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府建於楝國開國之初,郡皇下令敕造並親自題名,臨近皇城,幽靜清閑,其間山石掩映,流水潺潺,景色怡人,百餘年來一直是接待貴賓的場所。 隻見一人背上一柄直身闊口長刀,走到南府門前,一個門房模樣的人瞅見那人身上的腰牌,趨步迎上來,彎身行禮道:“大人這是今天才到的牡丹城嗎?” “不錯,怎麼了?”那人問。 “大人不知,烻國和鯨國遣來了大批使者,南府早已滿員。小人無意怠慢,大人不如移步城南花間閣,也都安置妥當,還請海涵。”他彎身拱手,又行了一禮。 “無妨。”那人答了一句,轉身朝繁華的夜色中走去。 秋天的晚風吹過來,帶著些許的寒意,鼓動人的衣袍和遠處的樹林,傳來沙沙的聲音。天色已經昏暗,街上亮起燈火,從其中走過時,滿眼的燦爛輝煌。 劍宗會使牡丹城的街道變得格外熱鬧,狹窄的小巷子裡,賣小商品的販子高聲吆喝此起彼伏,聲音從高墻之間飛出,飛到高高的天上,慢慢消失不見。 烻國來的商販牽著駱駝走在青石鋪就的大路上,駝鈴混著蹄子踏響地麵的聲音鉆進擁擠的人群中。 家長攜著小兒在集市裡穿行,小孩嘴上含著糖花,兩隻手捧著土偶,眼睛滴流滴流地轉著,瞳孔裡映著數不清的光華。 小樓上彩紗輕曳,燭火撲朔,聽見推杯換盞間爽朗的笑聲,也隱約能看見伎女輕攏慢撚時腮上胭脂的紅暈。 那行客穿過一條條街道,走到桃花酒莊的時候,看見高墻上露出的一兩枝粉嫩的桃花,南風吹起,幾片花瓣乘風落下,有些敲在墻頭簷瓦,順著墻壁落在路麵上。行客突然停住,桃花閣樓上的燈盞在他眼裡映出許多顏色,長發被迎麵來的一陣風吹起又落下,一兩縷遮在眼前。 忽然背後有人叫喊:“蘇大人!蘇大人!” 他回過神來,回頭看見一個人身著華服飛快地跑過來。 “蘇大人,真沒想到能在這碰見你!” 他不由驚道:“尤小五?” “我家爹爹說你定會光臨此次劍宗會,今日得見,定是緣分使然。”小五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麵露喜色,捏住小五的肩頭,問道:“一切安好?” “都好,這三年時間是恍如昨日,轉眼即逝。”小五張開手臂摟住他,“走,家裡吃酒敘舊!” 兩人有說有笑,消失在街道人流之中。 若在牡丹城提起尤其生大人的名號一定是家喻戶曉,尤其生是楝國泰安司司正,兼任劍閣六閣元尊,是鑄劍的一把好手。平日裡尤老為人忠實真誠,豪爽大方,深受庶民愛戴。但蒼天不眷顧好人,尤司正的夫人曾經育有四個孩子,都不幸夭折。尤夫人生下第五個孩子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因為這個孩子排行第五,於是城中人都叫他尤小五。孩子出生就沒了媽,從小到大得虧街坊鄰居照顧,尤司正事務繁忙經常幾天不歸家,小五就每天東街一頓西街一頓,實實在在吃百家飯長大的。幸運的是,隨著小五年紀漸長,卻沒有什麼難事發生在他身上,就這樣過了及冠之年。人們都說這是閻王爺簿上做買賣——一命抵一命呀,也有人說這是小五他媽在九泉之下替他保佑消災。後來尤老收了一名遺孤做了乾女兒,膝下一兒一女也算過的幸福美滿。 尤老府上,侍者為蘇煥明斟滿酒杯,尤老笑著說:“這次劍宗會據說烻國的三公子也來參加了。” 蘇煥明回答道:“聽說此人師承烺雁穀流火派大師仇羯,是百年難遇的劍術奇才。” 尤小五說道:“今年劍宗會有很多劍派新人參加,個個都傳的天花亂墜,但具體什麼水平,還得比武場上見真章。” 這時,一名女子端著酒盞走來,見了蘇煥明說道:“蘇大人應該嘗嘗老爺泡的好酒。” “好!”蘇煥明看著她說道,“幾年不見,婉兒也出落成水靈的大姑娘了。” 聽到蘇煥明這麼說,婉兒放下酒盞,紅著臉退到一邊去了。 “啊呀,轉眼也過了這麼多年了,我待婉兒如親生女兒一般,隻想給她尋個好夫家嫁了。奈何這姑娘性子倔,媒人都請了七八個了,嘴皮都說爛了,硬是沒一個看上的,我也拿她沒辦法。” “嫁娶大事,確實應要仔細斟酌。