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回公主府的路上，馥陽讓“沈苓”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馥陽不說話隻是笑著瞧著她，被瞧得渾身不自在了，“沈苓”道：“殿下在笑什麼？” 　　馥陽湊近“沈苓”笑問：“俏麗若三春之桃。阿苓，這些天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麵帶桃花必定是喜上心頭吧。快給我說說，你和趙九到底是怎麼暗渡陳倉的？” 　　“沈苓”摸著臉頰心想：“壞了，這幾天是不是妝容濃了些，怎麼麵帶桃花了呢，出門前也沒多照照鏡子看看。”口中卻道：“殿下拿我說笑了，我與九王子攏共沒見過幾回。” 　　“沒見過幾回他怎麼就向父皇求賜婚呢。還有幾天前聽說你急匆匆去了八仙樓，是不是就是在那裡才子會佳人締結鴛盟的？”馥陽用手推了推“沈苓”，“快給我說說呀。” 　　“沈苓”心想：“鴛盟沒結卻是結了些別的盟。”便道：“殿下，那天我不是說了嗎，他讓人捎信八仙樓一見，我覺得他這樣日日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與我名聲有礙，便過去讓趙九以後不要再送了，別的也沒說什麼了，不過是一起吃了餐飯而已。” 　　“就這樣？”馥陽頗有些失望，“看來你也沒真心回絕他，還一道吃了飯呢。不過，看來他對你是一見傾心了，就如同我當年初見陸郎一般。”說罷往靠墊上一倚倚，幽幽地嘆了口氣。 　　馬蹄嘚嘚，車身輕晃，兩人未再言語。 　　沒出“沈苓”所料，馥陽一提起陸煥之必定會頭痛，果然亥正時分，又有侍女來請。 　　剛好梁新月回家了，“沈苓”便讓知辛提了藥箱與自己一道過去，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馥陽便止了頭痛沉沉睡去。這些天來，“沈苓”從古醫書中得到啟示，嘗試著為馥陽改進了藥方，多添了毒蠍、天麻、柴胡等幾味藥材，減少了阿芙蓉的藥量，好在馥陽對阿芙蓉的癮性並不太重，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如此治療半年便可完全停用阿芙蓉這雙刃藥，還可以從病源上慢慢調養。 　　“沈苓”回到自己的荷香院，待知辛等人睡下後，在她們房中燃了助眠香，才由窗而出沿著巡邏待衛不常經過之處的屋頂墻頭躍出公主府。 　　吃過晚餐的時候，車夫王勇托知辛捎來了一件物事，是“沈苓”步搖上的一條流蘇遺落在馬車了。“沈苓”連看也未看便道：“收起來吧，明日拿去銀鋪裡讓人好好收拾一下。”這是她與鄭辰琮約定的暗號，到目前隻用過兩次。若是王勇送來落在車上的首飾，便要找時間盡快到姬園一見。 　　“沈苓”輕輕落在姬園東側門內，一間廂房還亮著燈，她推開半掩的屋門進去，見鄭辰琮背對門口負手而立，便道：“阿舅，有急事？” 　　鄭辰琮轉過身來，眉頭緊緊擰著：“程柏蘅，你真要嫁給那個趙九嗎？” 　　“沈苓”失笑，今日從宮中出來大家都在問她這個問題，先是馥陽問，後來是伯母叫身邊的吳媽媽來問，晚飯後沈滿堂又打發她的乳母賀嬤嬤來公主府問，還叫她明日回府一趟。 　　她隻好道：“趙卓要娶的是沈苓，不是我。” 　　“可他知道你不是沈苓，他就是看上你了，要不他怎麼會願意與我們聯盟？”鄭辰琮攥緊了拳頭。 　　“沈苓”見他心情不佳便耐心解釋：“趙卓之所以願意聯盟，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與我們聯盟對西羌有諸多好處。阿舅，你不是說要阻止西羌此番和親，我覺得如此我們便虎辦成了。趙寧兒與燕王的和親聖旨已經頒下了，鄭景儒已經令欽天監卜算吉日了，看得出十一公主很是喜歡燕王的，難道你不高興嗎？趙卓求娶的是沈苓，到目前為止我隻知道趙卓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他也並沒有說過要娶我程柏蘅，又談何我嫁不嫁的？阿舅，我現在才十四歲，我還要為太子殿下做事，還要報仇，嫁人是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真的，你不嫁趙卓？”鄭辰琮欣喜地抓住“沈苓”的雙臂，忽又覺得此舉不妥，放開手訕訕道：“你這樣好的姑娘，日後應該、應該嫁給我大弘的勇士才對。” 　　程柏蘅不想與鄭辰琮在此事上多說，便問：“阿舅，今日可與燕王有聯係？” 　　