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盼著李牧來尋我,如從前那般對我一招手,我便屁顛屁顛的安心地跟在他身後。可除了從小順子口裡聽些那對鴛鴦的膩歪日常,再無其他消息。 又是一夜飄雪,清晨推開門,滿眼的皎潔有些刺眼。雪地上除了一行小小的爪印延伸到墻邊,再無其它痕跡。 昨夜,一陣風吹過,院內沙沙作響。我便想著若是李牧來了,他必背對門站著,等我開門,他便側著臉似看不看的瞟我一眼。而後,將那把四季不離手的折扇一收一點,自信的對我說出那個字:“走”。 李牧這樣的顯眼包應該不走正門,也不翻墻,畢竟那高高的墻上爬滿帶毒刺的荊棘,墻頂還設了機關。想來想去後山的懸崖直接飛下去,才符合李牧一貫風格。 我匆匆去開門,空寂的門前隻見幾片落葉滑過。一夜下來,白白灌了幾身的冷風。 清晨,我在門前呆立片刻,隻覺得全身透心的冷,滿身疲憊,轉身倒回榻上,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忽覺額頭上一片清涼,緩緩睜開眼,竟是李牧坐在我旁邊。他一隻手幫我掖被子,另一隻手去接小順子遞來的碗。李牧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了會兒,直接倒進我嘴裡。頃刻苦的我舌頭打結。我皺眉想起身,隻覺頭重的像灌了鉛,又像有人拿著把勺子在腦子裡麵攪。我閉上眼重新把腦袋放回枕頭。 他說:“你起燒了,這樣的天氣,怎的也不知加件衣裳。整日裡穿的單薄不說,還蓋著夏天的薄被。那櫃子裡的厚被,怎的就不知拿出來呢?”他邊絮叨邊往我嘴裡倒苦藥。 我拚命掙紮著起身接過他手裡的碗,一口氣悶了。感覺五臟六腑都被苦藥浸染了。突然嘴裡發酸,想起山楂蜜餞來,眼淚不爭氣的就流出來了。 李牧嘆了口氣,拿著袖子輕輕拂去我臉上的淚珠,說:“你這人平日裡看著笑嘻嘻的,可什麼都憋在心裡,這樣下去早晚憋出病來。”說著又去端另一隻碗。 小順子說:“親家莫傷心,姑爺是擔心的。你燒了兩天兩夜,一直昏睡不醒,醒來幾次便睜著大眼說胡話,可把咱們嚇壞了。姑爺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咱還回去睡了幾覺。姑爺可是每隔半個時辰就去院中鏟雪,裝在袋子裡來給親家降溫的。” 我看了看李牧,他眼下一片烏青。平日裡注重睡覺養顏的人,卻能這樣照顧我。李牧用勺挖起一勺雞蛋羹遞到我嘴邊說:“來,多吃點。”我扭過頭去,上一世我隻要生病,家裡人會逼著我吃雞蛋羹,可生病時偏偏感覺雞蛋的腥味更濃,一聞就惡心。李牧耐心勸道:“吃一點就好。家主說過,吃這個就像給士兵配了利劍,病去的快。”來到這一世,自己不愛吃的東西,別人生病的時候,我卻總勸著人家吃,不想他記在了心裡。 我扭頭說:“我聞著惡心,再多的蛋白質我也不想吃。給我些清粥就好。”李牧頓了頓,收回勺子。從旁邊又端起一碗,粥裡放了青菜碎和少許肉沫,帶著淡淡的鹹香,我吃了小半碗,小順子麻利的收拾碗筷,轉身出去了。 我躺回去,腦仁痛得像被電轉鉆,敷著冰袋時像被勺子挖。又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李牧一直在身邊。待我清醒了些,我拉住他袖子,問:“我們什麼時候去錦州。”他猶豫片刻說:“說過了的,大婚後再去。我已經派人先去建牌坊了。等你好了再去也不遲。” 我問:“你當真要與應青青結婚?”他說:“當真,比真金還真。”我苦笑著對他說:“別學我說話。”他直直看了我一會說:“你且先休息,你這兩日起來說胡話,著實嚇我不輕。