我看能配得上婉兒姑娘的男人,這世間可沒有幾個,還真要好好找找。” “不過我說句實話,煥明啊,要是婉兒能夠尋得個好人家,那我身後也沒再多牽掛的了。” 蘇煥明知道尤老意思,笑了笑,沒有說話。 “誒呀,提這個乾嘛。”婉兒嬌嗔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來。 尤老忙說道:“好,不談了,不談了。” 尤小五問道:“欸,對了,楚大哥沒跟你一起到牡丹城來嗎。” “楚庸嗎,來了,一進城門就找不著了,不知道上哪兒鬼混去了。”蘇煥明不在意地說道。 “這次劍宗會可有些事情你聽說了嗎?”尤老問道。 “小子不知,還望賜教。”蘇煥明說道。 “因為鯨國仁王南邱突然暴斃,未曾立下王儲,如今王座空懸,各王子割據紛爭,昨日陳陽關又傳八百裡加急報,北獴托勒王的獨子夭折了,有人讒言嫁禍塔瑪金旗,托勒王當下正聯係其餘兩個金旗的人要西征塔瑪。”尤老眉頭微蹙,眼睛盯著手中的酒杯,又說:“烻國趙央延用九世為龍的古語自立為龍王,一直圖有作為,名垂千古,現在正是大好時機。都平府府司親率使者團到訪牡丹,其中意欲,天下人人皆知,四國間已有五十年未發生戰事,其實暗中養精蓄銳,不敢鬆懈,一旦起戈,將是一場曠世大戰。” “其實鯨國四王子也預料到了此次北獴西征必定會給四分五裂的鯨國招來禍患,也派來了大批說客,但恐怕以鯨國現在手上的籌碼,根本沒有辦法逆轉局勢。”尤小五說道。 “劍宗會一過就是戰爭打響的時候,趙央的性子不可能按耐得住,這是最後幾天平靜日子了。”尤老說著,嘆了口氣。 夢蓮宮 深夜,燭火輕輕地閃爍著,公主坐在木案的一側靜靜地讀書,孟軒則坐在一張小椅子上擦拭著一把劍,那是他的第一把劍。 忽然,門被推開了,孟何肩上背著孟嶸闖了進來,悶哼一聲,將孟嶸摔在地上,自己倚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順著門框滑落下來,坐在地板上,燭光照射下,額頭上一層細汗。 公主忙起身迎來,問他:“這是怎麼了?” “喝得不省人事了,做了糊塗事兒,挨了端雲姑娘一巴掌。”孟何說。 公主蹲下俯身照看,孟嶸臉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端雲妹妹什麼性情我不知道?定是喝得頭暈腦花,做了冒然輕浮的事兒辱了人家姑娘,也是活該。” 孟何走到案邊,抓起桌上的錫壺就往嘴裡灌。 “若心,去叫幾個力壯的常侍把哥哥抬回去。”公主說著,屏風後麵轉出一個容貌秀氣的女侍,朝孟何微微行了一禮,就朝門外走去。 “等等!”公主忽然喚道,“今日之事,不許朝任何人說起。” 門外的月色昏暗,看不清若心的臉,隻見她點了點頭,就在黑夜中流失了蹤影。 “說說吧。”公主有些生氣地朝孟何說道。 孟何隻是佯作無辜地撅了撅嘴,說道:“這也不能賴我……” “別裝模做樣的,道是和你脫不了乾係。”公主打斷他,這些伎倆她已看慣了。 孟何無奈,隻得認錯賣乖,說道:“宴會罷了,孟嶸興致昂然,拉著我去街市裡。我倆走了一兩條街,尋個地方坐了休憩,恰好碰見端雲姑娘,坐下剛說會兒話,酒瓶子就見了底。哥哥說良辰美景應有佳人相依美酒相隨,這美景與佳人在,隻欠美酒,不妥不妥,就支我去沽酒。我走了好大會兒什麼酒坊也沒見著卻見著一個藥坊,我就問那老人家您這可有美酒沽給我,老郎中木木地看了我一會兒,你猜他問我什麼?” 公主見他這時候了還說話賣著關子,頓時怒從中來,氣鼓鼓地瞪著孟何。 孟何見形勢不對,趕緊接著往後說:“他問我公子所染何疾?我頓時火冒三丈,我說我要做你的生意,你卻咒我有病。那老東西說,我這隻賣藥酒,你不告訴我你有什麼病,我怎麼敢開給你呢?我尋思尋思,老玩意兒說的也是,是藥三分毒,我就說,你不管我什麼病,我隻要好酒,隻要最貴的。見我氣勢洶洶,他隻好照辦,給我打了一壺上好的藥酒。這酒打完了,我就往回走了。走到地方,孟嶸嘗了,連聲稱贊,一隻手也不自覺地摟住端雲姑娘肩上。