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傷風敗俗(1 / 1)

我養成了習慣,每天到了醜時便醒來。醒來後怎麼都睡不著,於是便會去湖邊徘徊,時常在湖邊石頭上坐一會,想想我到底要不要在乎自己是肖淩還是崔冰棠。有時走著走著就到雲熙的後院,巧的是他每次都在那裡,桌上不是放著著果盤,就是放著他親手做的蜜餞或點心。總之,都是我喜歡的。   沒見到雲熙前會想很多,見到了心情會立刻好起來,煩惱也會煙消雲散。   我喜歡拿著點心邊走邊吃,他會樂嗬嗬的看著我吃,還時不時替我擦去嘴角的點心渣子。   有次說到小時候的事情。他忽然停下來,眼睛亮亮的看著我說:“蓉兒,你知道我在那次宮宴上見到你,有多開心嘛。”我不好意思的低頭撚了撚衣角:“我之前忘了你。”   宋雲熙笑的很溫柔:“那時,你年紀小,記得不清晰是自然的。不過,先前你一點不記得我,倒不是因為你年紀小。我問過當年參與救治的太醫,得知你是從高處跌落,許是碰傷了頭所致。”我驚訝,難怪肖淩那段的記憶模糊,原來是摔的,怕是重度腦震蕩導致的失憶吧。雲熙接著溫和的問我:“我一直想知道,為何當年你會和我大哥從那麼高的屋簷一起跌下來?可是他故意傷你?”   “一起嗎?”我驚訝的問。宋雲熙抿著嘴看著我,表情好像在責怪我忘了。眼神卻和藹的不行,很像我小時候闖禍後劉姥姥看我的眼神。他蜷著手指作勢要彈我腦門,我嚇得閉上眼睛,卻傳來溫潤的觸碰。   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塊大石頭,咣鐺落進旁邊的湖中,水花險些濺到我裙擺。雲熙立刻把我擋在身後,四處找尋,沒見到有甚動靜。   平時,我執意不要雲熙送我回去,這次他堅定要送我,走到臨近我寢殿時,他依依不舍的一直看著我進了寢殿。   第二天醜時,我又準時醒來,生物鐘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我心裡現在一萬個不願意用肖淩的身份去與雲熙約會,他隻要說一句如何歡喜我的話,我便心裡不痛快的緊。我會一直琢磨他到底歡喜的是肖淩?還是我---崔冰棠?之前,我不在乎誰的魂,誰的身體,可現在他隻要說上一言半語這樣的話我心裡便堵得慌。他許是品出來些規律,說了幾次後,便不再對我說那些情話。   很多次明明看著雲曦要說什麼,又憋了回去,隻用那雙漂亮的眼,含情脈脈的看著我。直到看得我心裡小鹿亂撞。我要是打翻手中的杯子,或是摔了端著的碗。他會眉眼含笑幫我收拾,再拿塊手帕幫我仔仔細細的擦手,好像我是個寶寶。   我每次回憶和雲熙的甜蜜瞬間,心裡都是先一甜,接著想到他這樣對我不過是因著對肖淩的愛,心裡便又一痛。   我低著頭沿著湖慢吞吞的走著,忽覺眼前一抹淡粉一晃,一聲:“站住!”。來人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掐著個海碗大小的白饅頭,饅頭被當中撕開,裡麵還夾著綠綠的什麼菜。這丫頭的小臉白嫩的能掐出水來,鼓著腮幫子很是俏皮可愛。   沒等她再說話,我笑嘻嘻的說道:“呀,這不那天的吊死鬼嗎?怎的你半夜總出來嚇人。”   小美女臉一紅,咽下口中的饅頭,道:“再跟你說一遍我叫翠喜!你走路跟丟了魂一樣,大半夜的,自己跟個遊魂似的,還說別人像鬼,哼~”。說完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大白饅頭,邊嚼邊發出“嘶哈”的聲音,好像很受罪似的,可嘴裡的還沒咽下去,又像忍不住了般去咬了第二口。接著又邊嚼邊“嘶哈”。