我隻怕你燒傻了,可如何是好。”我說:“傻了,反倒自在了。”李牧說:“你倒是自在。燒成個三歲小兒,還能白撿我這樣一個爹。” 他用手撫了撫我額頭,說:“好歹不那麼熱了。你好生睡著。到了晚上怕是又要燒起來。”說完輕輕推了推我說:“你且往裡點,我邊上躺一躺,若又燒起來,能即刻發現。” 我說:“你去別處睡吧,睡在我這兒,怕是睡不好,再過了病氣給你,更不好了。”他耷拉著眼皮說:“要過病氣早都過了。去別處更睡不好,總擔心你是否起燒了,想要過來看看。”我趕緊挪到床裡側,李牧和衣躺下,曲著手指用指關節挨著我手心,轉瞬便呼吸沉沉。 我也很快睡去,夢裡我開著車載著一家人趕去山中的安全屋,遠處傳來爆炸聲。車後像有鬼魅在黑暗中疾奔,我開車一路向前,一刻不敢停歇。心裡想著一定要護著一家人平安。轉順自己在給災民發食物,瘦骨嶙峋的孩子排成一隊,一個男孩衣衫單薄的站在雪地裡,用亮亮的眼睛看著我。我心中無比懊惱囤積的物資太少。畫麵一轉,是李棄抱著我跪在地上無助的呼喚著。夢裡有很多人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走在迷霧中,周圍有無數個聲音在求救,我卻辨不清方向,心中憂傷而迷茫。 我全身一顫,像從高空跌落。被子被掖了掖,額頭上傳來一片清涼。他帶著一身清涼躺回我身邊。我忍不住像藤蔓般攀附過去,緊緊挨著。 一連幾日李牧一直陪著我,喂我各種湯湯水水,我反反復復發燒。 夢見我奶奶和藹的用大手搓著我的腳心,我小叔端著橘子罐頭一勺勺喂我。 李牧輕輕搬開我的腿,緩緩鬆開與我十指相扣的手,在我耳邊說:“我很快回來。”回來後又是一身清涼。我把燒的滾燙的手伸出去。 夢裡我堆雪人回來,把手伸進我小舅舅的衣領裡笑嘻嘻地說:“小舅舅,我要暖暖手。”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一天夜裡,李牧喂了我幾次水後,我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後,直覺得神臺清明,通身舒暢。晨光透過窗紙灑進房間,安然靜謐。深吸一下,清新的空氣順著鼻腔湧入,先前的憂傷和迷茫一掃而光。 李牧仍睡著,我不敢動,他看著睡得香甜,我隻輕輕一動他便會醒來。夜裡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可他醒來多少次我是知道的。 我發現自己穿著一件類似現代籃球背心的衣服,袖子處被減掉,露著胳膊和腋窩。這是我在肖淩身體裡時給大家講的發燒護理常識---散熱。當時有人說脫光了不就好了,我說前後不能晾著。李牧學得徹底,把他的一件裡衣剪了,套在我身上,寬鬆舒適,側麵還開了口,透氣散熱。他蜷著手指,輕輕觸著我側腰。 我覺得就這樣過下去,也很好。 可很快就被下腹的酸脹感占據了整個大腦,我想-----撒尿。可李牧睡得正好,呼吸和緩而深沉。想他幾天沒怎麼合眼,我不忍心吵醒他,我忍。 越是一動不動,越是覺得膀胱要爆炸。我身體僵硬,一炷香的時間,像過了一個世紀。李牧忽的轉醒,手輕輕探了我一下溫度,滿是血絲的眼,一臉的疲憊。見我睜著眼,緊張的問:“可是哪裡不舒服了?”我騰地起身,一條腿剛跨過他,他立刻坐起一把摟住我腰,擔心的盯著我,語氣像哄孩子一樣說:“躺下,乖~”。乖什麼乖啊,我再不去就憋不住了。我一隻手去掰他摟著我腰的手說:“哎,你快鬆手。來不及了!”他摟我摟的更緊,說:“你躺下,我去給你抓流兵。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你別動。” 