我雖然心裡訝異,但我也沒說什麼,孟嶸就越發地得寸進尺,湊臉要去親,結果惹惱了姑娘,賞了他一個大巴掌,哭著跑了。” 孟何說完,公主嘆了口氣,說:“孟嶸乃當今上皇子,將來楝王,地位何其尊崇,對一個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這件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孟軒看著姐姐生氣的樣子,不敢說話,大眼睛滴溜溜地向上翻著。 孟何抿著嘴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捅了個大簍子,現在能幫他解圍的也隻有伍休了。 將要出門的時候,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回頭沖著孟雪說:“今天我看到楚庸了……” 公主心裡咯噔一下,心跳好像漏了半拍。 “蘇煥明應該也回來了。” 今天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因為劍宗會在今天正式拉開帷幕,所有心懷夢想的和野心的劍師都將在這裡成就輝煌或者獨飲失敗。劍宗盛會的第一天與往屆並無分別,都是車輪擂臺賽,參加劍宗會的一千五百餘人將被分到二百五十六個擂臺一較高下,因此,車輪擂臺賽共計有二百五十六場比試,分為上下兩個半場,每個半場有一百二十八場比試,每場比試中隻能有一位劍師脫穎而出。而一場車輪擂臺賽的出場順序完全由抽簽決定,這也使得擂臺賽成為劍宗會最殘酷的環節——一天之內淘汰一千餘人。 清晨的薄霧還未消散,劍閣下的廣場上就擠滿了來觀賽的群眾,廣場邊的圍欄上倚靠著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們的聲音點燃這一方天空,沸騰著的生氣在廣場上空激蕩。終於,太陽在眾人的期盼中,露出了金色的一角,一聲鑼鼓齊天響,劍宗會開始了。 蘇煥明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懸在天上了,遠方群聲鼎沸。他扶著額頭坐起來,昨晚的酒意還殘存著,屋外竹子青蔥翠綠的顏色映入眼睛,總算是讓腦袋清醒了一些。胡亂披了兩件衣服就往外走,忽然聽見婉兒在身後叫道:“蘇大哥,你醒了?” 蘇煥明回頭,沐浴在晨光中的婉兒,脖頸處細膩的皮膚顯得白皙水嫩,他慌慌張張地移開了眼神,不敢再看。 “做好了早飯,準備給你端過去了。” 蘇煥明接過她手裡的盤子放在桌上,說:“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蘇煥明抓起幾個包子就往嘴裡塞,婉兒嫣然一笑,明亮的眼睛彎成兩片月牙,緋紅閃過,蘇煥明看入了神。 婉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羞地低下了頭。 蘇煥明這才醒過來,有些慌亂地眨了眨眼睛,問道:“尤老和小五呢?” “你不記得今天是劍宗會了嗎?他們一大早就走了。” “哦,我也去了。”蘇煥明說道:“婉兒姑娘一起來嗎?” “我就不去了,打打殺殺沒什麼意思。” “好,那我去了。”說完,蘇煥明轉身朝門外走去。 右腳剛跨過門檻,婉兒喊道:“又是什麼時候回來呀?” 蘇煥明一下頓住,沒回頭,揚起手臂揮了揮,消失在晨光的熹微中。 留下婉兒一人立在中庭,眼角兩點晶瑩。 院中一個老隅抓著掃帚在院裡掃些什麼,可地上乾乾凈凈,什麼也沒有,隻聽見刷刷的聲音回蕩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忽然天上落下一隻燕子,它搖著好看的尾巴落在院子角落裡的梨樹上,叫個不停。 老隅佝僂著背,笑著看著那隻鳥兒,說:“小家夥年年都來,歡喜地叫個不停,好不熱鬧。” “年年都來,可年年不都也飛走嗎?”