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明月梟雄 黎俊彥 4184 字 11個月前

高賢將喬無瑕扯到高峰屍體前。高峰臉色蒼白如紙,原本青紫的嘴唇也蒼白如紙,鮮紅的血淌了一地。   “怎麼會這樣?”喬無瑕頓時傻了眼,驚訝地望著高賢,辯解道,“賢哥,剛才不是這樣的。剛才爺爺吐出來的血是黑色的,他說自己中了一種叫‘六親不認’的劇毒,已經一年了,現在漫山遍野都是毒,還叫我跟你遠走高飛,永遠不要歸來不要報仇……”   高賢瞪著她,冷冷地問道:“爺爺的劍怎麼在你手上?”   “爺爺送給我的。”喬無瑕答道。   “胡說!天教教主的貼身物品爺爺怎可能隨意送人?一定是你偷的,被爺爺發現了,所以暗中對爺爺下毒手。對嗎?”高賢的語氣冷得像冰水,跟平時判若兩人。   喬無瑕委屈極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喊道,“不!我沒有殺爺爺!日月劍確實是清明那夜爺爺親手交給我的。他說你以後會走你爹的路,用不著它,所以給我。況且以我的武功,怎可能殺爺爺?”高賢一怔。   白智淵冷笑一聲,驀地從喬無瑕懷裡揪出一本發黃的舊書籍,陰陽怪調地說道:“答案就在這裡,這就是殺人動機!你一直怒恨高老爺不肯教你武功,所以悄悄偷走這本武功秘籍——《天經地義》,被高老爹發現後就先下手為強,恩將仇報殺害他!”   喬無瑕一手奪回古籍,瞪了他一眼,尖聲嚷道:“賢哥,這是爺爺臨終前親手交給我的,我沒有翻過,根本就不知道是本什麼書。爺爺的東西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把書交給高賢,高賢沒有接,她便塞回自己懷裡。   白智淵悻悻地說道:“真難以想象世間竟有如此刁孩!如果白某不是身為朝廷命官,國法所限,真想立即將你就地正法!”   高賢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我爺爺待你如家人,你竟然忍心害他?說,你是不是朝廷派來的奸細?是不是錦衣衛?”   喬無瑕聽得高賢說她是錦衣衛,抹去臉上的淚水,哽咽道:“賢哥,我在這兒已經五年,你為什麼還懷疑我?要懷疑也該懷疑他們(指著白氏父女)。爺爺說他中毒已一年,在時間上剛好吻合。”她振振有詞,高賢臉色一變。   “可惡!”白智淵怒不可遏,吼道,“明明殺人搶劫,還敢強詞奪理、顛倒黑白甚至惡人先告狀?看來不得不大刑伺候!”   喬無瑕厭惡地啐了他一口,罵道:“你這狗官硬要將罪名塞給我,根本就不會斷案,隻會屈打成招!我看你跟兇手是一夥的!”   白智淵拉長了臉,道:“賢侄,我一心一意將惠兒許配給你,眼看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怎可能加害令祖?倒是這個喬無瑕,嫉妒惠兒,不想她嫁給你,乘機使壞!”   白智淵說得在情在理,自從白惠惠來到芙蓉坳後,喬無瑕確實變得古怪起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再談天說地,轉而積極練武。高賢一下子犯了愁。   喬無瑕不滿地盯著白智淵,扯開嗓門大嚷道:“賢哥,你學過三十六計,那裡有一計叫‘美人計’。你中了那計!”   高賢火了,使勁一巴掌拍過去。喬無瑕頓時眼冒金星,一個趔趄滾落在地,哇哇大哭。高賢流著淚用力拔出高峰心口上的日月劍,在自己身上揩了揩,裝入劍鞘,“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呈給白智淵,顫聲道:“這兇器暫且交由大人保管。大人,請替草民作主,查明兇手,還爺爺一個公道!”   白智淵接過劍,沉痛地點頭道:“賢侄請起!令祖也是白某的朋友,白某定不負所托嚴懲兇徒,以慰高老爹在天之靈!”轉身命令兩衙役,“把喬無瑕紮起來,押往縣衙大牢,嚴加看管,以備審訊!”   “是,大人!”史友欲上前綁喬無瑕,喬無瑕大喝道:“我有何罪?”   白智淵瞇起雙眼,嘴唇一揚,朗聲道:“現在本官懷疑,喬無瑕涉嫌殺害芙蓉坳百姓高峰,情況惡劣,手段殘忍,故收監候審!”   高賢糾正道:“爺爺名諱高亮。”   “哦,抱歉!本官弄錯了。”白智淵連忙改口道:“喬無瑕涉嫌謀殺芙蓉坳百姓高亮,立即還押縣衙大牢,等候發落!”   喬無瑕咬牙切齒地道:“白智淵,你誣蔑我!你仗勢欺人,你打了我八棍,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白智淵痛心疾首地說道:“高老爹宅心仁厚,怎麼收個如此兇殘頑劣的徒弟?小小年紀便弒師,長大後還了得?”   高賢冷冷地說道:“她不是爺爺的徒弟,爺爺從來沒有收過她為徒!