什麼流兵啊,莫不是這人睡癔癥了。我使勁掙紮幾下,他摟得更緊。隻聽見咣當一聲,小順子張著大嘴站在門口,一碗青菜粥撒了一地。李牧和我對視一下,想到現下兩人的姿勢,都不自覺的老臉一紅。 我拍他的手說:“快放手,我快憋不住了啊。”李牧方才醒悟急忙鬆了手,我胡亂套了件衣服狂奔出去。李牧拿著件棉袍,在廁所門口追上我,一下罩在我身上,我顧不得那麼多,急急釋放膀胱壓力,活人真的差點被尿憋死了。 提上褲子見李牧立在廁所門口看著我,我窘迫的不成。李牧收拾了臉上五顏六色的表情,一言不發的扶著我後背,把我送回到床上。 李牧又守了我兩天,我半夜醒了咳嗽,他會起身去拿溫熱的水給我。夜裡我抱著被子睡,他總是任著我抱一會,待摸我腿涼了,又扯了被子來給我蓋。我雖被照顧的舒適,卻擔心他累垮了,終於一日見他坐著打瞌睡,被我強行趕出門去。他抱著被站在門口,一臉的委屈,活像個被趕出家門的小媳婦。我狠心關了門,在門裡喊道:“我都好了,你還賴著不走,莫不是貪戀我美色。”他在門外說:“你這沒良心的,哪個生病不得十天半個月的,我擔心你不知冷暖,再病得重了,受累的還不是我。”我吼道:“劉姥姥都沒你這般囉嗦,快些走吧。我早好了。”我悄悄趴在門縫上看李牧抱著被在門口站了一會,轉身默默的走了。 寨裡的廚子恐是怕我身體不好,累了他家壓寨相公。變著法的給我做好吃的,且不用我再去食堂,一日三餐送到房裡來。 我捧著紅燒蹄髈大啃特啃的時候,再次覺得就這樣留在寨中也不錯。寨裡沒那些個勞什子規矩。山清水秀,寨中弟兄自給自足,又有李牧作伴。總比一個人孤單度日強。 白日裡我時常喂一隻三花貓,幾次下來它便與我親近起來,我隨意喊一聲:“花花”,她便顛顛的從藏身處跑向我。我在寨子裡溜達時,它每次都到我腳邊蹭來蹭去,我懷疑它是否一直暗中跟著我,才會這樣隨時隨地的出現。 我摸它時,它會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從前,我沒養過貓,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家裡一直養狗。這呼嚕嚕的聲音聽著甚是舒心。每日見那撒嬌賣萌的小表情才了解了前世裡那些貓奴、鏟屎官們的快樂。 小順子見我蹲在院中摸它,提醒我說:“它撓人的,親家小心些。”我卻不信花花會撓我,先前我見它後腿上沾了些帶刺的草籽,把它抱在腿上一顆顆揪下來,它百般不願意,掙紮著想離開,也沒對我伸利爪。 我拿了小魚來喂它,它吃完,翻身躺在我腳邊,上一世的狗子貝貝也經常這樣讓我撓它肚皮。我伸手去撓花花柔軟的肚皮,它忽的伸出利爪勾住我的手,我順著它的爪勁把手送到它嘴邊,它仰頭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我未躲閃。隻“哎呀呀的”輕叫了幾聲。待它放開我,手背上隻有淺淺的微不可見的一道劃痕。 方才我若迅速收回手,必然被劃傷。它實際是不想傷我的,咬那一口也是用嘴含了一下,雖然小牙尖尖卻也沒想要咬破我手的意思。 我小時候常搶家裡狗子骨頭玩,它也是這樣,力度掌控的很好,即便再痛,隻要我不迅速收回手,也不會破皮。 我的表妹崔琳琳曾學過我這樣找刺激,結果還是嚇得迅速收回手,手背上被狗牙劃了兩道血痕,被帶去醫務所打了四針狂犬疫苗。家裡的老狗差點被送人殺了吃肉。 一連幾次,我不死心趁著花花翻肚皮就伸手去撓,都被它勾了手到嘴邊含上一口。 一日傍晚,我逗弄小貓,玩得開心。忽覺後背涼風席席,正尋思著是不是夜寒露重自己穿少了,十一這小身板太弱,生病總歸是給別人添麻煩的。 正想著,花花起身嗖的一下跑進草叢裡。