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殿晴暖閣,馮淩春拿帕子掩著麵輕輕啜泣,馮夫人臉色脹紅額頭青筋暴起,聲音猛地拔高:“這怎麼可能?我家春兒一個閨閣小姐,怎麼會做這種下作的害人勾當?捉賊捉贓,就憑你們袁家幾個下人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攀扯我們馮家嗎?”縱是平日與事無爭的馮夫人,遇到牽涉她心愛的小女兒的事,也如同護崽的母獸一樣變得淩厲,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勢來。 女兒馮延春從小便特別乖巧懂事,馮夫人自己身子素來不太好,馮延春從十二歲起就開始幫著打理家中事務,經營田產鋪子,這滿城的官眷哪個不贊她一聲,求親的人家更是踏破了門檻,隻是春兒心氣高,這正京城的人家沒有一家看得上的。再就是大女兒嫁得遠,自己也想多留春兒兩年,這親事就一直沒有定下。袁家所說之事,她是寧死也不肯相信是春兒乾的。她又看向袁未央,此時袁未央已經不再用細紗遮麵,細白如熟蛋清的臉頰邊有一道紅痕,雖然傷口上塗了藥膏,但仍有些紅腫,一雙眼睛也是腫腫的,眼睛下方也透著一圈黑。馮夫人又道:“央兒,你與春兒素來交好,雖差不了幾個月,春兒卻是拿你當親妹妹來看的,難道你也忍心往春兒頭上潑臟水?” 袁夫人壓不住火氣,站起身道:“馮家嫂子,這些年我們兩家老爺們守望相助,孩子們也感情篤深,這回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敢相信是她,可是證據擺在眼前啊。春兒她,她可是要毀了央兒的臉啊,若真讓她得了手,可讓央兒一輩子怎麼過啊?” 範良娣抬起手製止兩個的言語爭辯,勸道:“兩位夫人莫急,你們且坐下聽袁典儀說完。” 袁正繼續道:“這暗器稀罕的緊,問了很多人都說從來沒有見過。我們就拿著那暗器四處尋訪,看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找了一天,斥侯營有一個人認識這種暗器,說這是虎威鏢局的鏢頭王庭使的,可這王鏢頭就在初八這天收拾東西跑了,我就料定他必與央兒受傷之事有關。這剛下完大雪路滑難行,他肯定沒走遠躲起來了,之後又從他住處翻找出了青樓攬玉閣姑娘的帕子,我們就派人秘密雲攬玉閣打探,最後傷了兩個人才從那個綠玉姑娘的房裡逮住了王庭。”他朝旁邊的人一點頭,門簾一掀宋五便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一進門便把人扔在地上。 宋五先給主位的範良娣磕了頭,範良娣抬手讓他起身:“你說吧。” 宋五便起身揪著地上那人的頭發讓他抬起頭,隻見他麵上縱橫著幾道血漬,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幾處,袍子裡?的棉花順著破裂的口子綻開了,上麵還帶著斑斑血跡。馮淩春抬眼見了此人,不禁身子一抖又忙用帕子捂住了麵伏在馮夫人懷裡嚶嚶啜泣。宋五道:“娘娘,這個人就是虎威鏢局的副鏢頭王庭,他武功不怎麼樣,暗器倒是使得好,連我也中了他的一鏢。一開始還梗著脖子說他的暗器被人偷了,結果隻抽了頓鞭子,烙鐵還沒燒好他就招了。王庭,你自已說!”說著,朝王庭背上踢了一腳。 王庭身量不高,跪在地上更顯得很是瘦小,他抬眼瞟了幾眼眾人,又慌忙垂下頭道:“回稟眾位貴人,我在虎威鏢局做鏢師兩年了。年初二時晌午,寶福金鋪的盧掌櫃叫我過去喝酒,盧掌櫃經常從我們鏢局走鏢,都是老主顧、老熟人了,我便過去了。喝了幾巡,他就說有樁買賣可以賺大錢,問我有沒有興趣。我正好手頭不鬆快,便讓他說給我,如果好處少不了他的。