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紅楓莊(3)(1 / 1)

際會風雲 因思而變 6241 字 8個月前

梁小青兄弟走後,程柏蘅便打開支撐著鄭辰琪右腿的木框檢查傷腿愈合的情況,十塊木片已經全部抽走了,右腿已經被拉伸得比左腿好像還要略長一點,隻是要細瘦得多。   程柏蘅見長得差不多了,便道:“六阿舅,這木框可以拆了,不過還得使夾板包紮著。”   鄭辰琪驚喜:“真的嗎?太好了,終於可以扔了這笨重的勞什子了,這些日子過得就像關在一個籠子裡一樣。”   木框拆掉換了夾板剛包紮好,鄭奪琪便向右翻了一個身,像孩子一樣笑道:“舒服,原來我還可以這樣躺著。”又向左翻過去,“還可以這樣躺,想趴就趴著,真是太開心了!”   程柏蘅要將那木框扔到屋外,鄭辰琪趕忙叫住她:“蘅姑娘,你把這木框架在我腿這裡,等寧兒回來也好叫她驚喜一下。”   程柏蘅和鄭辰琮都笑了起來,一起幫著鄭辰琪偽裝好,再細心地搭上一條被子。   程柏蘅道:“六阿舅,現在你可以在床上活動活動傷腿的上下關節了,等會兒我再給你開幾副泡腳的藥,每日晚上泡上一泡,恢復得更快。”   鄭辰琪瞥了一眼鄭辰琮,露出一個笑臉,道:“蘅姑娘,我也不過比你大兩歲,六阿舅、六阿舅的沒地把我叫老了。這樣吧,且不論以後如何,咱們在這莊裡就以平輩論交,你就叫我六哥吧。我五哥,你也叫他五哥,好不好?”話音一落,鄭辰琮也轉頭麵色緊張地望著程柏蘅。   程柏蘅吃了一驚,連聲拒絕道:“這哪成?兩位殿下既是主君,又是長輩……”   鄭辰琪打斷她的話:“蘅姑娘,雖說這周圍的幾處莊子裡都是咱們自己的人,都還信得過,但是難保沒個萬一,‘殿下’這兩個字以後還是不要再出口了。再說,程姑娘是我兄弟二人的救命恩人,你若要依著禮法叫我們殿下,難道讓我們要依著道義口口聲聲稱你恩人嗎?這一來一去,不如我們同輩相稱。蘅妹妹,這個六哥哥我是做定了。”   鄭辰琮也跟著勸道:“阿蘅,以前讓你叫阿舅隻是開玩笑想占個輩份的便宜,沒想到就這麼一直叫過來了。其實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一個最好的玩伴,一個知心的密友,一個最想嗬護的妹妹一般。”   鄭辰琪又道:“是啊,何況你若叫我們長輩,那又該如何稱呼寧兒,她以前可一直叫你苓姐姐來著。”   程柏蘅在二人熱切的目光中再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可要她對著叫了快兩年的阿舅改稱五哥,她也實在張不開嘴。   鄭辰琪道:“蘅妹妹,你若覺得叫六哥哥不好張口,也可以叫我琪哥哥,叫辰琪也行。”   如此,程柏蘅便硬著頭皮叫道:“五哥,六哥。”   鄭辰琪笑著答應,還問鄭辰琮:“五哥,我是不是應該給蘅妹妹一份見麵禮啊?不行不行,先欠著吧,我現在啥也沒有可窮可窮了。”   尷尬的場麵被推門而入的趙寧兒打破了,她掀開門簾帶進一股涼意,一邊拍著身上的雪花,一邊樂嗬嗬地問:“辰琪,你這是要給誰送禮?”   鄭辰琪道:“正好,寧兒你幫我記著。今日蘅妹妹叫我五哥,我還欠她一樣見麵禮。”   趙寧兒雙手一拍道:“哈哈太好了,我也一直想叫蘅妹妹來著,要不等以後我哥也不跟我一個輩份了。”   鄭辰琪眼見五哥的臉色又垮了下來,趕忙轉移話題:“寧兒,外麵的雪是不是下得大了,看你頭發都濕了?”   趙寧兒道:“是啊,越下越大了。蘅妹妹,等雪停了咱們一起去堆雪人吧,把我哥也叫上。對了,還要打雪仗,咱們倆一夥一起打我哥。”   鄭辰琪見妻子又把話題繞了回去,便哎呀哎呀地叫了起來:“好痛,好痛!”   趙寧兒有些慌:“怎麼了辰琪,哪裡痛了?”   鄭辰琪皺著眉頭緊閉上眼,道:“腿,我的腿!”   趙寧兒忙揭開鄭辰琪腿上蓋著的薄被,被子抽出來後圍著傷腿的木框也散了架,趙寧兒拿著被子愣在原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道:“辰琪,我怎麼這麼粗手笨腳的,是不是很疼啊?阿蘅,快來給辰琪看看!”   鄭辰琪這才哈哈笑著抬起包著夾板的傷腿,道:“寧兒你看,我可以抬腿了,還可以動腳腕。蘅妹妹說再過兩個月我就可以拄著拐下地了。”   