我猛然回頭,身後站著個一襲黑衣的人,我心中一凜,正欲起身。聽見那個熟悉的磁性嗓音:“貓可不像狗,不太喜歡被摸肚皮。” “趙闊!” “怎的,不歡迎我。” “你帶人來圍剿土匪了?”我緩緩起身,向四周看看,仍是一片空寂。 他挑挑掛著白霜的眉毛,輕蔑地一笑說:“這幾個渣渣,不值得我動用人馬。” 我心道:不值得,你來作甚?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說:“我一個人從後山峭壁翻上來的。” 我呆呆看著他。還沒及我反應,他上前一步,一隻大手掐著我後頸,像提溜小狗小貓一樣把我帶進屋裡,反手關了房門。又盯著我的眼看了半晌。我被他盯得難受,一瞪眼道:“陰魂不散的,千裡迢迢來找我作甚?” 他鬆開我,若無其事的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熱茶,邊喝邊盯著我看,半晌緩緩說:“李牧怎麼倒把你養瘦了。”見我不說話,笑笑又說:“那日你騎著馬狂奔什麼?我有話要問你,你卻玩了命的跑,害我都不敢追你”。這話說得好似體貼,加上那一抹養眼的淺笑,甚是溫暖。我腦中一個閃電,他可是馬上要登上那個位置的人,我怎會信他是個體貼的人。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但不論史書有沒有記載肖淩是否死於他手,終歸年輕的女王是在那場政變中離世的。他是個喜怒無常的狠角兒。戰場上,他曾一劍斬下敵軍首領首級,拎在手中高高舉起。雖說古代戰場以這樣的行為為傲,可終究是血腥的。 更何況,他當初拿錐子紮我,可是毫不留情,那尖錐直接紮到我骨頭裡。到現在我一見尖利的東西,後肩骨頭還會隱隱作痛。他常年殺敵,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身肅殺之氣,任誰見了都會背脊發涼。 趙闊進宮後,幾乎不與其他君妃接觸,更是從來不讓人在他麵前提後宮君妃半句。曾經有人提過一句,險些被他抽死。 他現在對我有這般好態度,一是,我沾了肖淩的光。二是,他對我有所圖,想讓我臣服與他。 想到這,我立刻給他杯中添了茶,換上一副狗腿嘴臉:“大爺有何吩咐盡管說。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銳利的眼光在我臉上刮了一圈道:“你好好說話!別裝出這樣一副模樣來。假到我想拿鞭子抽你!” 我立刻直起身子,說:“好勒。”坐去他對麵,努力揚起嘴角微笑著說:“找我作甚?” 他盯了我一會,嘴角重新掛了笑,眼神也柔和了些許。我心中暗罵:龜孫,從進屋就這樣盯著我,死變態,又是把老子當肖淩來了。” 他終於收回眼神說:“我想知道,為何你離開後,她像變了一個人,難道~”我說:“沒什麼難道。她一直都是她。” 他頓了頓接著說:“她不如從前那般待我了?” 好嗎,找我閨蜜夜話來了。他說完又盯著我的眼,似要看穿我大腦。看著看著眼中竟漸漸泛起彩色的氤氳。 我大驚,這廝真要是把我當肖淩替身,帶回去關起來。待到他一覺得失寵,就來我這裡找安慰。我即便不被肖淩當情敵處死,也得憋悶死。可如果說我跟肖淩毫無關係,真怕他大手一伸掐斷我脖子。 仔細琢磨,肖淩會不會看到了我的記憶,知道趙闊可能會篡位奪權才對他有所芥蒂。 管不得別人那麼多,清凈最重要。 我衡量一通,選擇以袍澤身份耐心勸解他,於是認真說道:“君上對你的心思,我是最了解的,你在她心中的分量,無人能及。你莫要猜忌了。軍國大事,前朝後宮牽扯頗多,身在其中,往往身不由己。你且知道她心中唯你最重即可。且歷來後宮隻有這麼幾個人的,更是少之又少,趙將軍何必因此困擾。” 