他說有那麼個人偷了一個富家小姐的寶物,富家小姐不好撕破臉,就想學一樣暗器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一個教訓,還出價一百兩黃金當謝資。別的不好說,暗器我當然在行啊。於是他把我領到一個空宅子,讓我教一個蒙著麵的小姐使暗器。蒙麵小姐說那房子擺設跟偷她東西那人的房子一樣,我那飛葉鏢為精鐵所製,質地極是強韌,隻要把它卷曲一旦鬆開它自己就能彈射出來,我就把飛葉鏢卷起來,找準角度壓在檀木首飾盒蓋下麵,又找來一個稻草人放在桌前的椅子,試了幾遍,隻要一開首飾盒的搭扣就能傷著那稻草人的臉麵。那蒙麵小姐雖說練過幾天功夫,但是手勁不行,飛葉鏢總也卷不起來,於是每次讓人將鏢卷起來用細線纏好,她自己安置在首飾盒上。一開始,準頭也不行,這小姐倒也十分勤奮,每天早上過來由我指導一個時辰,然後就帶回去練到深夜,這樣練了五六天,那準頭就十拿九穩了。初八早上,我又過去了宅子,那小姐沒來,盧掌櫃帶著幾個人拿著刀想要滅我的口,我闖蕩江湖這麼些年,哪能被雁啄了眼?我就告訴盧掌櫃,我曾暗中跟著那個學害人勾當的蒙麵小姐,知道她是哪個府的,已經寫好了信放在別人那裡,如果兩天見不著我,自有人把我的信交到知府老爺那裡。盧掌櫃見沒法子殺我滅口,又托中間人給了我後麵的五十兩金子,讓我趕緊離開漢中府,別讓他再見著我。可這大雪封路,我要是出了城也是難以行走。我便假意答應了,拿著金子住進我相好的那裡,想躲上一陣子等天暖和些再走,這不就被宋五爺幾個給逮住了。我原是不想招的,怕被那家大戶人家和盧掌櫃報復,可宋五爺他們下手太狠了,那烙鐵還沒擱到身上就燙得汗毛都焦了,要是往身上一擱我這小命可不就沒了半條了,我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範良娣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王庭,這屋裡有那個蒙麵小姐嗎?” 王庭抬眼又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停留在馮淩春臉上,抬抬下巴道:“雖然沒見過那個小姐的臉,但看著像是那個穿綠色衣服的小姐。” 馮夫人又驚又怒,站起身來指著他罵道:“你別滿口胡唚!你沒見過那人的臉,怎麼說是我的閨女。” 王庭道:“確實沒見過她的臉,隻是見過她身邊的婆子,稱呼她為二小姐。我還聽盧掌櫃叫那個婆子,稱她為廖嬤嬤。前幾天,我還跟著她們的馬車,見她們一路進了東來巷馮府的側門。” 宋五接著道:“昨夜,我們就到寶福金鋪去捉那盧掌櫃,待趁黑摸進盧掌櫃家中,不料他家竟然有兩處暗哨,幾個夥計功夫也很是高強,幸好我們人多才沒吃多少虧,殺了三個夥計、傷了一個。不過還是叫那個盧掌櫃給翻墻逃了,傷了的那個又咬毒囊自盡了,中毒癥狀跟梅園那些死士是一樣的。” 聽了此言,馮夫人不禁轉頭瞧向女兒,此時馮淩春已經麵色慘白,身子不住顫抖,馮夫人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扶著桌麵穩了穩心神,向範良娣道:“娘娘,那日梅園詩會我家遭賊人暗算,險些釀成大禍。今日之事,必定也是那些賊人要陷害我家春兒。請娘娘明查。” 範良娣微微頷首,道:“馮夫人,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若有冤屈定要還春兒一個清白。你家廖嬤嬤可跟著來了太子府?” 馮夫人連連點頭,道:“來了,來了。就在門房處候著呢。” 範良娣吩咐身邊侍女去門房傳廖嬤嬤進來問話,又轉頭看向馮淩春,問道:“馮二小姐,你怎麼說?” 馮淩春拚命搖頭,哭道:“我是被陷害的,不是我,不是我!” 坐在廳中另一側的袁未央坐不住了,起身過去猛得拉起她的左手,隻見她的手指和手心橫著好幾道鋸齒狀的傷痕,傷口都已結了痂,顯然是在近期所傷的。 袁未央厲聲問:“馮姐姐這手是怎麼傷的?” 馮淩春還是搖頭:“我這……是做針線傷的。” 