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阿加雷斯的下落(1 / 1)

要想湊齊這樣一支鬼魂編製並不容易。   首先,人不能死得太久,至少要有能挖得出來的完整頭骨或內臟。有些屍體在收的時候就支離破碎稀巴爛,不合格。   其次,對方要有配合的意願。不是所有鬼魂都願意看見自己的頭被燒成灰塞進小罐子。想要說服他們並不容易,因為他們是鬼,沒什麼好失去,也再得不到什麼,威脅和利誘都不怎麼管用。   最後,還是經驗老到的曼蘇爾親自出麵,抓準那些關心家人的老實人鬼魂,答應會給家屬申請額外的補貼,才最終招到了這樣一支鬼魂偵察隊。   這支偵察隊中,包括了瑪格麗特的父親,今年三月份死於黑點病的落魄童話作家本傑明先生。   針對阿加雷斯鬼魂的搜尋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五月是商業旺季,死亡高發期,隻有一名人類隊員的第七分隊平均每天要接到六七趟電話,處理6到20具屍體。由於平時忙於本職工作,貝塔隻能抽出閑暇時間開車帶著這群鬼魂四下逛蕩,在各個街區間巡視,試圖找到那隻被固定在某處無法動彈的鬼。   而今,幾乎所有街區都被他們逛了個遍,依舊沒有眉目。   “那個偵探不會是在耍我們吧?”貝塔的白臉睜開了眼睛,挑起眉毛問道。   “根據我的經驗,有那麼一點成分,但大部分是準確的。至少我們已經確定懸賞金是真的,而且至今無人認領。現在街道已經差不多找完,就剩下郊外和室內了。”   “你覺得兇手會保留那顆頭?”貝塔往嘴裡塞了顆黃色的糖球,在左右腮幫間傳遞著。糖的成分裡有少量興奮劑,是榨乾一具疲憊軀體的最道具。   “如果他們清楚那顆大腦的重要性,我想會的。”曼蘇爾摸著懷中頭顱的胡子分析道:   “但我們不清楚他們的目的。如果是為了勒索,他們為免也太低調了些。”   “據說他們家還失蹤了個人。但我沒接到任何報案電話。可惜了,如果知道屍體在哪,也許能打探到些什麼。”貝塔含著糖球,含糊不清道,突然按響了車喇叭。   一名作工人打扮的家夥橫穿鐵路旁的行車道,失魂落魄地從黑色小卡車前20米遠的地方走過。   “找死啊!”貝塔用隻有曼蘇爾和一眾鬼魂能聽見的聲音喊道:   “如果我沒那麼講交通規則的話,我一點都不介意把他的屍體搬上車。”   這時,本傑明先生的鬼魂穿透後箱飄到了駕駛座旁邊,口氣陰鬱溫和地說道:   “貝塔小姐,我好像看見遠處有東西。那是和我們一樣的東西嗎?”   他用虛幻的手指指向了城市東北角,和他們行駛的路線截然相反的方向。   貝塔減緩了車速,下意識往車後鏡裡看了一眼,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可笑極了。鬼的身影不可能映在後視鏡玻璃裡,又不是恐怖片。   “你還不知道鬼長什麼樣子嗎?看看你自己。言歸正傳,你看見什麼了?”   “一棵......樹一樣的東西,有點像我之前寫過的故事‘魔藤’,我是說感覺,當時我腦子裡想的就是這樣一棵參天大樹。”   “樹?”   黑色小卡車吱呀一聲停在了路邊。貝塔開門跳下車,回過頭去,立刻發現了那棵聳立在遠處的虛幻大樹,枝丫光禿禿的,樹乾就像無數藤蔓糾纏在一起,還有著大顆大顆的猙獰樹瘤。   性質上的確是和鬼魂一類的東西,隻有她自己能看見。   這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可從沒聽說過鬼魂會變成樹。   “走,夥計們,我們過去看看。”貝塔把黃色糖球哢一聲咬成兩半,爬回駕駛座上,一踩油門,在車載收音機激昂輕快的樂曲聲中朝著城市的東北方向駛去。   ............   身穿工人製服的貝朗低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胡子好幾天沒刮,頭發結成一縷縷的,被汗水黏在頭皮上。他今年32歲,靠著從少年時期開始的打拚和十多年的積蓄換了件不錯的遺產,抵擋住了自然的惡意,身上的一些久病頑疾不治而愈,在約克公司工廠區的芳香劑加工間成了一名相對體麵的高級工人,有了一名溫柔體貼的妻子。   然而,在限酒令所帶來的大蕭條背景下,他所在的廠房在一天晨昏發生了一場突如其然的粉塵爆炸,絕大部分儀器被毀。貝朗理所當然地失去了他的工作,一夜之間落入無業狀態,在這個時代,曾經失業意味著信譽折損,意味著重新就業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妻子貝優妮塔在上星期離開了這個岌岌可危的家,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貝朗不是沒嘗試過自救,他找過失業人士自發組織起來的工會,也申領過對應的援助資金,但他犯下了一個致命錯誤,這十多年來他拚命工作,卻忽略了人脈關係,而人脈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比金錢更加抵用。   