這廝眼中散著柔和的光說:“真的嗎?她拿我最重,最要緊。”說完又小聲嘀咕:“前朝,後宮,我要怎樣才能幫她?” 我嘆氣,苦口婆心的勸道:“真的,比真金都要真上幾分。趙將軍莫要再懷疑了,要知道夫妻間的嫌隙都是從生疑開始的。回去好生過日子吧。” 說完我伸手做了個請走不送的手勢。他老人家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眼睛看向窗外,好像沉浸在什麼美好的回憶中。我懷疑他是人格分裂了,一秒變戀愛腦的樣子真可怕。我放下舉在空中的手,無奈的嘆氣。 沒成想他轉臉眼神忽然變得狠利,像下了什麼決心,狠狠咬著後槽牙。我心中一凜,未及反應,他伸手一把掐住我脖子向他麵前一帶,兩人鼻尖幾乎碰到了一起。我伸手推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眼神更是癲狂。忽的他發狠的把嘴壓在我唇上。我全身僵硬,心中騰的生起一股怒意。我用盡全力推他,奈何他紋絲不動。我氣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頃刻間唇齒間滿是血腥。他停下來抹了一下唇角的血,復又狠狠在我唇上啄了一口。盯著我看了一會,一把把我推回椅子上說:“你果然不是她。” 真是脫了褲子放屁,老娘自然不是她。你個精神病重癥患者。 房門被推開,李牧端著一碗藥進來了。麵色平淡,緩緩把藥放在桌上,轉身給趙闊默默行了一禮。 趙闊扭頭看向窗外,好像沉浸在什麼幻想中。過了會兒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轉身出門,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我對著空空的院子吼道:“變態!你什麼意思?欺負完老子,又拿出銀票幾個意思?”吼完,低頭看看銀票,忍不住小聲嘟囔:“就這麼走了?千裡迢迢跑來就為幾句話。為了確認我是不是肖淩?”想到剛才他的無恥行徑,復又對著院子大喊一聲:“大變態。再來老子非廢了你不可。”吼完心情平復許多。 李牧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我。默不作聲的端起碗送到我嘴邊。我沒接那碗,努力平息內心的波瀾說:“你與我說實話,究竟作何打算?”他頓了頓,依然溫柔的盯著我說:“說過多少次了,與青青成親,再陪你去錦州。錦州的事情辦妥後,你與我回來吧。”好似心裡一直等的就是這句,我接過他端著的碗,心滿意足的說:“好,我正有此打算。承蒙你和嫂嫂不棄。”他望向我的眼神中帶了些許責怪,緩緩開口說:“一言為定。”我說:“一言為定。”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日都與李牧和應青青一起用餐,無時不刻地被他倆個喂著狗糧。往日的魚眼睛李牧都是挑給我吃的,可現下全給了應青青,我一顆都沒有分到。要知道魚眼睛實在沒甚吃頭,吃的就是寵溺。從前我不覺得,他挑給我吃,我就理所當然的吃進肚去,每次覺得是自己不拂他麵子,實際明明是我在享受他的寵溺。 我心想應青青能遇到李牧是她燒了高香。李牧是個知冷知熱的,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做事細心,有勇有謀。事事有回應,溫柔又體貼,幽默又風趣,是個能被依靠的。 小順子每每在我麵前誇他們家寨主,我也要把李牧誇上一誇。譬如小順子說:“我家寨主腦袋最靈光,瞧瞧寨子裡的這些新奇物件兒,都有賴我們寨主。