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師們群情洶湧，吶喊道：“我們要為大哥報仇！”欲立即殺上芙蓉寨。 　　於謙製止道：“我希望你們留在此地狙擊錦衣衛，他們隻會壞事。能否要回失鏢看你們了！柳教主，咱們走！” 　　柳敬山叫回柳子華，小孩子一哄而散。於謙無意瞅見有個小男孩回頭睇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奇特。 　　馮宇他們隻好壓住怒火，目送於謙他們離去。 　　烏雲掩月，白蓮使者在黑暗的山道中潛行。 　　高賢身穿夜行衣，從懸崖峭壁小心翼翼地向上爬。青雲書屋的後側透出微光，傳出竊竊私語聲。他緊貼懸崖繞到書屋後，原來這裡還有一石洞。從石縫中偷窺，可見洞裡擺著一張圓形的石桌和四張圓形的石凳，三人圍坐在桌邊小聲商議事情。他隻聽到撤離、躲藏、解散幾個詞。背對他的是個身披白披風的蒙麵女孩子，看不清麵貌；側麵是個秀才模樣的人；麵對他的正是葉家酒店掌櫃的黑葉！沒多久，秀才道：“就這樣辦。黑葉，你該走了，不然讓人懷疑。” 　　黑葉嘿嘿地笑道：“好。好。我走啦！不打擾你們。” 　　黑葉才離開，女孩無端叫道：“糟糕！他們上山了。” 　　秀才馬上往外沖，抽起腰間的號角嘟嘟地吹了幾下，聲音短促。山寨中零落分布的小屋齊刷刷地亮起燈來，有的在屋簷，有的在窗口。秀才回來說道：“有二十人上了山，八個在半山腰！都是高手，咋辦？” 　　女孩道：“高手的目標是我們，隻要我們藏起來就沒事。反正他們找不到失鏢。讓百姓們安心睡覺。”秀才於是吹了一聲長號角，小屋的燈同時熄滅！ 　　高賢這才明白其中玄妙，打心底佩服於謙。眼看秀才走下一線天，他立馬點了他的麻穴，將他藏匿石後。 　　“誰？”女孩突然出現他身後，一聲怒喝挺劍刺來。 　　高賢拔刀相迎，兩人乒乒乓乓電光石火般交鋒，四濺火花像黑夜的流星。高賢的大刀如蛟龍出海，氣吞山河，女孩的長劍如靈蛇出洞，勢不可當。兩人大戰一百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高賢邊打邊驚惑，在南昌，除了方漁，隻要他不讓招，沒人能跟他鬥一百回合以上，女孩是何方神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好身手？她出招太快，四麵八方全是她的影子，若不是自己體力好，未必能糾纏這麼多招，說不定成了其劍下亡魂！她的劍法好熟悉！想到此，他大喝一聲：“住手！”女孩非但不住手，反而攻得更猛，刷刷刷又是數劍，一招“分花拂柳”即轉成數招“彩蝶穿花”，靈巧無比且快速，要不是他反應快，早被刺傷！ 　　高賢火了，揮刀霍霍，毫不留情地還擊。女孩求勝心切，打得過於迅猛，漸漸體力不支。高賢瞅準一個空檔，用刀背向她手肘的曲池穴拍去。女孩手臂一麻，寶劍脫手飛出，驚叫著轉身欲逃，冷不防對手的刀已冷冰冰架在脖子上！ 　　風吹開了烏雲，清冷的月色靜靜地灑在山上，高賢挑開她的麵紗，不禁失聲叫道：“無瑕！”女孩正是他的師妹喬無瑕！ 　　“賢哥，你終於來找我了。”喬無瑕見到高賢亦吃驚不已，一把抱住他的腰，哇哇地放聲大哭。經年不見，他又長高了，聲音變得低沉，以致自己認不出他來。 　　高賢奇怪地問道：“無瑕，你瘦了許多。怎麼在這兒當上賊婆娘？” 　　喬無瑕惱了，“你才是賊公爹！半夜三更偷入別人家！” 　　高賢“撲哧”一聲笑了，笑過後即換成嚴肅的語氣道：“於大人說你們劫了威遠鏢局的鏢，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持懷疑態度；如今見到你，我相信他是對的。” 　　喬無瑕一把推開他，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賢道：“爺爺的賬暫且不跟你計較，隻是威遠的鏢萬萬劫不得。現在你們已經被包圍，插翅難飛，還是快快交出鏢換回一命吧。” 　　喬無瑕怒不可遏道：“我再重申一遍：爺爺的死與我無關！鏢是方家的財產，方家仍有後人，不交！” 　　高賢愕然道：“我明明親眼看到方家的人全死了，他們又沒有什麼親戚。官府早就公示過。” 　　喬無瑕搖頭道：“不。方家至少還有兩個後人活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年元宵節你到方家吃湯圓，席間有一名三歲左右的孩子。那孩子沒有死，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 　　高賢點頭，“嗯。