宋五起身上前幾步,掀開左側袖子,露出裡麵的白布包裹著的手臂,他又拆開那白布,裡麵的傷口也是鋸齒狀的,隻是傷口很深,這一下揭開了包紮的白布,又開始慢慢地滲出血珠來,宋五眉頭也不皺一下,道:“這就是昨天叫王庭的飛葉鏢傷的。”他從懷裡取出那鏢來,也是鋸齒邊,與袁正手中那枚一模一樣。 馮淩春見再也狡辯不過,身子從椅子上一滑便跪坐在了地上,頭垂得低低的輕聲啜泣。馮夫人見女兒如此,大驚失色地從椅上站起身,顫聲問:“春兒,真是你嗎?春兒你抬起頭來跟母親說,真是你乾的嗎?” 馮淩春抬頭看了母親,一時淚如雨下,哽咽著叫了一聲“母親……”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馮夫人頓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身邊的陸嬤嬤叫著“夫人!”趕緊扶住了她,馮淩春膝行兩步,過來抱住了馮夫人的腿,隻是哭喊著母親。範良娣眉頭輕皺著,吩咐身邊內侍將馮夫人扶到後麵塌上休息,傳太醫院當值的胡院判過來給馮夫人瞧一瞧。 那邊剛安頓好,廖嬤嬤也被帶來了。廖嬤嬤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看上去是個乾凈又利落的女人,她進門後抿了一下鬢角的碎發,又理了一下裙上的褶皺這才從容地跪了下來,先向範良娣磕了頭,直起身子時看了馮淩春一眼,眼裡淚光點點還強笑了一下,才向範良娣道:“娘娘,是奴婢乾的,是奴婢攛掇小姐向袁小姐下的手。奴婢是小姐的奶嬤嬤,打小姐生下來就侍候小姐,奴婢是一心為著小姐好的。奴婢有兩個兒子,都成了親,大媳婦生了兩個孫子,二媳婦剛生了個孫女。兩個兒子在興元街上合夥開了一家湯麵店,雖是小本買賣,但隻要肯吃苦下功夫生意也還過得去。夫人和小姐待奴婢極好,經常賞賜一些貴重之物,奴婢的月銀在府裡算高的,也能拿出幾個錢來貼補兩個兒子。按說,奴婢是啥也不用愁了。可就在三個月前,我大兒子被人引去賭坊玩,一開始贏了幾個錢,可十賭九輸,很快便開始輸,我那不爭氣的兒子便去借了印子錢,後來還不上就把店麵也盤出去了,為此兩個兒子還大打了一架成了仇。就這樣還擋不住他去賭,最後不光把家裡的宅子輸出去了,還把自己媳婦和兩個兒子也典給了寶福金鋪。沒幾天,盧掌櫃領著人就帶著字據來家裡收屋領人了……”廖嬤嬤哽住了,扯著袖子擦了擦淚水,繼續道:“那是奴婢的親孫子,兩個還不懂事的娃兒,怎麼著也不能叫別人領走了。我就跪著求盧掌櫃,他說如果我幫他做一年事,這字據就撕了,到時候不光不要利息,還會將宅子、大媳婦和倆孫子也都還給奴婢。這事也簡單,就是幫他們送送信、打探打探馮家的消息什麼的。奴婢便答應了,給於姨娘送過幾次信,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也都去他那裡告訴他府裡發生的事。年前於姨娘出了事,奴婢心裡惶恐了好一陣子,隻是後來發現沒連累到奴婢,也就慢慢放下心來了。年三十那天,小姐進太子府赴宴一回到家就哭,一直哭了半宿。奴婢問了好久,小姐才說太子給魏王賜了婚事,是袁家小姐。奴婢知道小姐心事,她一直仰慕魏王殿下,每回外出見到了魏王都會高興好幾天。第二天是正月初一,奴婢抽了個空去盧掌櫃那裡把這十天的事情說了,回來後的當天晚上,他又找人給捎了話,叫奴婢第二日後晌一定要再過去一趟。第二日那盧掌櫃便讓奴婢勸著小姐把袁家小姐的臉傷了,說這事是對我們小姐有好處的,一旦事成魏王指定是不能娶袁家小姐了,隻要退了親事他們就會把所有字據還給我。奴婢瞞下了兒子賭博欠債的事,隻對小姐說有個親戚特別會安置暗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袁家小姐的臉傷了,叫她嫁不得魏王。小姐登時臉色大變,責罵了奴婢一通,說奴婢不該生出這樣的心思。