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固正要辯解,發現白智淵的臉色漲得發紫,不禁大驚失色,連忙跪下來求饒,史友也嚇得棄了棍跪下來。朱奠培等人一下給搞糊塗了。 白智淵怒火萬丈,“混蛋!本府待你們不薄,你們竟然欺騙本府!” 餘固哭喪著臉道:“大人饒命!小人隻因一時貪念才會把日月劍占為己有,小人再也不敢。”史有也連聲求饒。白智淵怒喝道:“老實交代,喬無瑕是不是你們放走的?”史友連忙道:“不是!大人,小人沒有。喬無瑕死了。” “死了?”高賢兩眼發直,頭腦嗡嗡作響,後退了一步,幾乎站立不穩。 史友叩頭道:“大人,小人等行至一個山穀時,喬無瑕不知怎地忽然弄斷繩子逃跑,小人追捕時她滾下山穀身亡。小人想她反正死了,死無對證,所以編了個謊言,乘機把日月劍占為己有。大人恕罪!小人再也不敢!” 白智淵臉色難看至極,咆哮道:“屍首呢?還有她身上那本書是不是給你們拿走了?馬上交出來!” 餘固戰戰兢兢地說道:“稟大人,小人找遍山穀,沒有看到屍首,隻看到一大灘血跡和一堆白骨,想是屍體上的肉給豺狼吃了,小人把白骨掩埋時沒有看到任何書籍。” 白智淵怒不可遏,“混賬東西!連屍體都沒見到就判斷人已死?你們怎能保證那堆白骨就是喬無瑕的?一定又在騙本府。要不快將書交出來,要不你們就去死!本府全心全意栽培你們十幾年,到頭來竟連本府也欺騙!要你們有屁用!” 餘固叩頭道:“小人錯了,小人有愧於大人。不過小人發誓確實沒有拿過書。不信,小人願一死以明誌!”白智淵哼了一聲。餘固淌淚道:“大人保重。小人去也!”說完一頭撞向廊下的石柱,頓時頭破血流,倒地身亡。眾人一聲驚呼。 史友見狀,撲向餘固,放聲痛哭,道:“大人,小人兩兄弟追隨你十五年,從來都是盡職盡責,唯命是從,沒說過半個不字。今次因一時貪念犯下錯誤,懇請大人念在多年主仆的份上,不要為難小人的家人。小人在此謝過大人。”說罷,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用力插向自己的心臟,然後用力拔出,頓時血流如注。他臉色蒼白,用盡力氣說道:“賢兄弟,對不起,你爺爺的劍還給你!”他把小刀遞給高賢,手伸到一半就垂下,咽氣了。 高賢禁不住哭道,“史大哥,餘大哥,你們為什麼那麼傻?你們罪不至死啊!” 白智淵頹然坐下,傷心又憤怒。 看夠了熱鬧的朱奠培開口嘆道:“白叔父,我明白你的感受,有時養個人不如養一條狗。節哀順變吧!”說完告辭而去。 方漁也趁機告辭,並邀高賢到方家作客。他們在門口遇見外出歸來的白惠惠,方漁跟她聊了幾句。令喬無瑕寬慰的是,白惠惠沒有認出她。 方漁與朱奠培分別後,在街上東遊西蕩,沒有一點兒要回家的意思。喬無瑕心裡著慌,硬扯著他回家。方漁笑道:“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喬無瑕指指嘴巴,憤怒地瞪著他。方漁故意一拍腦袋,道:“哎呀,我忘了你是啞的。這樣吧,你追得上我,我就給你。一言為定!”話音未了即開跑,喬無瑕無奈拔足狂追。她隻是個小女孩,哪裡追得上?偏偏方漁是個愛玩的大孩子,見她停下,他也停下故意逗她。喬無瑕追著他跑跑停停,不知不覺出了城,來到一處大院,大院的牌匾寫著“紅梅別苑”四個大字。方漁翻過圍墻,不見了。 喬無瑕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終於也步方漁後塵爬進圍墻。大院很靜,種著幾樹紅梅花,其時寒梅怒放,一縷縷香氣襲來,沁人心脾。她徑直走向大廳。大廳裡擺設簡陋,正中掛著一幅畫,畫上是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側身坐在一匹白馬上,衣著打扮不像中原人士。她東張西望,大廳兩邊各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心中正疑惑不知向哪邊走,左邊廂房忽然傳來一些動靜,便拜了拜畫中人向左邊摸去。 左邊第三間房的門開著,方漁背門而立,喬無瑕隨即沖上前抓住他。方漁故意笑道:“小美人,啥事找得我這麼急?” 喬無瑕氣喘籲籲地向他伸出了手,意思是解藥。方漁嘻嘻地笑道:“剛才我說什麼來著?哦,對,我說你追得上我,我就給你。現在,我把自己整個人給你了。” 喬無瑕又羞又惱,抓起書案上的東西劈麵砸去,方漁笑嘻嘻地避開。喬無瑕氣得大哭,一屁股坐在炭盆邊的椅子上抹眼淚。方漁也跟著坐下,乜斜眼瞅著她,笑得更起勁。她狠狠跺他一腳,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方漁笑道:“有性格,我喜歡!” 