那孩子的名字很特別，叫不染，我以為他被燒成灰呢。你怎麼知道這些？方家還有誰活著？” 　　喬無瑕盯著他半晌才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難道你是方家後人？”高賢詫異萬分。 　　“不是我，是你！” 　　“我怎麼忽然成了方家後人？”高賢不置可否。 　　“賢哥，難道你沒有發覺方家人對你特別好？你娘方氏原名方濘，是方家的大小姐，因為某些原因離開方家。方家人都知道你是方家外甥，本想找機會與你相認，沒料到滅頂之災從天而降。你跟不染是表兄弟，不信可以問白智淵，他認識你爹娘，知道的肯定比我多。隻是不能讓他知道不染仍活著，不能讓別人知道你也是方家後人，否則你們都會遭難。方家人死得很慘。” 　　高賢幾乎窒息，他多次出入方家是因為方家盛情邀請，從未想過與他們扯上關係，白智淵也從未透露過半句。他用力一拍腦袋，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回歸正題道：“無瑕，我這次到來其實是希望你能歸還劫鏢，否則葉家會遭滅頂之災。” 　　喬無瑕斬釘截鐵的道：“不行！我花這麼多心思劫鏢就是不想讓方家的財產落入朝廷之手。我知道方小姐會同意我的做法，隻要她還活著，準保找我，到時我親手交還她。” 　　高賢道：“如果方小姐仍活著，為何不現身而眼巴巴看著自家的財產充公？” 　　喬無瑕固執地說道：“反正我不會交給朝廷。” 　　高賢道：“你不是說我是方家後人嗎？交給我總可以吧？” 　　喬無瑕怔了一霎，道：“我最多交一半給你，但你不能交給朝廷！你想清楚，要麼跟我走，要麼拿一半回去，要麼殺了我，一個子兒也沒有！” 　　高賢犯難，最後咬牙道：“無瑕，我立即回去跟於大人商量一下，你等著。”正欲離開，身後突然有個響亮的聲音道，“於某在此恭候多時！” 　　喬無瑕驚惶回眸，於謙不知何時站在平臺的方鼎旁。 　　於謙踱下平臺，吩咐高賢解開張仲儀的穴道，然後即請郭清上山。高賢領命而去。 　　於謙盯著燈光下的喬無瑕，認出她就是黃昏時跟柳子華一起玩的那個小孩，心中感慨萬千，這本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眼裡有著純凈的光芒，也許她得到的盡是生活的委屈，以致內心積怨極深，乾出些超越年齡的事情。 　　張仲儀奉上香茗。喬無瑕不客氣地問道：“我以為自己乾得夠完美，請問你是怎樣識破的？” 　　於謙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是押運清單，莞爾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清單上麵列著一大堆物品的名稱和數量：“金條二百，共計二萬兩；白銀三百六十五萬八千三百兩（其中銀票三百六十五萬八千兩，找書苑 www.ｚhaoｓhｕｙuａn．com現銀三百兩）；黃金屋兩座，顏如玉七座，水晶宮一座，白玉觀音兩座，紫金羅漢十八座，八麵玲瓏珍珠塔兩座，晶瑩剔透琉璃碗六隻，八尺珊瑚四株（已折），東海珍珠三百顆，南海珍珠三百顆，黑珍珠五顆，夜光杯十二隻，大夜明珠六顆，小夜明珠一百零八顆……”還有一大串貓眼、祖母綠、紅寶石、黑寶石、琥珀、瑪瑙及大批首飾，世間所聞或未聞的奇珍異寶應有盡有。難怪人們說方家富可敵國，果真如此。大概因為火災緣故，字畫隻得兩幅。 　　於謙指著珍珠塔道：“此塔乃稀世珍品，全國僅四座，一座在皇宮，一座在洛陽金家，兩座在江南方家。你們拿了一座典押當斷得銀二百兩，當鋪掌櫃三千兩賣給珠寶商，珠寶商叫價二萬兩即被人賣走，送給洛陽金家。” 　　喬無瑕一拍桌子，驚呼道：“一百倍？奸商！還有什麼穿幫了？” 　　於謙道：“連夜翻過武勝關、鎖匠、還有葉果，葉果是破案的關鍵。我們假扮遊客到這兒，碰見喬裝成菜農的黑葉。還有你懂藥理，你憤世疾俗的詩……” 　　喬無瑕訕笑道：“本來打算在報曉峰下手，誰知他們耽誤時間過不了關，害得我們不得不在附近動手。時間太倉促，偏偏遇上黑葉的鄉鄰，以致慌亂中出錯。以為他們到京城才發現被調包，我們可以高枕無憂。唉！” 　　“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嫁禍給白蓮教啊！”一個聲音從門外飄進來，正是白蓮教主柳敬山，他沒有發怒，但語氣明顯不滿。高賢帶郭清上山，中途碰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