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德蒙家族和“神父”的介入稍稍出乎了瑞文的意料,但並不算太過分。 先前,他為了防止保皇黨和“灰衣天使”聯手裡應外合,采取了直接的一手“挑撥離間”。確切來說,是利用“真實之欺”扭曲了一句謊言,讓它在這數天的發酵間逐步變為真理: 經過上次失敗的合作後,保皇黨成員對“灰衣天使”的誠意和辦事能力產生了不小的質疑,後者亦然,這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到了他們在6月18日的合作決策和信息交流。 而雙方在失去合作意願後尋找其他勢力聯合,就不是他所能控製的了。 巴爾德蒙這夥人從各種角度上和晨曦家族不對付,邦克那家夥本來就是在和他們對立的幫派裡發展起來的。晨曦家族傾向支持的執政黨又決定舍棄他們,協助對立方攻擊他們的地下互助網絡,不解這一口氣反而不像他們。 瑞文從沙發上站起來,像隻黑貓般活動了一下筋骨,他的眼球內部很乾,傳來一陣陣隱痛。長期這麼搞早晚會讓他失明,如果隻是眼球問題,他可以用“愈合之觸”輕鬆復原,但如果影響到了神經或腦組織,那他也無能為力。 因此,在計劃的下一階段,他打算親自下場。他並不趕時間,打算先去河上發電站溜達一圈,把那邊的事情給擺平,斷了保皇黨的退路。 與此同時,紅星遊戲場外圍的問題應該也已經被邦克應付得差不多了。自己遠距離解決掉那些小角色,再上樓去和露辛達夫人對峙,時間要正好卡在她在記者麵前露麵之前一小段時間。 讓媒體看見一位死去的第一夫人相當不明智。 讓他們看見一位完整的,聽話的夫人才是理想的情況。 一分鐘後,他吃掉了一片略有些乾的佐茶餅乾,沒有茶水,這是把壺小姐帶走的一大失策。 隨後,他從衣袋中摸出了一張撲克牌,憑空晃動了一下,讓人頭牌變成了數字。 ............ 紅溪河上發電站附近。 完成勘察工作,正逐步接近入口處的道格拉斯等人看見了從發電站入口處緩緩走出的一個人,身穿在地表人看來有些過於花哨,口袋又過少的服飾,化著有些誇張的新德市流行妝容。那是一名造型師,負責“玩火的女孩”的造型設計,讓她在鏡頭中看起來更加亮眼,更富煽動性。 “是個妞兒......”見出頭的是個女人,道格拉斯皺了皺眉頭,他的肩頭靠著一桿獵槍,通常是用來打鳥加餐的。莉莉安生前喜歡吃烤香的鋸齒鶯,他每個周末都會去打幾隻,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還是個美妞兒,怎麼辦?” “都一樣,動手!”克萊爾並不喜歡她的妝容,看起來就像隻求偶的鳥兒,新德市的人們總打扮成這樣,仿佛他們一整年都在發情求偶一般。 道格拉斯不再猶豫。扣動了扳機。 砰! 打鳥的鉛彈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那位造型如求偶鳥兒般艷麗的女性,僅僅擊中了肩膀。鮮血在下一秒鐘湧出,部分流淌進了溪水裡,剩餘的形成了一個“繩套”,套牢了她的嘴,箍住脖子勒暈了她。 “上!”見鮮血再次開始湧動,三人迅速朝發電站靠近。他們必須時刻調整位置,因為他們的視野範圍就是血液所能及的範圍。 留守在發電站內的有一打接受過相當訓練的黑衣士兵、幾乎一整支後勤團隊,主要是道具服裝負責人等,以及數名技術人員。 “呼叫臨時領袖,呼叫臨時領袖,我們有緊急狀況......”道格拉斯在門口處敏銳地聽見了發報的聲音,抬起獵槍朝他們的通訊設備開了一槍,發報機瞬間報廢,隻餘下一片雜音。 但那盞閃爍片刻後黯淡下去的綠燈顯示不完整的信息已經發送出去了。 造型師小姐的鮮血在密閉房間內快速遊走,將每一個試圖攻擊或堅守位置的保皇黨成員拽離他們的崗位,撞碎窗戶和隔熱板,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得不放棄這裡的所有設備,在正午來臨前必須這麼做。 一下突如其來的震動忽然將所有人同時掀翻在地,包括屋外的。 幾秒種後,一股鮮紅的溪水撞破發電站墻壁薄弱的縫隙,直直湧了進去。整個河上發電站下方攪起了血紅的浪潮,隨後卷起了旋渦。 “這是怎麼了......”道格拉斯揉了揉眼睛,一顆走火的手槍子彈差點沒打掉他的耳朵。 剛散步到遠處的瑞文同樣扶了扶眼鏡。事情稍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溪水仿佛發了瘋一般開始拆解起整棟架在河麵上的建築,波濤啃咬著金屬支架,沒過多久,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整棟發電站失去了平衡,斜著插入了溪水內。 昏迷的女造型師還躺在發電站平臺上,眼看就要滑進溪裡,瑞文操控血液把她給拽了回來。他至少要留一兩個活口。 他想不明白的是這條突然發瘋的紅溪,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 隨後,轟的一聲。 隻見溪水泛起了洶湧的鮮紅泡沫,伴隨著電纜垂死掙紮的滋滋聲和在浪尖上燃起的火焰,伴隨著許多人的慘叫聲和炸藥爆炸的翻滾濃煙,紅溪張開了一張有著兩排牙齒的黑暗大嘴,將鋼筋咬碎,整棟建築吞入其中! 