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陰暗的死牢角落裡,不時滴下水滴,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驚動狡猾的老鼠,“吱吱”叫兩聲迅速跑遠了。 步洲勉強還算清醒,雙手戴上鐐枷,孤身一人丟在裡麵,眼睜睜看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步連城被人扔進死牢的最裡麵,縣衙中沒有能廢掉他內力的高手,便給他戴上了特製的枷鎖,以防步連城運轉內力逃走。 牢裡的囚犯聽到動靜,紛紛探出腦袋,見到步洲,俱是心中大駭,有人趁著獄卒走開,壓著聲音喊道:“少東家,少東家?” 步洲猛猛咳了兩口,隱約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喚,忍著身上的疼,倒在潮濕的草堆上想了一會,這才記起來,回應道:“老張?” “哎,是我!”被喚作老張的人顯得有些激動,他知道自己東家和少東家是有本事的,便試探性地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把這一乾人等送出去。 步洲拖著腳上的鐵鏈走到門邊,麵色悲愴地跪下來,帶著哭腔道:“老張!我對不起你,張叔,王伯他們,都被殺了!” 對門的老張年紀並不大,聽到自己父親的噩耗,頓時如遭雷擊,卻還是擺著手道:“少東家,使不得,快快起來。” 周圍的幾個房間都傳來熟悉的聲音,詢問著自己親人的情況,步洲這才發現幾乎都是自家鏢局的人,眾人見步洲不說話,便也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一時間整個牢裡充斥著悲傷的氣氛。 “娘的,姓步的,我爹呢!”其中一個房間傳來一陣罵聲,步洲對這聲音耳熟得很,此前這人在局裡脾氣最爆,人緣也一向不好,隻是他爹是隊伍的主力,因此一直忍讓著。 那人也大抵想到了,手指著步洲一頓臭罵,步洲嘴角噙著血,一句話也不敢講。 還是一個老人聽到那人的叫罵聲,拖著傷軀到門邊,低聲道:“行了,事情來由都還沒搞清楚,一直在這兒罵個什麼勁?” 叫罵的人卻將矛頭指向了這老人,卻見老人鼻腔一哼,輕輕一跺腳,那死牢的地板便布滿裂痕,他這才想起來這位是個不好惹的主,悻悻收了嘴。 牢中安靜下來,老人這才看向步洲,道:“小洲,我兒……也死了吧?” 步洲緩緩點頭,開口講述起事情經過。 “娘的!”先前叫罵的人一拳錘在門上,引得鐵門一陣響動,罵道:“那群朝廷的狗雜種,他們的事非要把我們卷進來乾什麼?老子不過是想安生過完一輩子,卻叫他們平白毀了!” 老人卻相對更加冷靜,他在江湖上漂泊了一輩子,知道這天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唯一的道理就是手裡的拳頭,因此兒子的死卻是在他預料之中。 老人壓住心中的悲痛,問道:“小洲,那勞什子木片現在何處?” 步洲苦笑一聲,原來早在他被擒住之時,身上就被搜刮了個乾凈,木片和玉佩皆不知所蹤了。 牢裡又是一陣沉默,最裡麵傳來步連城咳嗽的聲音,步洲抓著鐵欄桿,問道:“爹,爹!你怎麼樣?” “咳咳……暫時死不了……”步連城說這五個字都廢了很大功夫,可見他身上傷勢嚴重。 步洲一陣揪心的疼,步連城的每一次咳嗽都仿佛在他心上刻一刀,他隻恨自己修為不夠,不能帶著老爹突圍,殊不知抓著欄桿的雙手已經滲出鮮血。 隔壁的老人低低喟嘆一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緊了緊雙手。 吳柞將步洲關了幾日,這陰暗不見天日的牢房能夠很好的消磨人的信心,一日半夜,步洲正躺在草堆上,死牢裡沒有窗戶,他隻能盯著墻上的蛛網和裂紋來轉移注意力,從而緩解疼痛。 隨著一陣腳步聲,他聽到自己房間的大門打開,剛轉過頭,一陣透心涼的冰水從頭上澆下,獄卒二話不說將他提起來,綁到房間中早有的柱子上。 縣令吳柞緩緩踱步而來,坐在由衙役搬來的椅子上,一個眼神示意過去,道:“動刑。” …… “嗬,”吳柞冷笑一聲,看著滿身傷痕的步洲道:“倒是硬氣,這般酷刑也沒叫出一聲來。” 步洲冷冷地盯著他,嘴裡一口血沫猛地吐出,卻被吳柞以手中折扇精準擋下。 他將扇子丟掉,道:“牙齒打碎。” 正有衙役上去想動手,師爺卻攔住他,彎下腰低聲道:“大人,牙齒打碎了,說話漏風啊。” “嘖,也是。”吳柞從懷裡掏出一塊泛著鎏金的物件兒,拿到跟前晃了晃,傲然問道:“什麼東西?說出來,今日的刑罰便結束了。” 他拿的正是那“木片”。 “你……拿過來,我……告訴你……”步洲的聲音似有似無,似乎已經在死亡的邊緣掙紮著,那吳柞照著做,試探性地拿著“木片”往前走,卻在他即將要接觸到“木片”的一刻將其拿走,笑道:“你當我傻?方才挨了這麼多打也沒吭一聲,現在怎的突然轉了性子?” 步洲閉上眼,嘴角噙著笑,“你是不傻,可也不怎麼聰明,你也不想想,朝廷發了瘋的找我父子二人,他們要的究竟是什麼?你現在把我們弄死,下一個死的就是你,信嗎?” 吳柞摩挲著下巴,道“是這個理,那麼,朝廷到底要什麼呢?” 步洲不吭聲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吳柞笑了笑,“我猜,是我手上這個?”說著,他晃了晃木片。 步洲嘆了口氣,道:“像你這樣的人才,來這窮鄉僻壤做個縣令真是屈才,你應該有更大的舞臺盡情施展才華才是。” 吳柞卻搖搖頭,“你說的對,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我隻想知道,朝廷為什麼要這東西,它的作用又是什麼?” 步洲微微抬頭,隻見與自己麵對麵的吳柞眼中閃爍著光芒,笑著,輕輕搖搖頭。 “你?知道了怕是要掉腦袋。” 吳柞冷哼一聲,“這天底下能讓我掉腦袋的還真沒幾個,盡管說來!”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步洲冷靜道。 吳柞挑挑眉,“講。” “我連城鏢局中的人,對於此事皆不知曉,我說完之後,你得放他們走,反正朝廷要的隻有我父子兩人,你抓了他們也不會多半點功勞。” 吳柞邪笑一聲,“我當然知道,不過,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爽嗎?” “什麼?”步洲一愣。 “這種把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肆意拿捏的感覺,讓人陶醉,讓人癡迷啊~”吳柞那表情如同瘋魔,嚇得幾個衙役都變了臉色,隻有師爺仍舊老神在在地立在旁邊。 步洲咬牙罵道:“瘋子!” “對!就是這樣!”吳柞被罵了一句,反而露出享受的表情,“這個語氣,這個態度,我太喜歡了!” 不過隻是一瞬間,他又完全平靜下來,淡淡道:“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