這時趙寧兒的眼淚才唰地流了下來,倒把鄭辰琪嚇著了,忙拉住她的手道:“寧兒,你怎麼哭了,這是好事,你別哭……”   趙寧兒抽手抹了把眼淚,一拳接一拳打在鄭辰琪肩上:“壞辰琪,讓你嚇我,讓你嚇我!”   雖然連挨了十數拳,鄭辰琪卻不覺得痛,因為自己的嬌妻隻是發泄發泄小情緒並未用力,他笑著捉住趙寧兒的手,將她拉在身邊坐下,道:“該打,該打,都怪我!寧兒別哭了好不好?”   看著二人你儂我儂膩歪在一起,程柏蘅與鄭辰琮尷尬笑著交換了一個眼神,識趣地相繼退出了房門。   幾人住的是莊子裡一處簇新整潔的小四合院,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鄭辰琪與趙寧兒已在這裡住了快兩個月,他們住的是正屋。後來程柏蘅三人住進來時,鄭辰琪想將正屋讓給年歲最長的趙卓來住,趙卓哪裡肯,便道鄭辰琪腿傷不便搬動以免有礙愈合。鄭辰琮那時正昏迷著,便被安置在了東廂房。趙卓與程柏蘅的選房倒是頗費了一番周折。趙卓當先選了倒座房,將自己隨身的行李安置在倒座房的炕上,可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程柏蘅出了趟門,再去倒座房時,炕上已是放著程柏蘅的行李了。他二話沒說,便搬起程柏蘅的行李扔到西廂房的炕上,又將自己的行李換了回來。   程柏蘅道:“趙卓,這是在大弘的地界上,客隨主便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主人要將好一些的房間讓給客人來住的,否則就會被認為不懂禮數的。”   趙卓道:“我不知道什麼‘客隨主便’,隻知道‘主隨客意’。如果讓客人住得不合意、不舒服,還是什麼待客之道?我就喜歡這屋,千金不換,別想搶我的屋子!”   程柏蘅也是個倔脾氣,一看到趙卓離開屋子,她又將兩人的東西換了,還找來一把銅鎖將倒座房給鎖了。   趙卓回來見倒座房上了鎖,又看了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程柏蘅,便笑道:“阿蘅,你道這樣就能攔住我嗎?”伸手一拽門環就從門上硬拔了下來。程柏蘅氣道:“不要進去,這是我的閨房!”   趙卓進了房也不搬東西了,直接往炕上一躺,道:“阿蘅,換來換去實在麻煩,我也累了,如果你願意要不咱倆就住一處吧,反正我是願意的。”   程柏蘅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她一跺腳罵道:“無賴!”氣哼哼地搬著自己的行李進了東廂房。   因是下著雪的緣故,酉時的天光還是大亮著。   整整一下午,梁小青都在琢磨待會要跟程柏蘅比些什麼。程柏蘅為他們請來的武師父姓胡,從軍之前原是一名鏢師,年紀輕輕一身的好功夫,刀槍劍戟、拳腳輕功均都使得,幾個月來教了梁家兄弟和村裡幾個資質不錯的孩子,梁小軍當然是所有徒弟中根骨最佳,悟性最好,也是最能吃苦的,深得胡師父的喜愛。雖然不過短短幾個月,梁小青功夫的根基倒是練得很是紮實。   梁小青細數著自己身上的功夫,練得最好的當然是輕功,在正定縣的時候他曾在街上靠跑腿送信什麼的賺點小錢糊口,腿腳自是極快的,在紅楓莊裡他可是日日寅正時分起床,腿上裹上沙袋繞著紅楓莊周圍跑十圈,幾個師兄弟不裹沙袋跟自己一道跑,不出四圈自己便可以從後麵再套他們一圈。可梁小青轉念想起那日他在正定縣偷馬時,程柏蘅快如流星的步伐,心中暗自嘆息,自己定是比不上的。   論劍術,師父教的梅花劍三十六式已經學完,可師父覺得自己的火候還差得多,不肯給一柄鋼劍,天天讓自己拿著木劍來練,他在幫著蘅姐姐搬行李時可是見識過她那柄削鐵如泥的軟劍的,如果拿木劍跟蘅姐姐比試,豈不會讓她笑掉大牙?   思來想去還是比拳腳的好,自己五形八法拳學得又快又好,師兄弟們還沒琢磨明白這一招的時候,自己已經把後麵幾招都練熟了。師父說自己這拳打得形神兼備,剛柔並濟,頗得其法。嗯,自己是男孩了,力氣自然比姑娘家要大的,還要收著點的好,別把蘅姐姐打傷了。   因此梁小青一散學便匆匆收拾了書本筆墨,直接來到了程柏蘅他們住的小院。   程柏蘅得知梁小青要與自己比試拳腳,低頭略一沉思道:“小青,我從四歲起就由父親親手指點武學開蒙,雖說功夫路數學得雜了些,可拳腳功夫倒是一直沒有放下。小青,你雖然是練武奇才,但學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些,若與我對戰就太過吃虧了。