可奴婢想到兩個孫子,還有兒媳,便腆著老臉一再勸說,說這樣肯定不會有人看出是小姐乾的,等小姐嫁入魏王府也不傷了馮袁兩家情分,如果魏王願意,也可以納袁小姐為良娣,說了好久才把小姐說動心了。”她頓了頓,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緊緊咬住了牙關。 程柏蘅一驚猛地奔過去用手捏住她的下頜,大叫:“她要服毒!”廖嬤嬤吃痛張開了嘴,嘴裡是空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廖嬤嬤淒慘地笑了,她輕輕推開程柏蘅的手道:“沒用的,我已經咽下去了。”她膝行轉了個身,朝旁邊的馮淩春“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額上已流下了兩道血印,她流著淚道:“小姐,是奴婢對不住你,對不起夫人。盧掌櫃早就給了我這顆毒囊,讓我一旦事發趕緊咬破它,這樣才能保得住全家性命。可這是奴婢惹出的事端,不能把這臟水潑到小姐身上,我得說清楚。咳、咳,小姐,這十幾年了,我打心裡是真疼你的,沒想過要害你啊,隻求你保、保住我孫子,咳、咳、咳……”她咳嗽著口中噴出一灘血來,流出的眼淚似乎也變成了血水,整個人抖得如風中枝頭上掛著的枯葉隨時便會墜落,人眼見是不行了。 馮淩春嚇得直往後縮,叫道:“廖嬤嬤,別嚇我、你別嚇我!來人啊,快去找個大夫來看看!” 範良娣抬抬手,兩個內侍便過去將廖嬤嬤半拖半抬弄出了門,地上隻餘一灘血跡。不過一會兒功夫,內侍便回來報,說廖嬤嬤已經咽氣了。 當值的月胡院判給馮夫人診了脈,說是急怒攻心情誌失調,紮了針又開了藥方。這才開始煎藥,馮夫人便掙紮著由身邊丫鬟扶著出來,她一進殿便“撲通”一聲給袁夫人跪下了,哭著道:“她袁家嬸嬸,都怪我管家不力教女無方,雖是賊人挑唆,但也是春兒心生歹意,這才險些害了大侄女的相貌,我難辭其咎啊。好在侄女臉上之傷無甚大礙,如今主犯也已認罪自裁,今天回去以後,我一定狠狠責罰春兒,隻是她已年近十六了,還沒定下親事,隻求咱們袁府一定要對此保密,不要毀了她的名聲啊。” 袁夫人與丫鬟婆子一道將她扶起,口卻是不鬆的:“馮家嫂子,這事不能怪上你。如果她沒有那害人的心,任憑別人怎麼攛掇又怎能對一向愛重她的央兒下手呢?如果不是程家姑娘眼疾手快,春兒的一生就盡毀了,就算這樣還不知道以後臉上會不會留疤。如果下跪管用的話,我倒是願意給你磕上幾個頭,隻求別讓她出手,別讓央兒臉上受傷,別讓她夜夜驚夢不得安眠,別讓我家老太太受了驚嚇病得臥床不起。這樣一件大事,你們還想輕輕揭過嗎?” 馮夫人聲音打顫:“你是想讓我打死她嗎?” 範良娣道:“馮夫人,馮二姑娘罪不致死,但此等惡行,也不能姑息養奷。要說怎麼處置,你設身處地為袁大姑娘想想,如果你家姑娘遭受如此無妄之災,你想怎樣處置?” 馮夫人虛弱地閉上了眼睛,良久才睜開,咬著牙道:“罷了,我家老爺、太爺一生磊落,聲名不能被不肖之女所累。袁夫人,你看這樣可好,打明日起,我就送春兒去城北連城山莊子關上幾年,好好消磨消磨她的戾氣。對外就說她生了疫病,送到鄉下莊子上養病。等什麼時候央兒的氣全消了,再把她接回來吧。” 袁未央還是覺得對馮淩春的懲處過於從輕,心內不甘,但作為小輩又不好說出口,隻是輕皺眉頭盯著袁夫人。袁夫人思忖再三,也覺得兩家交好多年,且正主已經自盡,再步步緊逼隻能鬧得兩家反目。於是便道:“既然馮家嫂嫂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說什麼了。”又轉身向範良娣:“娘娘,既然我們今天來求娘娘主持公道,不知娘娘怎麼看?” 範良娣嘆了一口氣,開口道:“事已於此,我覺得馮夫人這樣做也算公道,既保全了馮家名聲,又能叫馮二小姐自省自懲,望她迷而知返。