我看她吃得香,突然想起我姥姥做的饅頭來,每次大鍋蓋掀起,麵香四溢,我和家裡的表兄妹用筷子串起一個,在炕沿上做成一排一起吃,於是我問:“好吃嗎?”。   她看看我鼓著腮幫子答道:“香~”。可能是我眼神太熱烈,她看看我,又看看饅頭,再看看我。然後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掰下來一半,把綠色的餡向另一半擠出一些,然後把餡少的分給我,道:“怕你消受不起,少給你點菜”。我伸手接過那半個饅頭,裡麵原來夾的是泡椒。我學著她狠狠咬了一口,那泡椒剛進口是甜的,嚼幾下又辣又酸,咽下去胃裡熱熱的,讓人欲罷不能。好似我剛剛的心情。   我兩個站在月光下,手裡抱著大饅頭,豪不淑女的,嘴裡“嘶哈”著一口接一口的啃。   我想起兜裡放著前幾天雲熙給的蜜餞,於是拿出來分給翠喜一顆,兩人一起把蜜餞塞進嘴裡。看著彼此被辣的發紅發腫的嘴唇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她說:“一笑泯恩仇,我倆個也算共患難的朋友了。”我說:“自然是。多謝你的饅頭。”   倆人蹲在地上,不知道誰先拿起個小棍在地上劃拉起來,後來乾脆玩起了猜字遊戲,我說我把字變得簡單了,讓她猜是哪個字。她興致大發,不停的讓我寫。還說如果每個字都像我寫的這樣簡單,她小時候就會少挨些打。我突然意識到,我可以讓很多發明提前出現在這一世。   看來有女王的身份好處也是多多的。我開心的拍了翠喜肩膀一下,樂哈哈的說:“太棒了”。她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我起身要走,她在我身後雙手叉腰道:“唉,等等,你就這麼走了?”   我回頭說:“哪天帶點心來與你分著吃,我先走了”。她翻了一個大白眼道:“我說你看著好像挺聰明,怎麼偏做傻事?”。我轉身看她,心裡琢磨自己乾了什麼傻事,不用說這一世,上一世也很少有人說我傻的。確切的說就沒人這樣說過我。   我問道:“我做什麼傻事了?”。她嘆了口氣,放下叉著腰的手,向我走近一步道:“你可知你動的是誰的人?你不要命了?之前那幾個跟後宮君妃好的姐姐們都消失了。雖然對外沒見明著懲罰哪位君妃,可你不知道吧?君妃們也都不見了。隻特殊慶典被放出來充充場麵,他們平時都不在自己宮裡的。”說著瞪圓眼睛,一隻手並起五指在脖子上做了個一刀切的動作。   然後又貼近我小聲勸道:“別再去找他了,斷了吧。”   我很是感動,好像許久沒有人這樣跟我講話了。想到雲熙,我蔫巴巴的蹲下去,重新撿起小棍在地上劃拉。她並肩與我蹲著,沒等我開口,她問道:“你舍不得?”我說:“嗯,我挺喜歡他的,可是~唉。”她看看我,眼睛望去湖麵,表情頗高深。我也隨著她望去,一輪圓月落在湖麵,波光粼粼。聽她又輕聲問:“那他歡喜你吧?”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我不太確定他到底是不是歡喜我。”   “哎~”,她撅折手中的小棍,帶著幾分怒氣道:“你怎麼這麼糊塗!連他是否真心歡不歡喜你都不知道,還總這樣半夜三更的去找他,你,你,哎,你可真是。”見我低頭耷腦,終究沒有說什麼重話。   我說:“你的泡椒很好吃,哪弄來的?”她扭過頭緩了半天。道:“我自己做的。哎~你腦袋被驢踢了,說著東呢,你忽然跑去西邊吶了。”   很久沒人這樣掏心掏肺的罵我,我說:“是不是驢唇不對馬嘴?”她點頭道:“可不就是嗎。”   她接著一瞪眼道:“你罵我?”我笑道:“如果是罵你,豈不是連我自己也一起罵了,那你想當驢還是當馬?”   她說:“自然是馬比驢好”接著搖著頭道:“你別東拉西扯的。若是他也歡喜你,你兩個兩情相悅我便不說什麼了。