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龍佐,也就是姬良金口中的柳叔,自從那天眼見姬良金在大公子麵前唯唯諾諾受教以後,就再也沒察覺姬良金從兩邊倉庫中摸過什麼東西了。 這倒不是姬良金真的就此戒掉了偷癮,隻是他白天被姬敬槐硬拉著練武,隻能晚上翻墻進藏寶庫裡溜達幾圈。再加上本來最近無憂閣和翠明齋不知怎的,都沒有新鮮寶貝進貨,他姬良金也最終也就不稀罕往那寶庫裡鉆了。 最近訓練吃緊,他其實每晚都去醉仙樓隔壁的廣源酒樓後廚偷肉吃。 廣源酒樓是隔壁林家的家產,林老爺子生性鋪張,卻又十分貪財,一旦廣源酒樓三層的貴賓房有一間是空的,他就要大擺筵席,同他那三位夫人大吃大喝,一邊吃飯一邊坐在桌上大手大腳的數錢。 姬良金此時就會扮成送菜的店小二,一邊扯著嗓子吆喝著給老爺上菜,一邊拆些骨肉往懷裡藏著的油紙袋裡塞。姬良金還是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一麵能隨口編些瞎話哄一哄林老爺,一麵趁著沒人注意的間隙胡吃海塞。 這種偷偷摸摸扮演別人連哄帶騙的感覺,對於姬良金來說,並不新奇,但實在是有一種莫名的歡愉。 這天深夜,姬良金按習慣,趁廚子剛做完一道辣子燉雞,下樓洗手解手之際,偷偷從盤子裡夾了兩塊肥美流油的帶皮雞架,嗦乾凈,將雞骨頭埋在廚房垃圾堆裡,這才抹了抹嘴,一麵不忘從灶底下抹上一把鍋底灰,將臉塗的黢黑,這才將那盤依舊熱氣騰騰的辣子燉雞給林老爺端了上去。 不料剛給林老爺一家上好了菜,他就被林老爺一陣吆喝地叫住了。 “嘿,你,對就是你。你叫什麼名字?” 姬良金為之一怔,忙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回答:“小……小的名叫孫二狗。敢問老爺您這是……有何吩咐啊?” 林老爺撚著胡子,仔細打量著姬良金被抹得又黑又瘦的麵龐,小小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突然笑了一聲,問:“孫二狗是吧……你們家有沒有什麼看起來古舊又值錢的東西,我出白銀二百兩,收上這麼一件。你看……怎麼樣啊?” “老老老……老爺,老爺這是何意啊?”姬良金瞪大了眼睛,右手順著眉毛狠狠一抹,似乎是在擦汗。 “沒什麼,不該問的別問。這陣子你服侍我太太,我太太很滿意,正巧我林府需要這麼一件不太值錢但是古舊的玩意兒,就給你留一分機緣,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姬良金依舊是癟著嘴唇,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隻是他哪裡不知道,今天離他生辰還有三天,他生辰宴的請帖還擺在林老爺手邊。這林老爺為了不給他準備賀禮,竟想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姬良金心中暗自苦笑,裝著抓耳撓腮了好一陣,突然一拍大腿:“稟老爺,俺……小的家裡俺爺爺小時候,在山裡偶然撞見一棵通體血紅的桃樹,樹上結的蟠桃足有碗大。俺爺爺隻是摘了一個,就被一陣怪風從山上吹回了山腳。之後俺爺爺吃了那蟠桃,七天之內力大無窮,一蹦三尺。隻可惜俺爺爺再進山裡找那桃樹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再之後,俺爺爺試著種那桃核,也沒能種出來,便將那桃核流傳至今……” 正說到這裡,姬良金突然就被林老爺大笑著打斷了:“不錯,不錯。仙緣桃核,實際上又不堪大用,我正要這樣的東西。” “可是老爺……這可是俺爺爺親口說……” “不必再說了,我便再便宜你一百兩,三百兩銀子收你這枚桃核,你明天就給我拿過來,懂了沒?”林老爺大手一揮,打斷了姬良金的狡辯。姬良金又是一陣瞠目結舌,這才麵露遲疑的喏喏稱應了。 再之後,姬良金也沒心情吃什麼了,便告辭了林老爺,自己從後院翻墻回姬家了。 實際上,那枚所謂的仙緣桃核,就是姬良金前陣子得到的那枚文玩核桃,已經被上了漆,呈現閃亮的漆紅色。