這條溪,是活的! “是紅溪水怪......”道格拉斯摩擦著嗡嗡作響的右耳。 “咱們惹上了那家夥!” “那是什麼東西?”克萊爾追問道。 “某種......東西!如果知道那是什麼的話,它也就不會被稱作水怪了。” 遠處的瑞文卻緊皺起了眉頭。 那張自溪水中突然張開的大嘴無比眼熟。 他在“永恒的永恒”的幻覺中曾經看過無數張這樣的嘴,那是在那座漂浮的綠色天國中,那些自墻壁上突起的無數個慘綠色毒瘤上。 所謂的“水怪”又是“永恒的永恒”搞的鬼! ............ 紅星遊戲場。 一位女侍者敲響了休息室的門,送來了兩朵新的胸花。捷特在門後打了個哈欠。 “恭喜二位,預選賽已經結束,半小時後的淘汰賽將會是一對一的五輪勝負。” “在接下來的競賽中,為保護參賽者隱私,我們將以假名相稱。二位希望被怎麼稱呼呢?” 假名。 也有道理,畢竟贏家身價百萬,沒點防護措施就太不夠意思了。 “嗯......卡薩兔。”捷特放下了手上的卡薩兔漫畫,平靜地說道。他中學時期有被人這麼稱呼過,一點都不害臊。 “瓶蓋。”身邊的這位更是臉不紅肉不跳,目光注視著冷飲櫃中那些還沒到手的亮晶晶金屬瓶蓋們。 “嗯......我明白了。”反而是女侍者被眼前二位弄得有點尷尬。 “瓶蓋先生。”捷特瞄了眼自己未來的競爭對手: “你的腦子裡除了那些花花綠綠的瓶蓋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嗎?” “有......很多。”佩特爾先生不緊不慢地回答: “主要還有那些技術好的女性。我的意思是......唱歌技術。” “呃......跟你交朋友還真是件既輕鬆又累的事情。如果當初有得選,我寧願和一個真的瓶蓋交朋友,那樣至少我還有可能抽到‘再來一瓶’。”捷特翻過一頁漫畫書,冷不防發問道: “斯帕德軍備公司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稍微有一點。至少我能確定,王朝基金會的確得到了‘神靈麵具’。” “那就麻煩了。”捷特嘟囔道。五年前害他外婆過世的“神靈麵具”目前依然是221調查局的重點關注對象,偏偏落到了和調查局完全不對付的組織手裡。 “那張麵具裡很可能藏著‘酒神’的關鍵。今後我依舊會出錢從你那購買相應情報,反正不是沒人報銷。繼續查下去。” “我開個友情價。”佩特爾先生瞇起眼睛: “待會讓我一手......如何?” “休想,瓶蓋!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 捷特用眼角餘光瞄到了門縫內溜進來的數條鮮血,其中一條順著褲管爬上了他的手背,慢慢組成了文字: 觀察露辛達夫人的動向。這段時間暫時別去廁所。 “你不早說......?”捷特不滿地嘟囔道。那些被他喝進肚子裡的咖啡正準備在他的體內開水上派對,其中,最受歡迎的項目不過於直流水滑梯。 他不是唯一一個受此困擾的人。 “嘖,怎麼挑在這時候維修?”某位不大得誌的客人看著大廳洗手間門前“維修”的黃銅牌子,悶悶地走開了。 過了一會,肩上落了幾隻鬆果鳥的金從“維修”的洗手間內悄悄鉆了出來,用絲線把門從內部反鎖,長長舒了口氣,這是他從沒見過沒應付過的大場麵,緊張終歸是有的。 在這次計劃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被交予的任務是處理目標,先把他們藏起來。金選擇的辦法是用絲線把人先掛進洗手間的通風夾層裡。這也是洗手間“暫時維修”的原因。 現在應該可以把維修牌子給拿掉了。 大廳內的客人們忽然停止了喧鬧,取而代之的是連綿不絕的快門聲和鎂光燈刺眼的閃爍。 尤娜.晨曦身穿綴滿新鮮玫瑰的禮裙,麵露笑容,從記者之間緩緩穿行而過。在被計算好的時間節點,人群中有人拋來一束鮮花,剛好落到她懷中,閃光燈頓時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那一瞬間,她像末日將至時的落難公主,在隕石撞擊大地的刺目白光中保持著矜持和微笑,沒有任何比喻能如此諷刺而詼諧地形容此刻,尤其是在所有美好詞匯都被用爛的時候。 按照預設的程序,尤娜發表了一段簡單的講話,與服裝設計團隊、贊助商等人進行了第一輪合影,然後上樓休息。在這期間,那套衣服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非常希望邦克叔叔能來扶她一把,或幫她稍微疏散一下那些讓她窒息的人群,但他還沒有出現,記者艾菲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拖著一群攝影機擁了過來。 “噢,親愛的,你看起來真是美極了!不介意為明天的火球報拍攝幾張照片吧?這可是個歷史性時刻!” 邦克叔叔去哪了?尤娜心中想著,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讓最美的一麵定格在鏡頭之中。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鮮血正從邦克被撕裂的手臂接口處溢出。 “神父”瓦龍俯視著他,就像看著一輪靜待救贖的黑色太陽。