可你連他是否歡喜你都不知,就這麼見天的去見他,說你腦袋瓜子被驢踢了冤枉你不?”   說完又嘆口氣,自己低下頭去,手裡捏她的香囊道:“其實我跟你一樣傻,我連他歡不歡喜我都不知道,就逃婚,還輕信了別人的話,跑進宮來找他。現在自己家回不去,人也沒找到。”   我正要細問,看見不遠處趙燕兒帶著幾個侍衛走過來,翠喜推了我一把說快走,自己像兔子一樣撒腿就跑得無影無蹤。我呆在原地,好嘛,剛才還像好閨蜜一樣與我聊感情問題,一轉身,一溜煙自己先跑了。   趙燕兒走到近前,收起壓在刀柄上的手,向我行禮。是雲熙擔心我的安危,跟趙燕兒打了招呼。   為了不破壞肖淩和趙闊的感情,我一直在淩晨與雲熙見麵。他沒問過我原因,我也沒解釋過。   我猜想那塊大石頭應該是翠喜扔的,就讓趙燕兒他們以後不必在這邊巡邏。趙燕兒猶豫了一下,規規矩矩的向我行禮道了聲:“是”,便帶著人退下了。   接下來,一連幾日我都到湖邊與翠喜聊天,關於感情的事兩人都閉口不談。我每次去都帶各種點心給她,她說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還說難怪姐姐們愛去乾清宮當值,原來吃的這樣好。翠喜聰明的很,什麼東西一學就會。我開始教她玩九宮格,很快她就能贏我幾局了。   我兩個把能在地上劃線的遊戲玩了個遍。最後,乾脆玩起了跳格子遊戲。   一日,兩個正玩的起勁,忽覺得旁邊多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扭頭望去對上雲熙深情喜悅的眼,我才覺察到這六七天心裡總覺得缺的那塊,原來是對雲熙的思念。我站在原地與他四目相對,翠喜站在我倆中間看看我,看看他,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然後背對著雲熙走到我身旁對著我耳朵小聲說:“恭喜你,看得出他也歡喜你。”   翠喜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道:“你這臉上陰晴不定的,是怎麼個意思?他歡喜你,你怎的不高興啦?!”我收回望向雲熙的目光,看著翠喜問道:“有不高興嗎?這麼明顯?”她無比肯定的點點頭道:“嗯。”說完轉身眼睛望著遠方道:“我眼睛到了晚上就看不清東西,唉呀,我走了,阿蓉你也早些回去吧。”說玩一溜煙的跑了。   雲熙樂嗬嗬的搖搖頭,走近我道:“臣多日不見君上,以為君上一定忙於政務,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來替君上分憂。”說完,樂嗬嗬的看著我。   我說:“宋大人不虧為國家棟梁,來幫本王把這個完成。”我把手裡的沙包放到他掌心。   雲熙身上穿的是新式的短打衣衫,很是精乾。被我拉著玩了好幾局跳格子。   想我自從當了女王後,正事沒乾幾樁,在穿戴、飲食上卻改了不少東西。說起來也不能怨我不乾正事,因為隻有吃穿上想改什麼隻需知會一聲劉公公便可。劉公公放在上一世也必定是個高管,情商高不說,執行力也是一流。對他說什麼很快就可實現,至今沒一次讓我失望的。前幾日,我想吃拔絲地瓜,大概說了一下,第二天午飯時便吃到了。   衣服的改革也沒費多大勁。劉公公找到一個被稱為憤世嫉俗和傷風敗俗的小裁縫,劉公公把他從關了一年多的監獄裡撈了出來,洗刷乾凈一輛馬車拉進宮來。小裁縫按照我畫的七扭八歪的圖紙做了兩套內衣後,一躍成為宮廷首席服裝設計師。   至此,後宮廚子、馬夫、侍衛的服裝由過去拖遝冗長變成了精乾短裝。本來每人先發了夏、秋兩套服裝。夏天的那套衣服隻把小臂露出半截,褲子露著腳踝。結果隻有幾個宮女、嬤嬤敢穿,男子們竟然寧可穿著長袖秋裝,死活也不肯穿露胳膊的夏裝。