姬良金翻出了那枚核桃,頗有些戀戀不舍地在手裡又盤了一陣,就把它用做舊的布片包了起來。 雖然這玩意挺新鮮的,但是根據他從老爹那裡套來的口風來看,這種文玩核桃,無非是奉京城那些達官顯貴們之間新進流行的一種小玩具,老爹一次進了幾千枚,而這樣一枚核桃的市價最高也不過幾十兩。姬良金一看林老爺打算這樣敷衍他,乾脆也心中一橫,打算狠狠誆林老爺一筆。 在那之後,姬良金又咂了咂嘴,將滿心雜念甩到了腦後,安心準備睡覺去了。 三天後,姬良金的生辰宴按時召開。林老爺也如約贈上了那枚價值白銀三百兩的仙緣文玩核桃。姬府雖然熱鬧,卻隻是相比平常多了些鑼鼓聲。 在姬家大院的正門,貼著一副對聯,上聯是“巨賈廣結善緣,賓至如歸同報喜”,下聯是“良金當堪百煉,一朝奮羽正高飛”,橫批則是很誇張的“齊天同壽”。姬良金也不知道他這麼個剛一成年的小夥子,為啥要接受這“與天同壽”的祝福,但總歸是忍著摸宴席中賓客衣服兜的手癮,一邊多少有些尷尬地過完了壽宴全程。 至於壽宴上的飯菜,雖然著實豐盛,山珍海味齊備,但由於客人過多且務求美觀,導致基本上每道菜端上桌的時候都已經涼了大半,姬良金甚至覺得還不如這幾個月在廣源酒樓偷吃來得爽快。 隻不過盡管如此,由於伏龍城靠海的緣故,今天老爹還是破費給他買了不少奇異的海貨。就好比那一人多長,嘴尖如利劍的大魚,他心中自忖吃得還是很痛快的。 早在壽宴之前一個月,姬良金就和老爹明言了要去方泉山。因此生辰宴後僅又準備了三日,姬良金就正式跟著大哥一行人踏上了押送一批珍珠前往奉京城的路途。 至於等後續老爹那批文玩核桃在伏龍城開賣,林老爺被街坊鄰居笑話好久的事,卻也是幾個月以後的了。 伏龍城之所以叫做伏龍城,臨海是其一,沿著東西走向直線排布卻是其二,整體蜿蜒,四周卻輻射出五條通往其他城市的交通要道,整體布局宛如龍騰之勢,隻不過離奉京城太近了,怕奪了天子氣運,因此才叫做伏龍城。算起來,伏龍城也是森澤國數一數二的大城之一了。 森澤國,顧名思義,便是近山為森,近水成澤,水土豐茂,幅員遼闊,為當今皇室帶去了數之不盡的豐饒資產。正因如此,森澤國千餘年以來,鮮有人為動亂產生,即使真的有,也被皇室憑借便捷的水陸兩種交通快速鎮壓了。 可即便如此,森澤國也依舊不能說是絕對的太平,因為無人開發的森林水澤過多的緣故,各地總會時不時爆發諸如蛇蠍虎狼一類的猛獸動亂;盡管這些暴動的野獸大多最終會因為懼怕人煙,導致作亂一陣便消失不見,但還是會讓當朝頗為頭痛的。 當然,倒是也有傳聞說,那些兇手都是被仙人鎮壓了,加之森澤國川流眾多,部分山上常年被濃霧籠罩,因此仙人傳說也頗在民間流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也正是當初林老爺一聽姬良金那所謂仙緣桃核便深信不疑的原因。 隻不過坊間的大部分傳說,都是仙人下凡遊歷,或是仙人斬妖除魔替天行道雲雲,鮮有真正精彩的故事流傳,因此姬良金對所謂的仙師,並不如何在意。 畢竟傳聞中仙人五感敏銳,能洞悉天地之元氣,真要是這樣,那他那些小偷小摸的技術豈不是在仙人麵前完全施展不開了? 伏龍城向西北百餘裡,便是奉京,沿途需要路過青魚,鹽井,白水,三座小城,村落若乾。由於伏龍城是奉京城聯通沿海最大的港口城市,這條路上人煙並不稀少,一些開在村鎮之間的茶攤上更能用遊人如織來形容,姬敬槐一行人沿途的壓力也就並不大了。 走了四日,終於是到了兩座大城中央的鹽井鎮。這鹽井鎮,顧名思義,便是以地下巨大的鹽礦而得名。 由於伏龍奉京兩城較近,因此姬敬槐他們這次攜帶的輜重也相對較少,除了整整兩車的上品珍珠和上麵鋪著的幾十斤用作偽裝的乾海帶之外,沿途供十餘人使用的吃食飲水,便隻帶了不到百斤,由兩匹馬馱著乾糧和水袋。也因此,他們到達鹽井鎮時,食物和淡水便也所剩不多了。姬敬槐便下令進城歇一天的腳,明日再上路。 一路上舟車勞頓,對姬良金而言,雖然談不上困乏,但多少有些腳酸。加上大哥實在是盯得緊,他手頭實在是癢得很了。 於是,從客棧吃了個酒足飯飽,洗漱一番之後,是夜,姬良金還是沒能忍住,從客棧後院裡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