急忙過去握住:“冰棠,我不,不想看見他...”崔冰棠斜了劉偉一眼,他自覺地轉身出去了。“景軒,景軒…” 崔冰棠心如刀絞,一個月前景軒在青青鎮被刺身亡,他平時都穿著防彈衣,唯獨那天沒穿。用刀刺進他胸膛的人說是替他女兒來報仇的。隻說了一句父債子還,就揮刀自殺了。 沒人敢告訴已經病入膏肓的韓雲雲這個噩耗。 崔冰棠雙眼噙著淚:“景軒去哈哈市了,恐怕趕不回來了。” 韓雲雲眼角滑出一滴淚:“他出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崔冰棠終於沒忍住眼裡的淚,任憑它翻湧而出。 韓雲雲淒楚的笑了一下:“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 韓雲雲看了一眼圍著她的親人,待眼睛落在劉偉臉上的時候,痛苦的說:“冰棠,二姨恨他。我,不甘心...”。崔冰棠哭著點頭,“二姨,我知道了”。 劉偉自覺的轉身出去了。 韓雲雲用最後一點力氣指了指櫃子,“那套首飾你收...” 一夜思親淚,天明又復收。 醫院的化驗結果出來了,韓雲雲是慢性中毒。春宵館的背後老板是劉偉。 崔冰棠對著兩顆球思索了很久。 正想著,劉偉來了。“冰棠,二姨夫是來認錯的,收容所那邊的事,二姨夫有錯。任你怎麼罰都行。” 崔冰棠冷冷的說:“你幫李瓊瓊算從犯,她自願捐出家裡所有財物和食物給受害者家屬。至於他們是否原諒她我不管。公司是不會再留她了。“ 劉偉:“我也願意~” 崔冰棠打斷他:”柳青青和那孩子怎麼說?“ 劉偉先是一驚,訕笑著說:“畢竟相識一場,不好意思不幫”。 崔冰棠冷冷的說:“看來你是個這麼重情意的人”。 既然這樣,給你兩個選擇吧。她拿出那兩個球說:“藍色,你和柳青青從此離開星星鎮;白色,你留下,她離開。 你喜歡哪個顏色?還是我放到這個盒子裡你來抽?” 劉偉眼珠一轉:“別抽了,二姨夫選白色,你二姨和景軒剛走,白色最合適。” 崔冰棠麵無表情的說,“我也覺得白色最適合你。” 那位殺害景軒想要復仇的父親怎麼都沒想到,他的復仇隻讓眼前這個無情的男人難過了不到半個月。 蝗災的時候她猶豫再三沒有用那些白色的小球。如今卻真的不用猶豫半分了。有些人比害蟲更可怕。 大衛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趙星河的老婆孩子是被之前襲擊星星鎮的那夥流兵殺害的。 當時刀疤臉帶領那夥流兵在青青鎮燒殺掠搶。他惡狠狠的問趙星河是不是在看他臉上的疤。接著獰笑著在趙星河臉上狠狠地劃了一道。 翻出趙星河家裡藏著的半桶蛋白粉,又逼問他還藏著什麼食物。逼問的方法就是當著他的麵直接殺了他老婆孩子。 從京城來星星鎮的那一家三口被劉偉騙去了青青鎮,夫妻二人均慘死,醫護隊救回來的孩子中有那孩子,可是一直不說話,身體和心理均受了嚴重傷害。 趙星河從那夫妻二人車裡搜出20多跟金條,自己留了五根,其它全給劉偉了。 沒人知道趙星河為什麼在痛失親人後,又做出那麼多同樣殘忍的事。 想來惡也是可以傳染的。崔冰棠從前隻想保護家人,現在她想能盡最大的努力製止世間的惡,盡可能保護更多的人。 趙星河向李棄要了一把匕首,到他老婆和孩子墳前,掀起蓋在旁邊坑上的木板,原來他早已在那給自己挖好了墳墓。 崔冰棠抱著韓雲雲的空首飾盒,盒子的表麵雕刻著百合圖紋,代表白頭到老。盒蓋裡側用黃金累絲工藝製成的白頭翁與牡丹花,象征富貴滿堂。 她站在柳青青的家裡。冷冷的說道:“把那套首飾和金條都交出來,它們不屬於你。” 那套家族傳承下來的婚嫁首飾上,刻著象征夫妻和睦、家庭美滿的鴛鴦戲水和寓意百年好合的荷花並蒂同心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崔冰棠的姥姥唯獨把這套首飾送給了韓雲雲,希望她能擇良人,過一生。三餐四季,明月清風。 然而,她一生都在欺騙和背叛中度過。用一生時間等一個人改過自新來愛她。最後卻被枕邊人毒死。 柳青青叉著腰一臉趾高氣昂,“你二姨死了,你跑到我這裡鬧。怎麼?難道他老公沒權利處理他倆的夫妻財產,反倒~” 崔冰棠沒心思聽她囉嗦,扭頭喊了一聲:“大壯~”。 大壯從身後拉過一個男孩,柳青青見了,立刻撲上來,“你們想乾什麼?” “我可沒有我二姨的耐心,你最好不要惹急了我。首飾是我家族的。金條是一個男孩父母留給他的。” 柳青青抱著她兒子痛哭流涕,回身指了一下床頭的箱子,“在那,都拿走!誰稀罕!” 崔冰棠轉身走到門口停下來:“我讓劉偉選他和你一起離開星星鎮。還是讓你自己走,他留下。你猜他選的哪個?” 崔冰棠回到家中依偎進李棄的懷中,半天開口說:“李棄,我本不喜歡用這樣的手段。”停靠在他懷裡許久,眼淚簌簌的落下:“從前,我覺得隻保護好家人就好。可,青青鎮離我們這樣近,還有那麼多人~”。崔冰棠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棄溫柔的擁著她:“我都知道,從明天開始我安排人把周圍幾個鎮都整頓了。星星鎮學校現在有兩百名學生,快畢業的有二十多名,讓他們去建設更多的星星鎮,好不好?”溫柔的吻落在崔冰棠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