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秘術師岑德遭遇不測的消息傳到府裡時,江原君賀棋正與妻兒圍坐餐桌,享受著晚餐。 信使急如星火,一路闖過重重回廊,猛地跪倒在餐廳的華麗地磚上,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顫抖:“君侯,大事不好了!岑德先生,他……他已經被人暗殺身亡!” 賀棋的手中正夾著一塊肥美的烤肉,聞言,他的動作在空中出現了片刻的凝滯,僅僅是一瞬的遲疑,他便繼續將肉送進嘴中,細嚼慢咽,仿佛品味著世間的冷暖。 他的臉龐深沉如水,沒有一絲波瀾蕩漾。信使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反應,卻隻能從那張不動聲色的臉上讀到一片平靜。 但一邊的江原君夫人卻看出來了,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的目光落在賀棋那隻空閑的手上,隻見那隻手緊握成拳,用力之大,使得指關節都泛起了蒼白的顏色。 夫人心中一緊,立刻站起身,聲音輕柔地對餐桌上的兒女說道:“晗兒,昭兒,隨我去小廳用餐吧。” 賀晗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女,乖巧懂事,她立刻站起身,輕盈地跟在母親的身後。卻還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他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懵懂地問道:“娘,我們為什麼要換地方吃飯呀?” 這一次,一向對他溫柔寵溺的母親卻沒有解釋,她拉起兒子的手,有些生硬地帶著他離開了大廳。 家人離去後,賀棋細細咀嚼著嘴中的肉,然後緩緩咽下。他伸手拿起桌邊的棉布,一絲不茍地擦拭著嘴角的油漬。 一直到擦乾凈了,他心中的驚愕已如潮水般退去,怒火也被他深深壓抑在心底。 作為一方領主,他絕不會讓情緒左右自己的理智。他深知,沖動是魔鬼,極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 “城門是否已經封鎖?”賀棋的聲音平靜如水,聽不出任何波瀾。 信使低著頭,恭敬地回答道:“全城已經戒嚴,駐守的大人們都已出動,正在全力搜尋刺客的蹤跡。”他從江原君那平靜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風暴即將來臨的氣息。 “刺客是何人?有人目擊嗎?”賀棋繼續追問。 “是個年輕人,身攜弓箭與長刀。戰鬥時,他身上散發出冰冷的寒氣,顯然是修煉了玄冰靈力的武者。此外,我在馬車旁發現了這個。”信使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謹慎地遞給一旁的仆人。 仆人接過卷軸,仔細檢查後,才畢恭畢敬地呈遞給江原君賀棋。 賀棋緩緩展開卷軸,目光落在上麵的鬆陽君印記上。他深吸一口氣,將卷軸置於一旁。他沒想到,他的老對手這次行動如此迅速、果斷,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玄霜”尚未在他手中焐熱,報復便如疾風驟雨般降臨,他的得力乾將竟在旦夕之間慘遭毒手。 賀棋沉吟片刻,目光如炬地盯向信使,聲音堅定而果斷:“你立刻前往江原衙署和傭兵工會,發布懸賞令。提供刺客線索者,賞金幣十枚;取下刺客首級者,賞金幣五十枚。動作要快,不得有誤!” 信使領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隻留下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回蕩在夜空中。 此刻,賀棋再也無法抑製內心的怒火。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卷軸,狠狠摔向地麵,用腳狠狠地碾壓著。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都宣泄出來。 岑德,這位他最器重的秘術師,不僅學識淵博、智計超群,更是他兒子的法術啟蒙導師。為了培養岑德,他不惜一擲千金,從一個普通人逐步將其雕琢成今日的瑰寶。細細算來,這些年他在岑德身上的投資已高達三四千金幣。 然而,如今這一切心血都化為烏有。賀棋再無心思用餐,揮手示意仆人撤去食物。他獨自坐在椅子上,等待城中傳來進一步的消息。 消息來得異常迅速,僅僅過了一刻鐘,又一個信使急匆匆地沖進大廳。他滿身泥土,狼狽不堪,跪在賀棋麵前,聲音顫抖地報告:“君侯,大事不妙!刺客已經突破城門,逃了!” “你說什麼?”賀棋驚得站了起來,滿眼地不可思議,這麼會這般快! 信使頭也不敢抬,聲音顫抖地繼續匯報:“那刺客的力量異常強悍,我們的人馬根本無法阻擋他的去路。李文先生連那刺客三刀都未能接下,便被直接劈下了城墻,身受重傷。馮佐先生率領眾士兵出城追擊,但那刺客狡猾至極,趁機奪了一匹快馬,眨眼間便逃之夭夭。” 