婉兒說。 “遷徙是它的天性呀。” 一陣風吹來,竟然夾雜著些許涼意,那鳥一驚,撲騰著翅膀飛走了。風吹過,幾片慘灰色的葉子飄下,老隅蹣跚著步子走過去把落葉掃成一堆。 “要入秋了嗎?”婉兒問。 “要入秋了。” 蘇煥明手裡捏著饅頭穿梭在人群裡,因為進了牡丹城,負著刀劍在鬧市裡走未免太過招搖,乾脆沒背上,就留在尤老府上,回頭來取就是。 日頭逐漸火熱,來往人群都腳步匆匆,蘇煥明正走著,突然麵前撞出一個熟悉的背影。蘇煥明拽住他的衣領,沖他的耳朵大聲喊道:“楚庸,我正找你!” 兩人並肩走在牡丹城的大街上,楚庸有些謹慎地望了望四周,理好衣領,壓低聲音說道:“別叫那麼大聲,這次回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蘇煥明也學著他的樣子瞟了瞟旁邊的行人:“你看看這些人像有人認識你的樣子嗎?” “咳咳……”楚庸清了清嗓子,模樣有些尷尬。 “在牡丹城一天多少人成名,還不是如流水般被人忘卻,何況你已經消失了三年。” 楚庸沒說話,他看向前麵的眼神有些恍惚。 蘇煥明拍拍他:“到了。” 劍閣下的演武場已經排滿了擂臺,刀劍拚鬥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一百二十八個演武臺上的聲音密密的糾纏在一起,回蕩在劍閣上的高空中。但人群中爆發的高呼比這些尖銳的聲音更加震耳欲聾,或許那些聲音最響的人們在演武場旁邊某些個看不清的陰影裡下了不小的賭注。 蘇煥明正伸著脖子往場中望著,突然一聲銅鑼響,沸騰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場中的劍士們也慢下了動作,眼睛望向聲音的來處。 楚庸訝異的說道:“這麼快?” 場邊的人群也頓時喧鬧起來。 場中一個紅衣高呼道:“九十七擂場,趙梓丞勝出!” 此言一出,場邊瞬間炸開了鍋,劍宗會上午的擂場才開始了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有人勝出了。劍宗會的擂臺賽階段一般一個擂臺分配六或七人,其獲勝者要在出場後將其餘的選手全部擊敗才能勝出,而這個趙梓丞有如此快的速度就意味著他至少在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連續擊敗了五個人。 蘇煥明問:“這個名字很熟悉。” 楚庸說:“聽說是烻國龍王趙央的第三子。” 話音剛落,又一聲鑼響,場內傳出聲音:“三十八擂場,顏達勝出。” “青鋒衛顏達?”楚庸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煥明。 “看來他又參加了一次劍宗會。”蘇煥明微笑。 顏達在三年前劍宗會的決賽上敗給了蘇煥明。 第一日的比賽是最殘酷的,因為參賽選手中有八成都在一天之內被淘汰,有些人為了這次劍宗會準備了很長的時間,跋山涉水來到這裡隻為出人頭地,但也不得不在第一天就離開。 劍宗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年紀長者是不能參加的,因為這個舞臺的機會是讓給後生的。若一人一生隻能年輕十年,而劍宗會卻是三年一遇,有很多人這次是最後一次參加劍宗會了。 日頭落下的時候,劍宗會的最後一通鑼也落下,疲憊的人們打著哈欠紛紛離開,有些賭贏的則叫著跳著拐進哪家酒樓紅館,有些輸了比賽的眼裡含著晶瑩的光芒,望著劍閣與落日,駐足良久,不肯離去。今夜的牡丹城,許多人帶著許多復雜的情緒入了夢鄉,但也和每一個夜晚的牡丹城一樣,張著巨大的嘴巴,把這些人的失意、惆悵、悲憤、鬱悶通通吞沒,我們看見的依舊還是茫茫夜幕下繁花似錦、夜夜笙歌的牡丹城。 兩人夜裡走回尤老府上,蘇煥明打算取了行李去城南桃花閣歇腳,但不料一進門,就看見若心和婉兒坐在一起說話。 