明明熱的冒汗,一問怎麼不穿夏裝,便都說秋裝已經涼快的緊,明明一腦門子汗,卻堅持說自己不熱。   剪短發的事情隻有常青和雲熙響應我。常青是真的剪短了,剪發那天,他死死的閉著眼睛,剪完也不敢看自己。許是為了支持我,才舍棄了頭發。雲熙把過去齊腰長的剪成了齊肩。饒是這樣,老宋大人還寫了封長信把他好一頓數落。   我為了感謝常青支持我,應他邀請和他去騎了幾次馬。又叫著雲熙和李牧一起和他吃了幾頓小燒烤。   四個人邊吃邊喝,到了最後李牧和我都有些高了。我拿起剪刀要把自己的頭發剪成鎖骨短發,雲熙和常青一起沖上來按住我的手,雲熙說:“君上不要剪,我喜歡,喜歡你長發。”我愣了愣,原來男子的長發情節從三百年前就有的。常青按著我手的手抖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最後,在我的堅持下,把齊膝長發剪成了齊腰長發。我看見常青和雲熙都偷偷的拿了一撮頭發放進衣袖中,我把剩下的頭發扔進火堆燒了。   我拿著一把剪刀追著李牧要給他剪短,李牧捂著頭發喊道:“君上饒命啊,牧覺得長發好看,莫要動我的頭發啊。”我說:“你看常青的頭發剪短了,多帥,多精乾。你不剪那麼短,剪到齊肩也可。”李牧躲到雲熙身後,雲熙剛剛有些不高興的臉,看向我後又緩緩有了笑容。那笑像冬日裡的暖陽緩緩爬上山坡,繼而點亮整座雪山,熠熠生輝,耀眼奪目。我被晃得愣在原地。   雲熙拉著我的手,接過剪刀,溫和的道:“別拿著剪刀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給我吧,小心傷到自己。”說著起身一隻手把我按在座位上,另一隻手幫我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柔聲道:“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就這樣拿著剪刀跑,跌倒的時候搓傷了我肩膀?”我腦袋裡忽然跳出一幕:“女孩拿著剪刀跑的時候被絆到,跌倒時,一個白色身影撲過來接住她,那把剪刀深深的插在了白衣少年的肩膀上。我伸手去拉雲熙的領口。   因為服飾改革,曾經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變成了總共三件衣服:雲曦最裡麵穿的是跟籃球背心差不多的裡衣。是以,肩膀上隻有兩層衣服,我一使勁就一下把雲熙的衣服拉到了肩膀處。他白皙的肩上果然有道疤痕,我用手輕輕撫了撫那道疤。雲熙抖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我見他整張臉燒的紅紅的。抬頭看常青,他麵色陰鬱和李牧正準備告退。我臉也紅了,起身喊了一聲:“懷桑”,懷桑立刻出現,我說我喝多了,扶我回去休息吧。便隨著懷桑頭也不敢回的走了。   不想沒幾日,竟然有個叫李懷德的言官上折子說我荒淫,他是真敢說啊,帶著一種迂腐到視死如歸的情感,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看著奏折,我都不禁佩服起他的勇氣來。可我是多麼開明的君主,於是立刻下令獎賞李大人。給他家中的三房美妾,每人賞了數套新式的裙裝和睡衣。讓李大人享受閨房之樂的時候也體會一下我的‘荒淫’。李大人的嫡子、嫡女留學大米國,現在放假在家,被我叫進宮來,每人賞了數套衣裝鞋帽。據說,李公子穿著一件‘低領露臂’裝一進門,老李大人就被那件傷風敗俗的衣服氣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