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堂,全真六子正在商議。 “各位也都看出,他使的不是本門招法?”譚處端道。 “斷斷不是。”郝大通道。 “莫不是帶藝投師?”聽聞孫不二此語,眾人將目光投向了丘處機。 丘處機搖搖頭:“八年前,我外出遊歷,路遇此子流落街頭,看他是塊練武的材料,人品也還端方。收他入教時,問也問了,試也試過,不會任何武功。” “那該當如何?”劉處玄道。 丘處機看大家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們礙於情麵,當下斬釘截鐵道: “我丘處機從不護短。該當如何就如何,按教規處置!” “這……”偷學別派武功,隱匿不報,打傷同門,按規是要驅逐出教的。 王處一開口道:“師兄,你教導他八年,也費了不少心血,看他內功境界,著實不淺,若就此斷了緣分,也是可惜,不如小懲大戒,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和丘處機本是七子中於武功最上心者,自然也是愛才之人。 丘處機嘆口氣,道:“師弟不必怕我難堪,我們學武之人,武功高低尚在其次,人品最為重要。就算他天縱奇才,人品有瑕疵,也斷不能留。否則,將來武功越高,為禍越大。” 五子心下暗贊丘處機於大節處毫不含糊。 “但仍須問個明白才好。聽聽他怎麼說。”孫不二道。 眾人點頭稱是,當下從堂後出來。 兩個剛才比武之人,還立在殿中。 趙誌敬剛才撞得不輕,頭臉淤青一塊,驚詫過後,喜憂參半。憂的是,這尹誌平不知何處習來這詭異內功,以後怎生了得;喜的是,看師尊們的臉色,給不了他好果子吃,也許呀,他就沒有以後了。 我心內忐忑不安。這隨身功法,雖隻剩一二成之數,看來也可自保。隻是眼前這關,怎生得過。 隻聽丘處機質問道: “逆徒!你所使此等武功,乃何門何派,何處習得,還不從實招來!”語氣如挾風雷之威。 “師父,我……我從未習別派武功啊。”此話倒也不假,前一世,我修的可不是武功。 五子均暗嘆一聲,若尹誌平坦誠相告,自陳己過,或有轉圜餘地,此刻一味狡辯,又加一條欺師之罪,罪不容赦。 “大膽!”教了八年的這個愛徒就站在麵前,眼光低垂,身體樣貌依舊,卻有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丘處機喝道:“本門拳法使得歪歪扭扭,毫無章法,全靠歪門邪道,我都不知道你使的是什麼功法,何曾如此教你!我再問你一次,你說是不說?” “弟子……弟子從未習別派武功,此言千真萬確。” 趙誌敬臉色如常,心中卻喜不自勝。丘處機性如烈火,全教皆知,這尹誌平連番頂撞,可不是自己作死。 “好,好!好,”丘處機連說了三個好字:“你不承認,我便拿你沒轍是不是,我今日就親手……” 我感受到了威壓,知道丘處機已動了真火,起了清理門戶之念。眼見他右掌緩緩抬起,且凝且重,似是蘊含了極大力量。 較考前,聽周圍弟子說話的意思,我這丘處機師尊,武功冠絕全真七子,就連掌教也比不過。可這七位有多大能耐,丘處機又有多大造化,我可不知道。說不得,隻能拚了。 我暗運功法,心道:對不住了,老丘。 丘處機周身功力凝於一掌,正待就此廢了尹誌平的武功,忽聽得梁上嘿嘿幾聲冷笑。 眾人抬眼望時,隻見一個人影飄然落地。 待到看清,全真六子紛紛躬身參道:“師叔。” 這人身著不合身的道服,將衣角紮在腰間,毫無莊重瀟灑之態。說不準四十還是五十來歲年紀,神情戲謔,如孩童一般擠眉弄眼,又將手在臉上洗了一把,這才道:“有禮有禮。” “師叔何來?”譚處端笑道。 “何來,何來,”這位師叔扣了一下鼻孔,順手衣襟上擦了:“我說你老譚啊,就該去考狀元,文縐縐的,修什麼道啊。” “是,是。”師叔周伯通向來口無遮攔,譚處端不以為意,繼續道:“師叔雲遊許久,可喜回山。” “哎,剛從玉門關和天水回來,這陸上逛得也膩了,本想去桃花島遊玩一番,路過這裡,多時不見,就回來看看。”周伯通拍拍身上,一陣塵土飛揚,孫不二皺眉往後退了兩步。 “嘿!不想正碰上考試武功,我心說這下正好看看我全真的弟子被你們幾個教得如何,便在上麵觀瞧,誰知道,那叫一個沒趣……”周伯通邊走邊說,此刻停下來,看了我一眼:“隻有這小子,還有點意思。” “何止有點意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可犯了大忌了。”丘處機猶自火大,他生性率真,在這個師叔麵前也不掩飾:“師叔想必已知原委,就請按門規處置逆徒。” 教養八年,雖恨鐵不成鋼,他內心深處還是不願親自動手,便推給了周伯通。 “我問你,他犯了什麼忌諱,又違了哪條教規啊?”周伯通不愛背這些條條框框,但秉性單純,在師兄王重陽身邊耳濡目染,也知世事紛繁人心難測,一教之下,非依規而行,方才不亂。既然這個師侄請他主持,他也要說得過去講得順溜才行。這幾句問話,倒也中規中矩,理所當然。 丘處機執手道:“偷學武功,打傷同門,隱匿不報,欺瞞師尊,且拒不改悔。” “喲喲喲,這一條條的,怪齊整的,可我說,這第一條,就不成立。你們說他偷學武功,可有誰知道,他學的哪門哪派?” 眾人麵麵相覷:“這……” 七子中郝大通年齡最小,幼年時曾與這師叔一起玩耍,更親近些,開口說:“雖不知門派,但尹誌平使的根本不是邱師兄所傳功法,這件事已無爭議。” “不是老丘教的,就不是本門功法了?”周伯通抬手在郝大通額頭虛彈了一個爆栗,嚇得他後退一步,又環顧眾人說:“就不愛跟你們玩,一個個的,自以為是。讓我來告訴你們,他習的是何門何派,使的是什麼功法。” 眾人心道,這師叔武功既高,常年東遊西逛,見識也多,料想他知道來歷,也不稀奇,便等他說個究竟。 “他習的是……全真派!使的是先天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