婉兒麵朝著門口,看見蘇煥明回來了,便說:“若心妹妹,你看這就回來了。” 若心穿著平日裡的著裝,看起來和尋常百姓家的姑娘並無二異,甚至出落得要更加水靈動人。她款步走到廊下,略施一禮,對蘇煥明說道:“蘇大人,奴婢恭候多時了。” 蘇煥明躬身還禮,說道:“若心姑娘叫我蘇煥明就是。” 若心微笑,繼續說道:“奴婢此番拜訪,是帶著公主手書來的。” 說這話時,若心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後背擋住手中的動作,從懷裡取出一張信紙,交給蘇煥明,婉兒在若心身後聽不清也看不見。 若心說完後,就回身朝婉兒說道:“時候不早,若心這就回宮去了。” 婉兒留她吃晚飯,她也推脫說宮中還有雜事,不便久留。婉兒到底不懂宮中規矩,怕耽誤了她,隻好答應。 但這一切,楚庸在蘇煥明背後看得是一清二楚,但知道此事涉及皇室名聲,不便波及到旁人,也不敢作聲,隻是掩著嘴偷偷地笑。 蘇煥明和楚庸取了行李就從尤老府上離開了。這時日頭已經落下了,但尤司正還沒回來,不知道又碰上了什麼緊急事情耽誤了。 蘇煥明和楚庸走在街道上往城南桃花閣走去。這桃花閣不比城內其他酒樓住店,因為位置偏僻,所以顯得格外安閑愜意,走這一路上也沒有鬧市街頭的喧鬧,兩邊住家油紙窗裡的燈火忽明忽暗的搖曳著,偶爾見到挑著空擔歸家的小販,或半坐在車架上捏著酒囊哼著曲兒的車夫。走過這些安靜的巷子和街道,夏天夜裡一股涼爽的風吹來,蘇煥明覺著仿佛沒有比這更愜意的時光了。 楚庸扯開胸前的衣服,露出堅實的胸膛,任涼風吹著,吹過沾滿汗水的脖頸。他瞇著眼睛,享受著夏夜的晚風,可突然鼓起一陣大風,讓他打了個寒噤。不遠處幾個小孩在巷子口放煙火,楚庸覺著有些冷,於是把衣服扯上,望著天空中劈啪作響,璀璨閃爍的火焰,說:“這些是西域人發明的讓人哭的東西……用來殺人的東西,誰能想到,也能變成玩具,變成讓人笑的東西。” 蘇煥明沒有說話,又一簇火花竄到半空中,綻放出好看的煙花,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黑色的夜空中落下,漸漸黯淡。 正走著,突然前麵的街口馬蹄聲大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緊接著轉出十餘騎人馬,蘇煥明和楚庸慌忙閃到墻邊避讓,也幾乎是同時,那一隊人馬就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為首一人高喊:“閃開閃開!六聖堂辦案!” 那隊人馬從兩人身邊飛過,快速地向北遠去,兩人見了,心中疑惑頓生。 “這是哪裡出事了?原來從沒見六聖堂辦事有這麼勤快。”楚庸嘟囔著。 “這時間恰逢劍宗會,六聖堂這個動靜,恐怕事情不小。”蘇煥明說著,朝桃花閣奔去。 楚庸也三步並兩步的跟上,湊到他耳邊問:“欸,若心姑娘今天給你的手書裡寫著什麼?” 桃花閣裡有閑置的馬匹,專門租給住客。蘇煥明找到掌櫃打點齊整了,牽了兩匹馬,兩人跨上馬,也朝著城北奔去。 “蘇煥明你平日裡可不似這樣,怎得今天愛湊這個熱鬧?”楚庸問他。 “我從八桂山來的時候,師父囑托我留心一個人,昨日吃酒至夜深昏頭漲腦,一時間竟沒想起。”蘇煥明說著,身後的景物快速地倒退。 “什麼人?”楚庸問。 “羅乾。” “他是誰?” “不知道。” 兩人一路循著大路往北疾馳而去,但到了鬧市街區,跑的再快的馬匹也不能邁開步子,於是隻好溜著步子,一路邊走邊打聽。 依著路人的線索,兩人忽看到前麵街口的地方,有人群集聚,像是在圍觀什麼,從馬背上看過去,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而人群團團包圍的中央,卻是一處門樓,門樓的牌匾上高高寫著兩個大字——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