我與人切磋少,此前從未見過五形八法拳,小青你先下場打上一套拳法,我現學現賣,如果打錯了兩處就算我輸。你看這樣成嗎?”   梁小青想了想,點頭道:“成,就按你說的來。”   大雪紛紛下著,趙卓、鄭辰琮、趙寧兒和梁小軍站在屋簷下圍觀,鄭辰琪坐在炕上也推開窗戶探出頭笑嗬嗬地看著院子裡的情景,秦大娘從灶間出來在圍裙上擦乾了手,也翹首張望著。   五形拳是龍、虎、豹、鶴、蛇五種拳型,講究內外合一,神形兼備,練身修心。看得出胡師父高開高走為梁小青選了這套拳法來啟蒙武學,自是十分滿意這個徒弟的。   梁小青站在小院西側,抱拳行禮後一個起勢開始大展身手,隻見他時而伏龍登天,時而虎步生風,時而輕如飛騰,時而靈動突變,時而淩歷狠辣,一套拳打下來秦大娘喜得直呼:“練得好,小青真是太厲害了!”   梁小軍激動地瞧著哥哥,雙手都拍紅了,他也在學這套拳法,不過招數倒是背過了,可自己打出來卻很是滯澀,招與招之間也連貫不上,看來在練武方麵哥哥真是勝過自己太多啊。   趙寧兒也拍手贊道:“不錯不錯,小青你進步神速啊!”   梁小青抹了一把額頭沁出的汗水,努力壓抑著劇烈的喘息,微笑望著程柏蘅。今日下晌他已經在腦海中一遍遍重溫了這套拳法的每一處細節,這一遍打下來自己也甚感滿意。   程柏蘅道:“怪不得少林威名百世流芳,雖隻是入門拳法,竟然也有此等威力。不過,我看這拳法還有一事不明,五形我看出來了,那八法是什麼?”   梁小青清清嗓子,調勻了呼吸才道:“八法嘛,就是以內功、意念、外功、拳、腿、擒摔、身步、發聲用氣八種功法來修習這五種猛獸形態的招式。”   程柏蘅頷首,向梁小青抱拳致禮:“感謝不吝賜教。那我便也以此拳法向小青兄弟討教,若有不到之處,望小青兄弟為我指明。”   程柏蘅打拳的速度並不如梁小青快,龍、虎、豹、鶴、蛇五形轉換也不是很順暢,顯是一邊回憶一邊往下打的。可十幾招下來,梁小青滿臉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收了起來,他深深懷疑他的蘅姐姐是個騙子,她不僅修習過五形拳,還是個中高手。除了招式使得圓潤飽滿氣勢磅礴以外,運用八法也拿捏得十分到位,真正做到了神、形、力、氣、精兼備,招招都是師父所說的“蓄勁如張弓,發力如放箭,吞吐如流水,霸氣吞山河”。程柏蘅周身丈餘之處猶如籠著看不見的罩子,雪花飛舞盤旋,紛紛揚揚向罩外飄落,待程柏蘅凝神收式,雪花才復又落到她的腳邊。梁小青站著的院子西側腳印雜亂,地麵被踢得一道雪一道土,而程柏蘅這邊卻是一個腳印也無,地麵上的雪都被腿風掃得乾乾凈凈,直至此時才積下了星星點星的雪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四周掌聲雷動,梁小青目瞪口呆眼睛直直盯著程柏蘅,良久才喃喃道:“蘅姐姐,你怎麼比我師父打得還厲害?”   程柏蘅擺手謙道:“哪有,哪有?我母親師從清涼道人,他老人家在山中觀白猿十數年,自創了白猿劍法和白猿拳法。從四歲上我便開始學習白猿拳法,隻可惜母親去的早,無緣修習那套劍法。白猿拳法也是形意拳,看來這些拳法也是相通的,我知道了五形拳的招式,自然也就弄通了其中奧義了。”   梁小青上前幾步納頭便拜,又抬頭懇求道:“蘅姐姐,我……我的師父很好,他也很疼我,可我還想拜你為師。”   程柏蘅伸手將他扶起,道:“胡師傅他本來是咱們軍中派往正京的斥侯,被臨時抽調過來教習你們功夫的。胡師傅的武學根基紮實,教授得很有章法,你進益也很快。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若想博采眾長也不是不行。你和小軍不是要跟我們一道回漢中嗎?我想等開了春,六公子的腿可以下地了,咱們便一道走。離開之前,你須得征得胡師傅的同意,以後方能再行拜師,這是對師父應有的尊重之意,也是我們做徒弟的本分。不過你不用拜我為師,你既然稱我為姐姐,在功夫上我也是可以指點你一番的。你以後會見到很多武功高強之人,等你找到真正適合你的師傅,再拜師不遲。”   梁小青點頭神色堅毅:“我聽蘅姐姐的,先好好跟著師父練功。不過我就是認定你了,等師父同意之後,我一定要拜你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