賀棋的臉色終於泛起了一抹難以掩飾的驚異。 他緊皺著眉頭,聲音凝重地追問道:“那刺客的修為究竟達到了何等境界?莫非是蕭永親自前來?” 在他的認知中,唯有徐墨麾下的第一高手蕭永,才有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實力。 蕭永,一個年僅三十便已躋身二階巔峰修為的絕世天才,他的名字在整個地區都如雷貫耳。 然而信使卻搖了搖頭,顫聲道:“回君侯,並非蕭永。那刺客是一個麵容陌生的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他似乎並不擅長運用靈力,但力量卻大得驚人。城門下的拒馬,他竟能單手輕鬆舉起,簡直如同怪物一般。” 聽完信使的匯報,賀棋不禁陷入了沉默。他萬萬沒想到,徐墨這個老對手竟然又招募到了如此強力的手下。這一刻,他的心情無比沉重,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了胸口。 然而,賀棋內心仍有疑慮,即便那人力大無窮,也應該有個限度才是。何況城樓上還有弓箭手呢,百箭齊發,他還能擋住不成? “你詳細說說他是如何突破城門的。”賀棋催促道。 信使立即將所見的一切,事無巨細地敘述了一遍。 作為江原君的心腹,是賀棋賴以控製軍隊,掌握手下軍隊動向的耳目。這些信使都受過專業訓練,寥寥幾句,就讓賀棋有些明白了。 聽完信使的匯報,賀棋的臉色已然陰沉至極。 他從不懼怕那些僅靠蠻力的勇士,甚至對於蕭永這樣的高手也不太在意。 但他深知,那些既勇猛又有智謀的角色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而這位年輕的刺客,顯然就屬於這類人物。 “可惡!”賀棋心中暗罵,“這次竟讓徐墨那老狐貍撿了個大便宜!” 想到那年輕的刺客,他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如此年輕便擁有這般實力,若是任其成長,日後必成大患! 他抬頭厲聲問道:“我們派了多少人去追擊?” 信使回答道:“三位大人,五十多名輕騎兵去追了。” 賀棋聞言,卻搖了搖頭道:“不夠,這些人恐怕追不上那刺客。” 他略微沉吟後,抬頭對信使說:“你現在就去找秘術師安鏡,請他出山相助。告訴他,隻要能除掉那刺客,他心心念念的那匹馬就歸他了。” 那匹馬是賀棋的珍寶,是從永利伯爵手中高價求得的純血玄清戰馬。 秘術師安鏡,作為乾國國王派駐在江原城的特使,一直對這匹馬垂涎三尺。 如今,為了鏟除一個潛在的強大敵人,索性就給他吧。 信使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大人,那匹馬可是價值千金啊!這……這真的合適嗎?” 這匹馬,就是那些尊貴的元符武士大人平常也隻能遠遠看著,連摸都不讓摸。沒想到,現在竟然要送人。 賀棋臉色一沉,厲聲道:“千金又如何?若不除掉這刺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失去的將會更多!你速速去辦!” 信使不敢再有半點遲疑,立刻領命而去。 片刻之後,馬廄方向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馬嘶,緊接著便是如狂風驟雨般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賀棋輕嘆一聲,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那匹未成年的戰馬,雖然還未完全長開架子,但已顯露出非凡的英姿。它肩高五尺,肌肉線條緊湊而流暢,仿佛是大理石雕刻出的藝術品。 這匹戰馬全身無毛,皮膚呈現出亮麗的青色。當它狂奔起來時,身上會散發出青色的靈氣微光,尤其是馬蹄上,光芒更為璀璨,宛如踏著四朵青焰,在夜晚之中看起來非常醒目,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顯然,這匹玄清戰馬在馬廄裡待得太久了。它一路狂奔而出,身影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青色的霧線,迅速消失在府邸之外。 直到馬蹄聲漸行漸遠,賀棋才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 如果這次安鏡能夠成功除掉那個刺客,那麼送出這匹珍貴的戰馬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他手中的‘玄霜’劍就能發揮最大作用。他說不得就得好好謀劃一番,讓徐墨那家夥好好出出血。 如果安鏡未能成功,賀棋未來的日子將會如履薄冰。 他原本依賴的秘術師岑德,曾是能與蕭永抗衡的得力乾將,如今卻慘遭毒手,這讓賀棋痛心疾首。 麵對這樣的局麵,他不得不考慮將“玄霜”劍完好無損地歸還,甚至可能需要向對手低頭賠禮道歉。 這樣的結果對於賀棋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