是我錯了,當初她裝得楚楚可憐,死纏硬打,我一時心軟信了她,以致引狼入室害了爺爺!爺爺,我對不起爺爺啊!”說罷掩臉痛哭。   喬無瑕喊道:“賢哥……”   白智淵將日月劍交給兩個衙役,怒吼道:“還不押走,更待何時!”於是兩名衙役押住喬無瑕向山外走去。喬無瑕滿麵無辜,咬著牙沒有說話,淚眼汪汪,一步一回頭,直至看不見。   高峰僵直地躺在廳中的竹床上,身體蓋著白布。高賢跌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雙手捂住臉,任淚水在指縫間溢出。良久,他收住淚水,對著茶幾上的兩個酒杯發呆。   白惠惠黯然神傷,一聲不響地整理祭品。白智淵進進出出,忙裡忙外,給高賢披麻戴孝時順手收走他麵前的酒壺酒杯。   正忙亂間,史友、餘固狼狽不堪地跑回來,神色慌張地說道,“大人,小人該死!給喬無瑕跑掉了!”   白智淵聽罷,當即各獎兩人一個大巴掌,氣急敗壞地吼道,“飯桶!連個小孩也看不住!”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大人恕罪!”餘固囁嚅道,“小人不曉得那小妞兒如此狡猾。她說肚子疼要解手,小人想一個小妞兒能有多少能耐?便答應她。誰知她使詐,用火藥射我們,並搶走了兇器逃了……”史友也連在一旁附和。   白智淵正要破口大罵,高賢掃了兩人一眼,道:“我就擔心有意外。爺爺說她慧根早熟,聰明過人,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而今天,我也懷疑她不是十一歲,而是廿一歲!”他咬牙切齒繼續道,“喬無瑕,我高賢今天與你恩斷義絕,若然以後再見,定然將你碎——屍——萬——段!”   白智淵高聲道:“立即回去叫畫師畫像一百幅,全城通緝喬無瑕!”史友、餘固領命而去。   在白智淵安排下,高峰第二天便下葬了。操辦完爺爺的後事,在白氏父女的勸說下,高賢離開了芙蓉坳,在白智淵手下當了一名捕快。   再說喬無瑕,全身傷痕累累躲在石窠目睹著高賢離去,淚如泉湧。   高峰的墳高聳於菊花叢中,墓碑上刻著六個簡單的大字:“祖父高亮之墓”。“亮”字有塗改過的痕跡,不知是筆誤還是忌諱。一副挽聯分立左右兩邊,上聯是:“不悔青山埋傲骨”,下聯是“長存皓月照丹心”!喬無瑕摘了一朵碩大的白芙蓉戴在頭上,跪在墳前,直哭得天地昏暗日月斷腸。   九月十二日,即高峰去世後第四天的早晨,喬無瑕身上的傷稍為好轉,準備開門走出藥房舒口氣——為安全起見,這幾天來她一直住在藥房。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忽然聽見一陣竊竊私語聲,還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正疑惑時,見以前居住的茅屋猛然騰起數串火苗,火苗到處亂竄,瞬間化作熊熊烈火蔓延開來,席卷整個芙蓉坳!   其時正刮著西風,喬無瑕沖出石屋打算逃向西邊的出山道路,卻發現前麵不遠處兩條衙役的身影一閃而過,隻好穿過南麵的山穀轉向東邊,因為有山嶺的阻擋,火勢不可能太快蔓延到東邊的山嶺後,而且不必擔心遇到縱火者。   她慌不擇路地跑,驀然發現草叢中有頂紅色的喇嘛帽子。她猶豫一下,撿起有點臟的喇嘛帽,拚命狂奔!   臘月裡的一天,雪後初晴的南昌山依舊,水依舊,滕王閣依舊,遊人興致依舊。命運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不過歲月已將人事改,當年隻剩下頹垣斷壁的河神廟今已蕩然無存,喬無瑕無棲身之所。她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蓬頭納垢,光著腳獨自在長江邊徘徊,因為稍稍長大長高了一點,沒有多少人願意施舍給她了。   “看來得找些事做。”喬無瑕走得累了,在江邊的石墩旁坐下,她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爺爺去世兩個多月了,噩夢仍然縈繞著她:那六個是什麼人?與爺爺有何深仇大恨?白智淵是個公正廉明有口皆碑的父母官,為何不聽她的解釋而一口咬定是她殺了爺爺?高賢也不給一點機會,以她微薄的力量和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是爺爺的對手?而且爺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耳邊隱約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救命啊——救命啊——快來救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