我們寨主心思最是靈巧。”我定要說:“我家哥哥最最有才華,能文能武,國家棟梁。無人能及。” 小順子說:“我家寨主畫技一流,十裡八鄉誰人不知。”我嗤之以鼻:“我家哥哥琴技一流,全國上下,無人匹及。” 越是誇李牧,越覺得李牧優秀到無人能及,全國第一。前世裡,見過有些媽媽覺得自家孩子最好,沒人能配得上。恐怕就是我現下這個心境。 魂在肖淩身體裡時,喜歡找他玩樂。沒覺得他這樣好,如今想來他性格隨和,毫無缺點。如果非說個缺點出來,那就是飯做得太好吃,幾天不吃就想得慌。李牧的長相雖然是硬傷,可看久了,竟越看越順眼,且覺得識別度高,放到上一世說不定能當綜藝大咖呢。 李牧與應青青的感情日漸升溫,時常視旁人為無物,親親我我,膩膩歪歪。每每我與他兩個一起吃飯,什麼時候離席的他都不知道,不是給青青擦嘴,就是給青青喂飯。你一口我一口,酸得很,真真是沒眼看! 一日吃過早飯,我無聊的坐在河邊朝河裡扔石頭,一塊接著一塊,越扔越覺得悲涼。魂穿到十一身上,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每個月肚子痛,還有就是尿尿的姿勢可以不限於一種。 看著沒多少肌肉的胳膊腿,心中一片落寞。在河邊踱了幾個來回,決定好好鍛煉身體。我向來是行動派,立刻尋了兩塊稱手的石頭開始練肌肉,又分幾組做了一百個俯臥撐,累到趴在地上起不來。運動果然能產生多巴胺,心情不自覺得好了起來。 吃午飯的時辰到了,我拾起岸邊的衣服,朝李牧和應青青的住處走去,剛進大門就聽見院子裡嬉笑聲不住。房間門口還站著幾個滿麵春風的婦人,進去一看,李牧穿著大紅喜袍,正在試戴他的新郎官禮帽。旁邊竹椅上放著秀好的紅蓋頭,並蒂蓮旁邊的大綠青蛙甚是顯眼。 我忽覺那抹紅那樣刺眼。李牧見我進來,喜笑顏開的說:“十一,看看,我也很襯紅色吧?”我道:“是,黑色襯萬物。你一張黑臉襯什麼顏色都是美的。”李牧的嘴裂得更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十一弟真會誇人。”我直覺得房中人多缺氧——氣悶。 一群人磨蹭到下午才散去,午飯快變成了晚飯,飯後我找了個機會拉著李牧問:“李牧,你與應青青結婚,君上那裡,你打算如何交代?”李牧笑嗬嗬從容地拿出一卷紙,我打開一看三個大字“和離書”甚是顯眼。忽的心中酸楚一片,像是自己被和離了。轉念一想,自己早不是肖淩了,即便是本人,又酸楚個哪門子。我壓下心中的不適,抬眼看著李牧問:“你出來前就向君上請了和離書?!”李牧笑笑說:“你說這不就巧了,剛拿到,姻緣就來了。” 他之前穿的那套素凈的衣服,好像是道袍或者和尚服,我分不大清楚,總之和平日裡穿的不大一樣。心中猜想他之前莫不是對肖淩死心了,要去出家修行不成,可這動心未免也太快了。 我隻好說:“看來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了。你這也算是閃婚了。”李牧眨眨眼說:“閃婚?”我說:“這是我家鄉話。就是,就是快速成婚。”他默默盯了我一會,笑笑說:“十一弟啊,這都是慢的了。你可是不希望我早早成婚?”這問題問的,好像我說不想,你就不結了一樣。 我說:“自然不是,隻是常聽聞男子成婚後,便不與家中兄弟如從前那般親近了。” 李牧笑笑說:“那還真有可能,有了娘子和孩子,精氣神自然都花在她們身上。以後十一弟莫要怪我分心就好。” 我沒想到他不安慰我,反倒給我打起預防針來。我憤憤道:“你且顧著自己和媳婦孩子吧,我自會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