喬無瑕擦掉淚水,霍地站起,正要再打,冷不防方漁抓起一麵小銅鏡一擋。喬無瑕奪過銅鏡,也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裡麵那隻滿臉油汙臟兮兮的“花臉貓”是誰?怪不得高賢也認不出自己,原來不知何時自己被化裝成完全不同平時的另一個人,而且樣子非常滑稽! 一個小腦袋在門邊探進來,竟是不染。喬無瑕奇怪地看著他。不染撲向方漁,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道:“叔叔,船。” “什麼?不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方漁驚喜萬分。不染指著書櫃頂上的模型船,結結巴巴地說道,“船,給我。” “哎呀!不染會說話了!五妹!五妹!”方漁把模型船取下,激動地抱起他沖出房間,直奔走廊另一端。方沅沅從房裡走出,當聽到不染從喉嚨裡發出聲音時,竟喜極而泣。接著其餘房門相繼打開,方家五兄妹及吳夫人還有吳媽竟全在這所別苑裡!聽到不染會說話,人人激動萬分。 喬無瑕默默地返回房間,大哭起來,不染會說話,自己卻啞了。討厭的方漁!該死的方漁!天殺的方漁!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著,後來就睡著了,醒來時已是申時,喉嚨好像被火燒一樣難受,便繞到廚房找水喝。 天色陰沉,沒有下雨。喬無瑕路過大廳時,見方家兄妹全跪在那幅畫前虔誠地拜祭。方沅沅排在最前麵,跟在她後麵是方沂和吳夫人及不染,不染在爹娘中間,方潛、方漁、方泓在最後一排。吳媽在一旁燒祭品,口中念念有詞。 喬無瑕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出那兒不對勁,快步跑向廚房。晚飯已經做好,正熱在鍋裡。她飲了一大杯加鹽的擂茶,偷偷溜回房中。 她百無聊賴地翻閱著高峰臨終前交給她的書,始終看不進去,轉身步向後院。 後院的梅樹開滿花,紅的像海,白的像雪,煞是好看!墻角有扇不起眼的小門,喬無瑕打開小門,心煩意亂地走出別苑,踏著未消融的積雪,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向前行,不知不覺到達一座孤零零的道觀前。道觀掛著一塊匾,上麵用隸書寫著“梅花觀”三個大字。 道觀的門虛掩著,裡麵靜悄悄的,一尊巨大的石像盤坐當中,左手托葫蘆,右手執佛塵。喬無瑕不曉得是何方神聖,但覺它慈眉善目,笑容可親,於是“撲通”一聲跪下,淚水順著臉頰簌簌滑落。 佛像後隱隱約約傳來一絲輕輕的窸窣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個閃閃縮縮的腦袋正鬼鬼祟祟地張望。喬無瑕假裝不知,突然一躍而起,繞到石像後逮個正著,是個年貌跟她差不多的小男孩。他頭頂紮個發髻,身穿灰色道袍,手執佛塵,原來是個道童。道童隻是淡淡地掃了喬無瑕一眼,便揮動手中的佛塵,低下頭繼續清潔。任憑喬無瑕疑惑的眼神怎樣探索始終一言不發。難道是個啞巴?她嘗試著用手語發問。道童指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然後擺手,之後沒有再理會喬無瑕,端起木盆步上閣樓。在他轉身一剎那,喬無瑕突然覺得有點眼熟,緊跟上去。 這是一間擺放靈位的閣樓,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幾十個靈牌。道童本想攔她,攔不住也就算了,把佛塵插在身後,對著中間的靈位拜了拜,之後用一條濕布拭擦,拭擦完後放回原位再拜一拜,然後重復一遍剛才的動作。 閣樓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喬無瑕有點害怕,慌忙向後退,一不小心絆倒一塊靠近門邊的靈位,幸好道童是聾的,沒有轉身。喬無瑕連忙扶起並叩拜道歉,想放回原位,無意中掃了一眼,見上麵刻著一行金漆字:“亡夫高原之位”,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未亡人方濘立”。心想賢哥的爹也叫高原,跟這個高原同名,娘也姓方,真巧;再看旁邊還有一靈位,上書“大姐方濘之位,丁巳年十二月十五日愚弟無忌立。” 她正好奇,忽然聽到一聲斷喝:“你來這裡乾什麼?滾!”牌位被一隻大手收去。她扭頭一望,見是方漁,嚇了大跳。道童回頭一見是方漁,嚇得臉色發白,慌忙跪下,磕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