這兩個月間下等工人的大批死亡事件讓他不願意,也不甘心流至最底層,眼看著積蓄一天天變少,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碰著運氣,四處碰壁。假藥酒和攙在其中的利咽麻醉劑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總是在喝高的時候向天上不知存不存在的神明祈禱、咒罵,在清醒後懊悔無比,隻有瘋子和最絕望的人會在這種地方想起神。   街道比昨天看起來要乾凈了不少,堆在小巷裡的一堆酒瓶子不見了,路邊的窗臺上多出了些漂亮的植物。一切都會變好的,貝朗安慰自己,取出銹跡斑斑的門鑰匙。   鑰匙被他塞在褲袋裡壓彎了,怎麼也扭不動。他心煩意燥地用力扭了幾下門把才總算把門給打開,下意識地用力一推,以撞開門背後那堆淩亂的雜物。   然後,他被屋內的景象給驚呆了。   這,我這是在做夢嗎?   他差點認不出自己的小客廳。所有雜物都不見了!房間整潔明亮,地板光滑,掃得一塵不染,小方桌上鋪著碎花桌布,墻上掛著他和妻子在市中心的雕像前請攝影師拍的合影。   “貝優妮塔,是你嗎?你回來了!”   貝朗又驚又喜地呼喚著,然後聽見了廚房裡令人滿足的咕嘟聲,奶油和雞肉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從烤箱裡飄散出來,連同土豆燉湯的氣味一並充斥了他的鼻腔。   一滴汗珠從他的睫毛上爬至眼裡,又化作淚水從眼角淌下。   貝優妮塔黑發紅裙的背影在廚房中忙碌著,用小勺子從湯鍋中舀出一小勺試味,突然轉過身來。   “我以為你會在家等我。”她露出了俏皮的微笑,唇角沾著一點香草碎,正如當初在農場相識的時候。   “噢,親愛的,你不應該回來,現在我們的生活還沒有依靠......”貝朗言不由衷地搖著頭,三兩步上前緊緊抱住了她。湯勺落地,發出一聲輕盈的脆響,眼前這一切是這麼美好,就像天國一般。   他以為他聽見了對方親昵的耳語:“貝朗,還有什麼依靠比丈夫更堅固呢......”   然而他卻不太確定,因為那聲音太尖,尖得快把他的耳膜給撓破。   貝優妮塔在他耳邊,發出了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可怕的尖叫。   ............   5月17號晨昏4點,威奇托街101號。   瑞文清楚領悟到了何謂“有種餓叫婆婆覺得你很餓”。   他剛和同伴們吃完多羅莉絲婆婆烤製的足以撐死一頭牛的比爾洛克麵包餡餅。這是一種由新鮮麵粉團和牛腩肉、進口自新德市的洋蔥、卷心菜、大蒜,以及孜然、胡椒等香料製成的分量十足的大麵包。雖然是麵包,但卻因為其體積不得不像餡餅一樣切塊來吃。   在等待家政公司和婆婆的幫傭上門服務,順帶出門消食的路上,他在報亭裡花40烈洋買了一份《南部晨昏報》,這份報紙銷量相對沒那麼好,更便宜一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關於懸賞的信息更多,感覺應該不是因為偵探公司想在這方麵省錢。   關於野狗的懸賞又出現在了倒數第二頁,把他嚇了一大跳。   二十萬?自己才幾天沒看呢。   他仔細看了看下麵的細則,發現偵探公司方麵已經正式將他3月10日遇到的那團巨大黑霧定性為了獨立存在,命名為哈希斯穆,意為“食日之狼”,這是懸賞金飛漲的決定性因素,足足比原先翻了十倍!   隻是,提供關鍵線索的附帶賞金不再有效,懸賞的唯一目標變為了剿滅。   原來獨立存在值這個價錢,而自己總有一天會跟這二十萬碰頭。以現在一個月遭一次野狗的頻率,他感覺現在的自己還能夠輕鬆應付。   問題是到時候能怎麼弄死它——祂。自己目前隻掌握了驅逐祂的辦法,也不知道祂這兩個月有沒有長進。   一聲尖銳的慘叫突然從遠處傳來,聲音來自威奇托89號,赫德森女士的住所!   瑞文一個箭步趕了過去,那距離他現在的位置不過四五棟房子的距離。雙層長屋的門是開著的,他快速貼近過去,五響左輪順勢上手,這成了他最近的一種習慣。   廚房裡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伴隨著窸窸窣窣的怪聲。   鮮血順著半開放廚房慢慢溢到了客廳的地板上,慢慢凝結成了紅寶石般堅硬的晶體。   一個身穿工人服裝的怪人正緊緊抱著赫德森女士的身體,一對“紅寶石”晶柱貫穿了對方的軀體,在她的背部像鐘乳石般延伸,生出一對無比美麗的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