可是這事不全在小兒女長短之爭上,馮夫人你曾說過自己管家不嚴,我覺得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年前你家詩會就鬧出了下毒劫人那樣的亂子,這年後又出了這樣一場鬧劇,險些毀了袁大姑娘一張臉麵。除了賊人處心積慮要從馮府下手之外,你也得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家從上到下識人不清、管束不嚴?你這府上先有了縫隙,這才讓賊人鉆了空子。咱們蜀軍、黔軍、秦軍一直嚴守陣前,一刻也不敢放鬆,連過年也沒能回家團聚,我們後宅要是先亂起來了,叫將士們怎麼安心陣前殺敵,怎麼圖謀收復大業?你也說幸得未央臉上傷得不重,但若是那些賊子奷計得逞了,叫你們馮、袁兩家如何相處,叫太子如何處置你們兩家的齟齬,叫馮、袁二位將軍生了嫌隙,如何在陣前安危與共並肩作戰?”範良娣越講越激動,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她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平復了情緒,又道:“馮夫人,我今日心情有些激憤說得過了些,也是對事不對人的,你身子不好,可不要再傷著身子了。 馮夫人由兩個丫鬟扶著站起了身,她還是有些頭暈眼花,額邊微微冒出一層虛汗,她拿出帕子拭了拭額頭,強打起精神道:“娘娘教訓得是。我夫家馮家、娘家梁家都是武將出身,家中女眷對管家理事都是隨遇而安,並不甚擅長的。年前,我和長泓也商量過,他媳婦薛氏是秦地布政使薛梓安家的小姐,進門已有兩年了,薛家世代清流治家極嚴,我們馮府原本就想讓她來主持中饋,隻是媳婦很快便有了身孕,剛為我家誕下孫兒還不足三月,不好叫她太過操勞。等我回去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把這理家之權讓與媳婦薛氏,讓媳婦多辛苦辛苦好把這個家管起來。” 範良娣見已馮夫人如此說,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對袁家也是有了交代,又見馮夫人這樣虛弱,忙讓人扶馮夫人坐了,又問袁夫人覺得這樣可還滿意,袁家母女自是對範良娣千恩萬謝, 馮夫人不等藥煎好,就推說身體不適向範良娣告辭。待馮夫人走後,範良娣叫袁未央過去,吩咐內侍取出一對沉甸甸的金鑲珍珠手鐲給她戴到腕上,隻見那鐲子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一圈八個珍珠顆顆渾圓,散發著柔和的光暈,每一顆都有指頭肚那麼大,她柔聲道:“小姑娘家的別被嚇著了,戴著玩壓壓驚。” 袁夫人見著此等寶物也是心中暗贊,卻是慌忙推讓道:“良娣娘娘,今日我豁出這張老臉來請你討個公道,已是十分攪擾了。如此貴重的手鐲,給她個小姑娘來戴豈不可惜了?” 範良娣拉著袁未央的手,卻笑瞇瞇看著袁夫人道:“袁夫人莫要客氣,這對鐲子且給未央壓壓驚,等過一陣子未央進了魏王府的門,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我聽說了未央受了這無妄之災,這幾天也沒吃好沒睡好,這一瞧人都清減了不少,我是真心疼她啊。好在傷得不深,等過上幾天啊,這結痂一褪,包未央這如花似玉的臉上又白又嫩,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袁夫人聽著範良娣的話語,臉上漸漸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道:“承娘娘吉言,一定會長好的。央兒啊,快謝過娘娘所賜。” 此時,晴暖閣一片暖意融融,與馮府那哭哭啼啼的愁雲慘霧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