鄭辰琮搖頭：“鄭景儒這老賊本就疑心重，今日六弟顯露了一手好箭法，他就更會猜忌了。我來京城這一年多，隻與六弟見過三回麵，有一次還是遠遠對望了一眼。剛才手下來報，暗中監視燕王府的人又增加了幾十人，當下要緊的時候就暫時不要再與他聯係了，以防生變。我這次叫你來，是因為三皇子馬上就要回京了，他這次得勝回朝還帶來了安南軍的軍事布防圖，拿到此圖對我大軍排兵布陣極是有用。隻是他藏得極是隱密，我的人跟在他身邊半個多月也沒找出線索，他回朝後必定將布防圖交給鄭景儒老賊的，你看可有什麼法子能拿到此圖。” 　　“沈苓”坐於桌前，執筆開始畫皇宮的地圖，邊畫邊道：“那年宮中大火燒了皇後娘娘的鳳翔宮、德妃娘娘的麒玉宮、惠妃娘娘的瑞鶴宮，還有宮後苑的這片樓閣。之後這裡重修了壽康宮，這裡新建了清寧宮，這裡建了靜安宮，這裡原是先弘文皇帝的寢宮正和殿，一直荒廢著並沒有修繕，這裡改建了禦花園……”“沈苓”畫完了皇宮的地圖，又在上麵細細標上內衛巡邏的路線和暗衛隱伏的位置。 　　鄭辰琮盯著正和殿的位置，一時陷入沉思。自幼在皇宮中長到九歲，小時候甚為淘氣，爬墻鉆洞的事一樣沒少做，現下除了新建的宮殿，他對宮內的路線布局還是非常熟悉的，很快便了然於心。程柏蘅繼續指著地圖道：“看暗衛的分布，有時鄭景儒宿在崇文宮，有時宿在明禮殿，還有時候在垂拱殿，都是他批閱奏章的地方。他所在的地方暗衛太多，光屋頂上就有六個，寢殿周圍有二十四個，實在不好下手。這兩天我們得好好想個法子。” 　　二人又細細商討一番，“沈苓”便起身要回去，她還未跨出門口之時，身後鄭辰琮幽幽問道：“阿蘅，你心裡沒有真的他是吧？” 　　“誰？”“沈苓”一時不解，轉臉看去鄭辰琮背著燭光看不清麵容，隻能覺察出他眼神中的懇切，“沈苓”這才想了過來笑道：“阿舅別擔心，我才認識趙卓幾天？我將來會為太子建功立業的，哪有心思想什麼嫁人之事？”說罷起身跨進了濃濃夜色中。 　　馥陽素來起得晚，這日起床已經巳正時分了。她叫“沈苓”過來一道進了早餐，笑說：“也就再過半年，你就得去做西羌的王子妃了，咱們在一起吃飯吃一次就少一次了。” 　　“沈苓”雖已經吃過早飯了，還是陪著她一起吃了半碗蓮子羹。 　　飯還未吃完，沈家派人上門了，說和親的聖旨已到了沈府，馥陽也催著“沈苓”趕緊更衣回去接旨。 　　傳旨的是禦前紅人敬事房副總管於康福，這位於康福之所以深得帝心，除了察言觀色謹言慎行之外，還在於他的長相和名字，他長相討喜，麵白圓胖，彎彎的眼睛自帶笑意，如同一尊彌勒，再加上名字的寓義又好，弘昌帝就贊他“看著心裡就舒服”，雖然比不得弘昌帝身邊大太監周全更得聖寵，但在後宮太監中也隻是屈居一人之下而已。 　　沈府上下喜氣洋洋，沈苓的祖母帶著全家老小在門口等著這位光宗耀祖的孫女到來，找書苑 www.zhaoｓhｕyuａｎ.com 連伯父沈慶餘都來回府來了。一家人在香案前齊齊跪下接了聖旨，弘昌帝贊沈苓德賢惠淑，收為義女，封嘉慧公主，賜其與西羌九王子結秦晉之好，永世親睦。因沈苓父親並無官職，也賞了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珍玩若乾，沈苓的胞弟沈芎也由中書省八品知事升為從七品檢校。沈家上下感恩戴德，個個喜氣盈腮，連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繼母王氏也抓著她的手，說她如此爭氣，將來還要多多提攜現下僅六歲的小弟弟雲雲。“沈苓”不動聲色掙脫她的手，笑道：“太太過譽了，小郎是我弟弟，若有機會定會為他籌謀的。” 　　繼母被“沈苓”抽開了手，不以為忤繼續笑道：“我瞧阿苓自小就聰明伶俐，人品樣貌都是不凡的，你看這不就光耀咱們沈家的門楣了。” 　　旁邊沈苓的伯母餘氏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兩年你日日在二弟跟前吹枕頭風，想讓阿苓嫁給你家那個好吃懶做的鰥夫侄子，還天天攛掇著我們妯娌幾個替你說項。你道阿苓同你一般就愛嫁鰥夫？阿苓不同意，你便天天擺臭臉給她看。這回她封了公主，你變臉也倒變得快。”便冷笑一聲道：“二弟妹，可不敢再這麼叫的，以後要改稱公主娘娘了。” 　　繼母疑惑道：“我是阿苓的母親，也不能這麼叫嗎？” 　　伯母道：“弟妹可不要亂講啊，這不聖旨也說了，公主娘娘的義母可是皇後娘娘，咱們哪敢與皇後娘娘平起平坐？” 　　繼母慌地退了一步，用手輕拍了自己嘴巴兩下，道：“哎呀，這以後可得記著不能叫錯了。大嫂，叫錯了不能算是抗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